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即菩提
06-04
【無苦集滅道】 在佛教中,苦、集、滅、道被稱為四諦法門。諦,為真實義。四諦,即四種真實不虛的道理。佛陀成道後在鹿野苑初轉法輪,就是對喬陳如等五比丘開示四諦法。此後,佛陀一生說法四十九年,施設種種法門,基本沒有離開這一綱領。正因為如此,四諦被視為修學佛法的大綱,在修行中有著極其重要的指導意義。 四諦,含有兩重不同的因果。其中,苦、集二諦為迷的因果。集是因,苦是果,由集感苦,是凡夫的雜染因果。滅、道二諦為悟的因果。道是因,滅是果,由道證滅,是覺者的清凈因果。這也代表了兩種不同的人生,一是以情為本的人生,一是以智為本的人生。學佛,正是轉迷為悟、轉染為凈的過程。 佛陀又有大醫王之稱,因為他所施設的教法可對治有情生命中存在的病態。四諦法門的施設,正是佛陀根據良醫治病的程序而建立。良醫給人治病時,首先要清楚病人的狀況,然後找出得病的原因,接著弄清此病通過治療能恢復到什麼程度,最後是開設藥方。醫生所能治療的,只是人類的身病。而佛陀所醫治的,則是眾生的心病。其治療程序,就是四諦法門。 一、苦諦:苦,是有情生命的現狀。佛教認為人生是苦,認為有漏皆苦。因為這一點,有人就說學佛是逃避現實,是自討苦吃。這種看法是片面的。佛陀說人生是苦,正是為了幫助我們正視生命的現實。我們面對的現實是什麼?是家庭、財富、地位嗎?那些固然也是現實,卻只是現實的一部分。其實,人生最大的現實,是生、老、病、死,是無常、因果、苦空。認清這些現實,才能有效改變現實,逐步解決痛苦,改善生命品質。那些沒有學佛的人,雖然每天都在為眼前的「現實」忙碌,卻不曾發現、也不敢面對生命真正的現實。 比如說「病」,人們要是得了感冒、發燒之類的小病,多半都能保持鎮靜。一旦得了晚期肝癌等不治之症,就很少有人能坦然面對了。不少病人在沒有了解自身病況前,還能談笑風生,一旦得知真相,就會痛苦不堪,乃至精神崩潰。原本病情還不致命,還能存活數年,卻因巨大的精神負擔壓迫,使病人幾個月就一命嗚呼。所以,醫院查出不治之症後,一般都是通知家屬,卻對病人保密,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多數病人不敢面對真相。 「死」更可怕。關於死,魯迅先生曾寫過這樣一個故事:某家喜得貴子,許多達官貴人、親朋好友紛紛前來祝賀,有人說孩子將來會當官,有人說孩子將來要發財,有人說孩子有長壽相,這些人因為說了吉利話,得到主人的熱情款待。最後來了一位客人,卻說孩子將來是要死的,結果被主人大罵一頓,趕出門去。其實,孩子將來能否當官、發財,都是未知數。但無論這個孩子多麼飛黃騰達,將來必死無疑,所以,這句才是唯一的大實話。可是,這樣的人生現實,又有幾個人願意接受呢?事實上,人們不僅不願面對,還以種種好話刻意掩蓋,刻意迴避。平時相互招呼時,說的總是恭喜發財、健康長壽之類的客套,要是問一句「你什麼時候死」,聽者必定覺得十分晦氣,覺得問者不通人情。 對待煩惱,人們也同樣採取逃避方式。現代人喜歡說,換個心情,換個活法。煩惱來了,就去跳舞、唱歌、喝酒,再或者就去上網、聊天、旅遊。換來換去,卻還是換湯不換藥。通過各式各樣的活動,煩惱雖能得到暫時緩解,但問題並未根治。真正的解決之道,是從問題產生的根源著手,在煩惱生起時,不再藉助外物,不再尋求依靠。而是冷靜地面對自心,觀照煩惱的生滅。唯有自身具備相應的免疫力,煩惱才會得到有效對治。