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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門法眼宗第三祖永明禪師是怎樣一位祖師?

漢傳佛教八大教派發展壯大以後,禪門五宗完全獨立。在五大宗派中,只有永明延壽禪師及其法眼宗回過頭來,沿用完整的教法體系,不僅匯歸,而且統攝全體教法。

不立文字的禪宗,一旦作起文字商量,便要將所有的文字統攝到一起——這是法眼宗的壯舉。提到永明延壽禪師的「和會禪教」,人們最熟悉的莫過於其百卷巨著《宗鏡錄》。永明禪師的貢獻給後學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智慧源泉,但若脫離開禪師個人的修證去理解這些,恐怕只會流於表面。但凡於見地上有非凡成就者,多具備修行的真實受用,永明禪師亦然。

實證的禪人:山河並大地,全露法王身

永明延壽禪師,浙江臨安府餘杭人,俗姓王,字仲玄,號抱一子。幼年習儒,少年得志,懷經世濟國之抱負,十六歲就作了《齊天賦》獻給吳越王,二十八歲便做了華亭(江蘇松江)鎮將。因在任上用官銀買魚蝦放生,事發將被處死,鎮靜自若,毫無懼色,後得吳王赦免。此後,便投放棄官位,辭親割愛,投龍策翠岩令參禪師出家。其時乃公元933年,大師年方三十。

禪師出家後執勞供眾,都忘身宰,衣不繒纊,食無重味,野蔬布襦,以遣朝夕。後往天台山,在智者岩習定,有尺鷃等小鳥在他衣角中築巢。待禮謁天台德韶禪師時,禪師一見而器重,密授玄旨。

一日出坡勞作,禪師聞柴薪墮地聲而悟得玄旨,作偈曰:

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

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

德韶禪師點頭許可,其他衲子因此爭先要成為永明禪師弟子。

此後永明禪師更精勤於道業,到國清寺修習法華懺。一日夜裡,禪師繞佛經行,忽見普賢菩薩之蓮花在手,於是有感於自己終身的修行趣向未有決定,遂上智者岩,作二鬮,一名「一心禪觀」,一名「萬善莊嚴凈土」,冥心懇禱之後,七次信手拈起「萬善莊嚴凈土」一鬮。於是延壽大師下定決心開始禪凈雙修,弘揚凈土。此後禪師振錫金華天柱峰,誦經三載。一日在禪觀中,見觀世音菩薩以甘露灌其口,從而獲大辯才。

後來,永明禪師來到明州(今寧波)雪竇山傳法,法席大盛,後回杭州靈隱寺。建隆二年(961年),依吳越王錢弘俶之請,駐錫永明寺(即凈慈寺),接化大眾。禪師每日禮懺、禪修、說法不斷。禪師每天早晨放生,晚上施食鬼神,黃昏則往別峰繞佛,稱念彌陀聖號十萬聲。每於深夜時分,寺里大眾都可聽到螺貝天樂及大師念佛聲。永明禪師日日精進,日行百八件佛事,未有暫廢。若有學者參問,指心為宗,以悟為則。忠懿王嘆曰:「自古求西方者未有如此之專切也。」於是特為禪師立西方香嚴殿,以助成其志。

禪師居永明寺十五年,弟子一千七百人,常與眾授菩薩戒,教施鬼神食;晝放生命,皆悉迴向莊嚴凈土。時人號為「慈氏下生」。

開寶八年二月二十六日,永明禪師晨起焚香,告眾跏趺而化。時吳越王敕號智覺禪師,世稱「永明大師」。禪師一生著有《宗鏡錄》《萬善同歸集》《神棲安養賦》《唯心訣》《心賦注》等著作。總共有六十多部之多,加起來兩百多卷,現存大概十分之三。

著述《宗鏡錄》:舉一心為宗,照萬法如鏡

法眼宗在早年的發展過程中,有一些不平凡的人物。初祖文益禪師,可以說是以一種文才並舉而又很犀利、很敏銳地觀察社會的形態來出現。德韶禪師是教義方面的大家,整個天台教觀的發展,都跟他有實實在在的關係。

而發展到永明延壽禪師,到了一個高峰的時期,實現了對於整個漢傳佛教的重新整頓和再發揮。當佛法在中國社會化、民眾化甚至民間化了的時候,禪師把出現的所有五花八門的現象都點評一番,重新會歸宗門、法眼。如此功勞,在他的那個時代看來,恐怕比僧肇大師還要大。

