晚清最具開放格局的是商人

06-04

文/廖保平

徐榮村是誰？相信很多讀者都不知道。徐榮村是廣東香山拱北北嶺人，上海開埠後，他是最早闖蕩上海灘，並因此發跡的商人買辦之一。《徐氏宗譜》說他「不數年間，累業巨萬，一時與君同為賈者，莫能及君萬一」。

一個外地人能夠在上海灘打拚下一方天地，實是人中豪傑了，然而，就算徐榮村「滬上商務為中外冠」，對近代商業沒有多少了解的人，又如何能記得住這個人。一個商人，要是沒有一點特別之處，或者像徐榮村同時代的商人張騫那樣，參與政治，參與教育，推動社會前進，在名人如繁星的歷史天空中要為後人所廣知，實屬不易。尤其是在輕賤商人的傳統社會，經商能留下名字的是極少數。

徐榮村就是一個有特別之處的商人——他是第一個吃世博會這隻螃蟹的中國人。1851年，首屆世博會在倫敦舉辦，他以個人的身份參展，他將自己經營的「榮記湖絲」打上12包，緊急船運至倫敦，雖然他本人並沒有遠赴英倫。

徐榮村參展首屆世博會有這樣一個背景，那時英國勢力正值顛峰，殖民地遍布全球，號稱「日不落帝國」，英國政府出於對外貿易和展示大英帝國的成就，同時展現自己作為地球上的頭號強國的號召力，希望世界各國參加倫敦世博會，因此也向中國發出參展的邀請。

但是這對於沉睡的東方帝國來說，是何其陌生而遙遠。很多中國人不要說參加世博會，甚至還不屑一顧呢，遙相當年，馬戛爾尼來華，乾隆皇帝硬要他行三跪九叩之禮——「一到殿廷齊膝地，天威能使萬心降」，下跪表示英國的「歸服」。英國沒有這個禮節，據說馬戛爾尼只同意行單膝跪禮，朝野輿情一片憤然，有官員甚至嘲笑馬戛爾尼說英語象野驢叫（豈能想到如今人們會瘋狂學英語？）。

清末，很多政要的思想認識水平基本上超不過乾隆皇帝。乾隆皇帝曾對希望和中國通商的英國使節馬戛爾尼說，我們天朝上國什麼都有，我們不需要和你們通商，不過我們以寬大為懷，我們准許你們和我們通商。

清政府拒絕了英國的邀請，你日不落帝國又怎麼樣了，我不弔你，你來求我，我也不賞臉。再說了，拿破崙不說過了么，我們是睡獅，總有一天會醒來的，大英帝國有什麼了不起。在華的英國外交官和商界人士見遊說不動清政府，遂轉而在民間組織中國商品參展，主要以洋行為主，其中就有徐榮村所在的寶順洋行。當然，最終參展仍有賴徐榮村的世界眼光、商業智慧和創新精神。

中國商品首次亮相首屆世博會，就大有斬獲，「榮記湖絲」獲得金、銀兩枚獎牌，英國維多利亞女王親自頒獎，並贈送「小飛人」畫幅以示讚譽。此次參展令徐榮村的商品名揚中外，也給中國人臉上增了光。徐榮村再次展示了驚人的經商天分，他專門請來畫師，將獎狀上的「翼飛美人」圖案臨摹下來，作為榮記產品的商標，並大力宣傳，趁著世博會的東風，他的商品更是廣為暢銷，銀子嘩嘩流進。

徐榮村的經商天分，即便現在看來，仍然令人嘆為觀止。更為可貴的是，徐榮村為富而仁，二十年後，他贊助了中國近代史上第一批赴美留學的小學童，這當然也不盡顯其慈善有心，同樣與他身上特有的天分不開，這天分也與他超前的眼光有關，我願意將他視為一個主動融入世界經濟潮流的商人。

後來這一批赴美留學幼童之中，不少人成為近代中國歷史上的佼佼者，如著名鐵路工程師詹天佑，礦冶工程師吳仰曾，民國政府第一任國務總理、復旦大學創辦人唐紹儀，清華大學第一任校長唐國安等。這麼說，徐榮村是在直接參与教育，在間接地參與政治。

一個商人出於逐利的本能而第一個吃螃蟹，平常卻又值得鼓勵，正因為敢於第一個吃螃蟹，一個人會取得別人所沒有的成就，甚至為會歷史所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