否則,都是治標而不治本。 佛法教導我們,要正視人生現狀,勇敢地面對它,而不是消極迴避。苦,正是佛法對人生實質的透視。佛陀為我們闡述了人生的種種苦惱,如前面所說的三苦、八苦、無量諸苦等,不是要我們被動地接受苦,而是在認識人生痛苦的前提下,積極消除痛苦,超越痛苦。 二、集諦:是招感苦果的原因。集的內容,分為煩惱雜染與業雜染兩類。佛經中,根據煩惱特點而有種種異名。或將煩惱稱為縛,即系縛義,能系縛有情於生死中不得出離。或將煩惱稱為漏,即漏泄義,有情生命因煩惱故,從六根不斷漏泄種種過失。或將煩惱稱為瀑流,能令眾生漂流於三界生死,沉淪顛倒。或將煩惱稱為取,即執取義,能執取生死之果。或將煩惱稱為蓋,即覆蓋義,能覆蓋清凈善心。或將煩惱稱為垢,即染污義,能染污真性,無所明了。或將煩惱稱為軛,這是令牛與牛車不離的頸木,煩惱亦能令眾生與生死境界和合不離,長劫受苦。從這眾多異名中,也反映了煩惱在生命中扮演的角色。 關於煩惱的種類,經中說有八萬四千煩惱。簡單歸納,主要有十種,分別是貪、嗔、痴、慢、疑、身見、邊見、邪見、見取見、戒禁取見。貪,是對事物的貪求和佔有之心。嗔,是對不喜歡的境界生起仇怨、苦惱、損害等情緒。痴,是對宇宙人生真相的無知,從而引發錯誤的觀念與言行。慢,是執著自身長處而輕視他人。疑,是因缺乏智慧而對真理產生懷疑。身見,是執五蘊身為我。邊見,是執此身為永恆或斷滅的兩種片面認識。邪見,是否認因果規律,否定凡聖之別。見取見,是將身見、邊見、邪見等執為真理。戒禁取見,是遵守一些錯誤戒律,以為能由此解脫。在佛教中,將這十種煩惱稱為根本煩惱,是其他煩惱生起的基礎。 業:是在煩惱基礎上產生的行為。通常分為三類,分別是身業、口業、意業。一種行為的產生,是由意識與思心所相應,對之進行抉擇判斷後,付諸身口行為,從而構成業力。從倫理性質而言,業可分為善、惡兩類。善行,是能利益自身和他人的行為,也是能夠利益現世、他世的行為。反之,則是惡行。善惡的定義,須貫穿三世進行說明。此外,因有善惡,果唯無記。如天界樂果或地獄苦果,雖對現世或違或順,但苦樂果報本身並沒有善惡屬性。 善惡行為千差萬別,最基本的,是十善行和十惡行,兩者是相對的。在此,首先對十惡行作簡單介紹:一、殺生,以噁心斷除有情生命;二、不與取,未經允許而將他人物品等私自佔為已有;三、邪淫,不被法律或社會道德認可的男女關係;四、妄語,欺騙性的語言或行動;五、離間語,又稱兩舌,即挑撥離間的語言;六、粗惡語,又稱惡口,是以噁心傷害他人的語言;七、雜穢語,又稱綺語,能誘發他人煩惱的淫詞艷曲和污言穢語;八、貪慾,對於他人財富、地位等起非理希求;九、嗔恚,因煩惱而對有情起傷害之心;十、邪見,否定因果,否定聖賢。與十惡相反的,便是十善行,即不殺生乃至不邪見。 三、滅諦:滅,為寂滅義,是由止息生命內在的迷惑、煩惱而證得的涅槃境界。 四、道諦:證得涅槃不是憑空而有的,需要踏踏實實地修道,這便是道諦的內容。修道方法很多,所謂八萬四千法門。其中,又以八正道為主,這是修學佛法的常道,也是眾生趣向涅槃的不二中道。八正道的內容如下: (一)正見,即如實看待世界,看待人生,是相對於世人顛倒的認識而言。世人因無明所惑,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五蘊無我,卻執有我;世間無常,卻執永恆;事相虛假,卻執實在;人生是苦,卻執以為樂;不見因果,卻道無因無果。擁有空性正見,就能破除迷惑,如實通達人生真相。 (二)正思維:即正確的思考。