當時,永明禪師召集其弟子中明法之人,博閱義海,以天台、賢首、慈恩三宗觀點互相質難,禪師則以心宗之衡准平之。又集大乘經論六十部、兩土聖賢三百家之言,證成唯「心」之旨,著述百卷,名曰「宗鏡」。

《宗鏡錄》一書,將教下諸宗的教法全部匯歸到禪宗的一心,成為禪宗有史以來最為巨大的一部論著。全書發揮了文益禪師「不著他求,盡由心造」的宗旨,提出「舉一心為宗,照萬法如鏡」的主張。

永明禪師博覽教乘,說明一切法界的十方佛、菩薩、緣覺、聲聞乃至一切眾生皆同此心。故這一心法,理事圓備,是大悲父、般若母、法寶藏、萬行原,假如了悟自心就頓成佛慧。又說「佛佛手授授斯旨,祖祖相傳傳此心」。

《宗鏡錄》中所提到的很多經典,在現有《大藏經》中有三分之二連名字都搜不到,何況原文。即使是盡舉國之力,《大藏經》的編輯在每個時代也還是有很多遺漏。而《宗鏡錄》中,則能看到很多稀有難得、聞所未聞的經典與教誡。

當時的高麗王光宗看到《宗鏡錄》,深為感動,於是派遣使者執弟子禮,並派三十六位僧人前來學法,法眼禪風因而流布到了高麗。

民國時期,太虛大師對法眼宗的發起和傳承給予過極高的評價,對法眼宗的創始人法眼文益禪師,及其傳人德韶禪師、永明延壽禪師關於「禪教和會」的思想大為讚賞,尤其讚賞永明延壽禪師及《宗鏡錄》這部巨著。

太虛大師還指出,清朝雍正帝最為崇拜永明延壽禪師的偉大事業。永明延壽禪師集《涅槃經》等成經海一滴,致力於禪教和會,使禪宗與佛教教法回歸到唐及唐代以前的圓滿輝煌。

和會禪教:夫禪宗者,真唯識量,但入信心,便登祖位

在眾多禪師當中,唯獨永明延壽禪師把唯識宗真唯識量——玄奘大師最為核心的佛學思想理論,跟漢傳佛教的大徹大悟、破最後牢關的境界進行並駕齊驅,一起來解釋。這讓當時教下和宗門的很多學者大為震驚:

夫祖佛正宗,則真唯識性。纔有信處,皆可為人......先以聞解信入,後以無思契同,若入信門,便登祖位。

而他對真唯識量的解讀也幾乎被判定成關於此量的標準答案。他說:

「真故極成色是有法,定不離眼識——宗。因云:自許初三攝,眼所不攝故。同喻——如眼識。合云:諸初三攝,眼所不攝故者,皆不離眼識。同喻——如眼識,異喻——如眼根…………夫比量有自、他、共,隨其所應,各有標簡。若自比量,『自許』言簡,若他比量,『汝執』言簡,若共比量,『勝義』言簡。今此『共比量』,有所簡別。『真故』之言,表依勝義,即依四種勝義諦中,體用顯現諦立。」

禪師強調了該量所示為「依勝義」。勝義的所見是為何物呢?真唯識量在這裡所交代的,是當時全印度宗教哲學界人士所無法質疑的「『物』決不可能離於『心』的『心物關係』」,能與見證這類「心物關係」,便是聖解。於大乘佛教而言,小乘有部是佛教界明顯的偏「古唯物主義論」的宗派,舉揚「物不離心」,是針鋒相對的「破惡見」。

其次,「真唯識量」拒絕了「先人無我後法無我、先煩惱障後所知障」的偏頗斷障次第,因為,煩惱、所知二障的先後關係,是要「心、物隔離」「物可離心」作為理念支持的。基於「粗重習氣即是煩惱、深細煩惱即是習氣」的大乘判教基礎,「真唯識量」物不離心的正理所驗證的,正是煩惱障、所知障同時斷,人無我、法無我同時證的大乘斷證見地。

「真唯識量」是「統貫一切之道、圓澈一切之理」,是能讓人「盡其情、定其志」的大乘甚深教法。正符合太虛大師所言中國作為「大一統之國家,中和性之民族,非統貫一切之道不足以盡其情,非圓澈一切之理不足以定其志。而就其知識思想言論之所及,必於變中求得其常,偏中求得其圓為滿足,非錫蘭或西藏等邊附國民之偏霸一方可自安者」的遠見。

