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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走在大街上的少年人有時候會不由自主的引吭高歌起來，儘管可能唱得很難聽，但人們卻會理解他的興奮，不以為意。但如果是一個中年人也有同樣的舉動，人 們就會詫異起來，會想這個中年人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很大的事情才會這樣。這是人們一般的判斷，大致如此。其實中年人很多時候也有少年人那樣的衝動的，只是被 自己克服了，除了那些人到中年的歌手可以在規範的舞台上高歌一曲之外，在其它場所大多數的中年人是已經不能隨便唱歌了，否則會被別人看得彆扭，自己也會覺 得自己幼稚。人到中年，應該有一個「成熟」的樣子了。 而就是這個樣子拘束住了很多中年人，特別是中國的中年人。其實在我看來拋開這種所謂的樣子，捫心自問是不是人到中年人就真的成熟了？我覺得倒是很可懷疑的一件事情。 人到中年不能說自己還不成熟，從法律的角度說公民年滿十八歲就得為自己的行為負完全的法律責任了，這時候還能說自己不成熟嗎？除非那種精神病人，包括喝酒激動之後惹的禍一樣要負責的。法律只看你的歲數，是不會考察你已經達到何種層度的成熟的再量刑的。 但人到中年誰又敢說自己已經很成熟了？至少我自己惶愧不敢妄言，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越來越覺得自己知之甚少了，甚至在有些事情上表現的幼稚可笑，而越是這樣心裡就更加的焦急，為什麼自己已人到中年還是這樣一種樣子呢？ 我想人的成熟並不僅僅是指年齡上的，更可以看成是和「成就」、「成功」的同意語，特別是男人，他們生來就是為了成就感活著的，成就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標籤。儘管有人感嘆為了成就男人活得很累，但如果一個中年男人一點成就都沒有那他是不是活著更累呢？ 有成就感的男人有很多，沒有成就感的男人更多。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提到成功的男人，腦子裡便會有具體而生動的形象出現：西服革 履、侃侃而談、寶馬香車、蜂圍蝶繞。連那些廣告商們也為成功的男人定製了衣服、車子、喝酒、抽煙、手機、電腦、洋房的品牌，甚至補品健身器的品牌等等。在 這些品牌面前人們會感覺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他們設計的。 對於成功男人，人們愛用「事業有成」這個詞，但是大多數說這個詞的人其實並沒有弄懂什麼叫「事業有成」。靠自己的事業獲得成功 是最好的狀態，但很多的成功者往往並非如此，他們或者靠了好的單位，或者靠了好的關係和背景，儘管他們並沒有多少實際的能力，但因為他們有錢或者有權他們 一樣被看成是成功的人。 顯然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是沒有關係和背景的，他們只能靠自己的學識或者技術實現自己的成功夢想。但說真的在現實社會給人這 樣的機會並不是很多。可能你非常有才，但如果得不到上級的賞識和重用一樣會默默無聞。而這時候你還不能責怨上級，只能自我反省，為什麼那些論學識和技術不 如你的人會得到上級的賞識和重用呢？ 成功的男人，大都希望以最短的時間獲取最高的地位，那麼他們就得學會算計別人，就得去讀《厚黑學》讀《曾國藩》讀《榮枯鑒》； 就得學會管好自己的嘴巴夾住自己的「尾巴」；就得壓抑自己的人性損壞自己的人格；就得學會討別人的歡心拍拍那已經紅腫的屁股——而所有這些道理儘管人人都 懂卻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即使是做到了還有一個「強中更有強中手」的比拚。 但若你不想進行這樣的比拚，那麼很可能你就會一直沉默下去。 曾經我希望通過自己的文字改變自己的生活和命運，但悠忽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文字仍然沒有給我帶來希望的結果。我的身份現在仍然 是一個國營企業的普通工人，掙著一點微薄的在老婆孩子面前慚愧的工資，而就是這點收入仍然得兢兢業業不敢懈怠，仍得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同時還得領受和防備 小人的中傷和毀譽。 因為我知道自己除了文學的這一點愛好，之前竟沒有學到一點其它的過硬的人生技術。 我當然知道李白著名的詩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我羨慕這種豪放和瀟洒，但我做不到。如果說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可以這樣說的話，一個年過四十的人還有勇氣這樣說嗎？起碼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勇氣。其實就是寫了這首詩的李白，按現在的資料考證也並非像他自己宣稱或別人 頌揚的那樣遠離權貴，甚至相反他的一生也都應酬周旋、奔走於朱門顯宦之間。 我想這裡既有年齡的原因，也有性格的原因。同時我還不得不提到我喜歡的文學，時至今日我不得不這樣的設想：如果二十多年前我沒 有喜歡文學，那麼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當我把時間精力還有心機都用在單位的工作和人事鬥爭上，我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但這現在也只能是一種假設了，因 為時間不再，人生人只能過渡一次，也無所謂談什麼後悔了。 但到現在我卻不得不因為自己的這種愛好付出代價了，儘管自己在單位乾的工作並不少，也乾的不算差，但就因為自己喜歡與工作無關 的文學而被看成是不務正業了。儘管我現在也是堂堂的省作協會員；儘管我用自己的文才給領導寫過總結和報告，起草通告協議之類的東西，但這些卻沒有在他們那 里顯現出應有的價值。因為在他們那裡對別人的貶低就意味著對自己的肯定，而又因為我只是少數，領導自然要向大多數人傾斜，在他們眼裡我的一篇文章抵不上一 個下水工一天的勞動，他們是不會考慮你這篇文章的知識積累和技術含量的。 在他們眼裡我的這種愛好是不合時宜的，是不夠成熟的表現。 為此我平常不得不掩蓋自己的「行徑」。好使自己更有「樣子」一些，比如我去圖書館借書，遇到人問就不得不說是去買菜。在現實生活 中文人更多的被看成是清高的人，而清高則意味著難以融洽，儘管你表現的溫和，但一樣會被看成是無用無能。這一點他們倒也並沒有看錯，一個文人能幫別人什麼 忙呢？現實社會是非常講功利和實用的。 古人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我想這也只能是一個大致的概況，於具體的個人並不完全適用。人到中年可能有些地方覺得自己真的成熟了，但有些地方卻仍然在無知著。為了真正走入成熟，我不得不修正一次次自己，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所差甚遠。 最能代表我這種心態的就是焦慮，人到中年雖然不能封妻蔭子功成名就，但起碼也該由自己獨立的生活吧，但就是這一點我也沒有達到。 前一陣我參加了一個市文聯的組辦的座談會，《十月》的主編來了。其間我說到了自己的這種焦慮，為自己還沒有一點成就感到著急。主編笑了，他反問我說：「你 著急什麼呢？」我竟一時語塞了。竟覺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實在太幼稚了，一個人到中年的人應該成熟起來了，應該沉穩起來了，怎麼還能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呢？ 但我說實話卻不能阻止自己這樣去想。我得坦白自己的著急，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很快發表，很快得到別人的承認和重視，但我知道的是以我現在的實力這是根本達不 到的。而我同樣知道的是要想在文壇成就一番事業也並不僅僅是一個實力的問題。 這是一篇自省的文字，與此類似的文字我已經寫過很多很多了，我不知道未來我會不會繼續這樣幼稚的寫下去，但我知道這就是搞文學的唯一的好處，即使沒有成就，文字也可以給人自慰的理由。 當然有時候我還會想，假設有一天我真的達到所謂的成熟了，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開始腐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