思考與自身認識有關,一個無知的人,一個對人生充滿困惑的人,一個執著錯誤觀念的人,不可能有正確的思惟。要使我們的思考與真理相應,就必須以正見為基礎。如此,始能逐步趨向正思惟。所謂「聽聞正法,如理思惟」,說的正是這個道理。正思惟,又稱正志。志,有志向義。正志,就是樹立崇高的人生目標,以此引導自己的價值取向和行為方式。 (三)正語:是語言的德行,這就必須避免妄語、兩舌、惡口、綺語四種不良語言。我們要說的,是真實語,是利益語,是愛語。也就是說,我們所說的語言,既要符合事實真相,又要能夠利益大眾,還要本著對他人的關心愛護來說。不是對方愛聽什麼就講什麼,也不是將自己要說的強加於人。 (四)正業:是行為的德行。業有三種,即身業、口業、意業。我們的身口意三業都要遠離十惡行,遠離煩惱,遠離處處以自我為中心。不僅如此,還要通達無我,勤修戒定慧,廣行六度四攝,這才是菩薩應行的正業。 (五)正命:是謀生的德行。這裡所說的命,指我們選擇的職業或生存方式,有正命、邪命之分。所謂邪命,即不正當的謀生手段,如販毒、賭博、詐騙等違背法律與社會道德的行為。作為一個學佛者,不僅要遵循法律和道德的規範,更要遵守戒律的規範。依戒律來看,凡與殺、盜、淫、妄相關的行業,皆屬邪命範疇。反之,能對自他都有利益的職業,對眼前和將來都有利益的行為,才是正命的生活。 (六)正精進:是努力奮鬥的德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奮鬥目標,為達到這一目標,需要不斷努力。由於目標不同,這種努力也有不同性質。有的努力是道德的,能為自他帶來利益;有的努力卻是錯誤的,會導致犯罪,導致災難。在希特勒的《我的奮鬥》中,就反映了一個戰爭狂人企圖征服世界的努力過程。但這種努力卻給世界人民帶來了極大苦難,恰是正精進的反面。佛教反對從事犯罪的努力,鼓勵趣向德行的努力。正如「四正勤」所說的那樣:「即未生惡令不生,已生惡令斷,未生善令生,已生善令增長。」正精進,是以舍惡修善作為努力方向。 (七)正念:是心念活動的德行。修行修什麼?從根本意義上說,就是對觀念和心念的修正。因為人的一切行為都取決於念頭,世間一切事態也根源於此。念頭有善惡、迷悟、染凈之別,所以,世間才有凡聖、良莠之分。《六祖壇經》說:「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佛與眾生,相距如此懸殊,差別卻只在一念。俗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從惡徒到成佛,也只在放下這一念。由此可知,把握念頭正是修學的關鍵。 因而,佛陀特別提倡六念的修行,即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天,這是修學佛法應具的基本理念。念佛,是念佛德行,高山仰止,心嚮往之;念法,是念法的真相、空性和涅槃,念斷惑證真的方法;念僧,是念賢聖僧的德行和威儀風範;念戒,是令自身行為符合法律、戒律的規範,從而趨向解脫;念施,是外舍財物培植福田,內舍煩惱健全人格;念天,不是傾慕天福,而是憶念天人福德,了知修習善行的重要性。此外,經論還說到十念,在六念外增加念休息、念數息、念身無常、念死。念休息,是止息妄念,使心念趨於平靜;念數息,是觀自己的呼吸,知息粗細、長短、冷熱,繫心於息,心息相依;念身非常,時時憶念色身危脆無常,命在旦夕,不再貪著塵世;念死,則是憶念死神隨時都在身邊覬覦窺視,準備乘虛而入,故當勤精進,如救頭燃。 