太虛大師曾就永明禪師融會禪教發表意見云:「分宗之極再和會教義者,則從法眼開始……至於永明延壽,更是將宗門教下大為和會……他精通唯識義,云:『夫禪宗者,真唯識量,但入信心,便登祖位。』融貫禪教者,尤以永明為最……永明大師從上非是一向不許看教。恐慮不詳佛語,隨文生解,失於佛意,以負初心,或若因詮得旨,不作心境對治,直了佛心,又有何過」。

太虛大師極力推崇永明禪師「禪教和會」的原因,就是因為永明禪師既能本著一切教法歸宗於禪門,而又使禪門不為繁雜學理所引奪。這樣的主張雖然講究釋迦如來拈花微笑的宗旨,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而又在此標準之內,可予「大立文字」,以保障「教外別傳」不脫離「教內真傳」,而避免誤入「道外亂傳」的險途。

永明大師主張教禪和會而談「夫禪宗者,真唯識量,但入信心,便登祖位」的根本原因,恐怕還是因為「今時學者,既無智眼,又闕多聞,偏重遮非之詞,不見圓常之理,奴郎莫辨,真偽何分。如棄海存漚,遺金拾礫,掬泡作寶,執石為珠……一向於言語上取辦,意根下依通,都為能所未亡,名相不破」的原因,若能與言下會心,直取祖位,玄奘大師與永明禪師在常寂光中,必當破顏微笑!

萬善同歸:一心具足萬行、指病宗門的禪宗實踐

東晉時期,僧肇大師所破斥的見地只有六家七宗,可是發展到永明延壽禪師的時期,已經有一百二十種信仰方面的偏斜、十種嚴重的宗門弊端。他在另一部著作《萬善同歸集》中完成了對它們的指病,並從「以心為宗」的法眼宗旨來點評善行的價值。

在《萬善同歸集》里,永明禪師羅列僧侶輕蔑佛教善行、固守偏避的十種錯誤觀念。他認為萬善同歸實相,一心具足萬行,一切善行都不能被輕慢,任何一個微細的善行都將成為成佛之因。「萬法皆心,認知是佛,曲指萬行,豈不虛勞?」所有努力都不會空過。

比如說,什麼是善?從心地來說明,當禪法在社會上推行了以後,有些人在禪的方面沒有大的進步,反而輕蔑善行的一些行為。永明大師就來矯正時弊,比如他舉了十種錯誤的觀念:

第一種,萬法唯心,到處都是佛。那麼驅馳萬行、苟涉辛勞,豈不是浪費嗎?既然到處都是佛,那我們還行善幹什麼?拿白話來說就是這樣。我看現在宗門的人容易這樣,剛一打坐參禪,也許還不一定學佛時間很久,跟別人一見面、自己看了幾本禪宗語錄之後,全部都是佛言祖語了。動不動就是禪,一談到善行的問題反倒不重視了、心不在這上面。常常以輕蔑的態度來打擊別人點點滴滴的善行積累。

他還舉出第二個問題:既然祖師說,善惡都不要去思量,自然就能得入心體,那還勸別人修行幹嘛呢?別人不想善事、不想惡事自然就會開悟,那你幹嘛還鼓動別人去行善、布施、持戒這些呢?他還指出,所有的「萬善」最終還是要統歸到無念境界當中去的,那你還去分善惡,還要去躲那些惡、行那些善,有什麼用?因為所有一切都是頭頭是道的,既然頭頭是道,還去求道幹嘛?……

如是十類問題只是一個代表,往後一直列舉出來的有一百二十種左右。這些修行人、對宗教有理解的人的思想弊病,在永明延壽禪師那個時候已經談得十分透徹。

在另一篇著作《唯心訣》里,永明延壽禪師同樣標示了當時社會人士的邪見。他指出一百二十種邪宗見地,詳細敘述各宗學人在修行實踐中累犯的一百多種錯誤,從理論高度進行層層的細密論證,把各種狂慧痴禪等都概括出來。

由此可見,在歷代祖師提攜下,法眼宗擔當的禪門僧值這一角色萬分重要。在軍隊,它相當於糾察隊;在寺院,它相當於僧值師。永明延壽禪師一方面確立了萬善同歸一心(實相)、一心具足萬行的相契於「一切現成」之宗旨的實踐方向,一方面擔負起法眼指病宗門的本分,將法眼宗的實踐價值與獨特風采推向歷史的高峰。

永明延壽禪師是禪門法眼宗最為重要的集大成的祖師。他以畢生智慧所指示的修證方向與宗門發展理路,不僅在歷史上大放異彩,在今天顯得尤為寶貴並且適時。這位祖師的風範依然遙響當下,禪門法眼的宗旨鮮活不減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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