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乾體」初探(文學評論)

「老乾體」初探 高世榮

網上,對「老乾體」的炒作喋喋不休。老乾體,是戲稱,還是尊稱?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查閱了大量的文獻資料,偶有心得,願意拿出來,與讀者共析。

網上說,「老乾體」又名「政協體」和「人大體」,是當代詩詞創作中風格獨特、影響深遠的一種詩詞體式。據說,老乾體有「六大特點」:一是從不講究格律到講究格律;二是繼續保持關注時事的傳統;三是語言乏味,套話連篇;四是觀點陳腐,不講個性;五是氣勢宏大,內容乾癟;六是歌功頌德與憂國憂民並存。其祖師是郭沫若。如,《滿江紅·慶祝九大開幕》:「雄偉莊嚴,像滄海波濤洶湧。太陽出,光芒四射,歡呼雷動。萬壽無疆聲浪滾,三年文革凱歌縱。開幕詞句句如洪鐘,千鈞重。大工賊,黃粱夢;帝修反,休放縱!聽諄諄教導,天衣無縫。改地換天爭勝利,除熊驅虎英雄頌。慶神州一片東方紅,獻忠勇!」

網上也有另外一種聲音:當文化大革命正在如火荼進行時候召開黨的九次代表大會,全黨全國人民一片歡騰,郭老一定也被當時氛圍感染著,寫出了這首熱情洋溢詩篇。這是他當時心情真實寫照,也是大多數人心情真實寫照,也是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的真實寫照。

我認為,如果以老乾體來戲稱郭老的一些俗詞白詩,確實有失公允。有人說,郭老國學根底深厚,古文典籍就像他家後花園裡長出來一樣,要用隨手就摘取,但是後來多用通俗直白語言。這個是響應黨提倡通俗文風的號召。中共早期是工農革命黨,文學藝術是中共革命一個利器之一。中共為了動員激勵廣大工農投身革命洪流,就要用工農語言進行文學藝術創作,所以就提倡用通俗直白語言。這個看法,我是認同的。

其實,不只是郭老,就是寫出像《沁園春·雪》橫絕詞壇的詞的毛澤東,也寫過很多所謂的「老乾體」,但它們都在每個革命歷史時期發揮過重要作用。如,1948年4月,毛澤東在《中國青年》復刊詞上就寫過「軍隊向前進,生產長一寸。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的明白如話的詩,鼓舞了整整一代年青人。

這種文學式樣,應該在中國革命史中佔有一席之位。

上文僅就「老乾體」的起源和作用,作些初探,這對於從理論上弄清這個「新生事物」,當然還不夠,還必須用邏輯知識和文學知識對其深究,才有意義。

我個人認為,「老乾體」,是相對於「情景式」詩詞而言的一種文學式樣。它是從詩人的主觀主義出發,對書寫內容進行直白式的表達,抒情方式是直抒胸襟。其中也有優美的句子,也有修辭,但都是為主題服務的。抽出修辭成分,詩句就變成口號了。它的祖師當然不是郭老、毛澤東,其淵源應當追溯到漢代,甚至更遠。如,《漢樂府·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古往今來,為了抒情需要,很多愛情詩都是直抒胸襟的,因為只有這樣,感情更熾熱,感染力更強。這與老乾體的寫作方法是一脈相承的。

「情景式」的詩詞就不同了。文貴在曲。從文學的角度說,詩意的表達「曲直」就好看,藝術價值更高,文學性就更強。所謂「曲」,就是繞彎子,有話不直說,而是換句話說。情景詩,是詩人從客觀主義出發,是在描寫的客觀事物中生髮詩情的一種文學樣式。我們看到流傳下來的古典詩詞大多是這樣。如,張繼的《夜泊楓橋》:「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前兩句寫了六件事,可謂細針密縫;後兩句寫了一件事,可謂騎馬觀花。這是疏密興波。詩人從客觀事物生髮,曲直地表達了「旅愁」和「鄉思」,欣賞價值極高,流傳不衰。研究古代詩詞,它們都具有這樣的特色,群星閃爍,赫然傳世,讓人把玩不已,世代受益。

隨著時代的進步,「老乾體」也要不斷的進步。與情景詩相比,老乾體過於「單薄」,老乾體要改革。聽說,毛澤東生前,有人曾經提出將他的全部詩詞公開發表,但他老人家總是笑笑地把「老乾體」剔除,選擇「情景詩」發表。他老人家對「老乾體」的取捨,值得我們今人咀嚼,這對「老乾體」的應用範圍是有啟迪意義的。

(2013年11月28日載《皖南晨刊·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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