從趣向解脫的意義來說,佛陀又為我們說了四念處,即觀心無常、觀法無我、觀身不凈,觀受是苦。觀心無常,是觀照心念的無常變化,調整心態,安住正念,不隨惡緣所轉。觀法無我,是觀照一切法緣生緣滅,無我和我所,如實觀察,不執以為我。觀身不凈,是觀照我們的色身,雖假沐浴更衣維持表面乾淨,內在卻充滿濃血糞便,九孔常流不凈,從而不起愛戀;觀受是苦,是觀照有漏的苦樂等受,實質皆是苦,不可貪著。常修四念處,能對治凡夫於心、受、法、身所起的「常樂我凈」四種顛倒。 (八)正定:定是心一境性。通常選擇一個善的所緣境,通過不斷觀修,將心念安住其中,從而止息掉舉、昏沉,令心持續地安住、穩定、寂靜。定,又有正定與邪定之分。所謂邪定,是貪著定樂,沉溺於此。修定會帶來禪悅,但這種禪悅同樣不可貪著。《瑜伽菩薩戒》說:「若諸菩薩安住菩薩凈戒律儀,貪味靜慮,於味靜慮見為功德,是名有犯,有所違越,是染違犯。」若聲聞貪著禪悅,則不能趣向解脫;若菩薩貪著禪味,則不能利他。因此,菩薩戒視貪著禪味為犯戒。此外,為追求神通而修定,也屬於邪定。神通僅僅是一種能力,需有健全的人格作為基礎。否則的話,擁有神通就像幼兒玩火,是極其危險的,很可能玩火自焚,為其所傷。正因為如此,在佛教修行中,慈悲、道德、智慧遠比神通更為重要。忽略德行而一味追求神通,絕對是不可取的。 佛教修行是依三增上學,即戒增上、定增上、慧增上。其次第,是依戒生定,由定發慧。由此可知,修定是為了開發智慧,而不是以定為目的。唯有開發智慧,始能斷除煩惱,解脫生死,證得涅槃。因而,引發無漏慧的定才是正定。八正道是修學佛法的常道,也是趨向解脫的不二中道。佛陀告訴我們:「一者心著欲境而不能離,非解脫因;二者不正思惟,自苦其身而求出離。」及至世尊入滅,更諄諄告誡阿難「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長阿含·遊行經》)也就是說,解脫應該依靠自己的努力,依照佛法的指導。這個法,就是以八正道為核心的種種法門。 四諦法門,佛陀主要對聲聞人而說。佛陀為五比丘初轉法輪時說:「此是苦汝應知,此是集汝應斷,此是滅汝應證,此是道汝應修。」概括起來,四諦法門的修行就是「知苦、斷集、慕滅、修道」。換言之,在聲聞境界中,是有苦可知,有集可斷,有滅可證,有道可修。 而以般若中觀正見觀照四諦法,則是另一番風光。《心經》曰:「無苦集滅道。」這就告訴我們,若以般若智慧觀照,四諦法門也是無自性空,是了不可得的。在此,我們同樣可以採用前面的公式:苦不異空,空不異苦,苦即是空,空即是苦。集、滅、道亦復如是。在現象上,四諦法門雖存在染凈之別,但從無自性空的本質上看,苦集滅道當下即是空性。在空性中並無染凈之別。 從四諦無差別的意義上,可以進一步領悟「煩惱即菩提」之理。世間雜染的苦果,假如是永恆而固定不變的,確實令人煩惱。而以般若慧觀照,所謂的煩惱,也是無自性空。就像煩惱生起的時候,假如執以為我,在乎它、縱容它,很快會沉溺其中,倍受折磨。相反,如能覺照煩惱生起的因緣,及當下煩惱的這一念,煩惱自然息滅。 (轉自學佛網:http://www.xuefo.net/nr/article11/10700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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