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書治要360》學習分享(第二十八集)
《群書治要360》學習分享(第二十八集)
蔡禮旭老師 2011/9/15 馬來西亞中華文化教育中心 檔名:01-002-028
諸位長輩、諸位學長,大家下午好。
我們接著經文看「何謂六邪」。「六邪」,指的是錯誤的臣子行為。這些臣子有錯誤的行為,當然是可惡的,而這是一個結果,從因上來講,第一個,他是從家庭教育出來的。「忠臣出於孝子之門」,奸臣也是從小他人格沒有建立好,可能他脾氣大,可能他私心重,心術不正,這些我們從因上,家庭重要。能不能出國家的棟梁,都要看家庭教育的根。
包含他為官,他的領導者,君父,也要有教育的職責。甚至於用他的時候,也要用得得當。比方,他的才德不夠,你讓他擔任太高的官職,一下誘惑太大,他的德行根基穩不了,可能就出事情了。所以我們在用人的時候,往往都覺得用他,看把他放在哪裡發揮,只要有地方去發揮,好像人就是安排好了。事實上,用人最重要的是要考慮他的德行根基,他的家庭背景,他的整個社會的閱歷經驗,來考量他整個德才,再來用他。所以用人其實也是在栽培人,這整個過程,都要掌握得當。
所以《資治通鑑》講到,「治本在得人」,政治要治理得好,要得到賢才;「得人在審舉」,謹慎的推舉;「審舉在核真」,推舉用了之後,還得要考核。不能說用了他就信任他,什麼都不監督、不管理,最後出事的時候,可不能怪下屬。因為,他想把事情做好,但是他的德行、能力都還需要上位者的培養、護念。
信任跟監督這兩點是不衝突的。所以有時候我們對理,解得不圓融,會偏掉。「明明照經典說要信任他,怎麼最後還是出事了?」信任,是信任「人之初,性本善」,信任他有願心要做好事,但不代表他現在方方面面的能力都具足,需要「慎於始」的提醒、護念才好。所以假如出現下屬沒有做好事情,這個時候不能一味指責。就像孟子給我們的教誨,「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我們今天帶領團體,下屬出了狀況,我們要反省自己的智慧不足,才沒有護念好一個人。
我們這裡看「六邪」之前,一個為人領導者,一來也要反思,這些人會變成這樣,可能上位者的護念不足。再來,這一段也是觀照我們自身,不是說我們是一個上位者,就沒有習氣,所以「六邪」也是自我的提醒。
我們看:「一曰:安官貪祿,不務公事,與世沈浮,左右觀望,如此者具臣也」。他的行為,是安穩的安享官位所帶給他的福報、享受,貪求利祿、薪資。「不務公事」,就是不積極的、勤奮的把公家的事辦好。然後,「與世浮沉」就是隨波逐流,覺得反正得過且過,能混過去就混過去,被一些不好的社會風氣所影響。而且「左右觀望」,心裡面只怕官位丟掉,察顏觀色,謀自己的私利,沒有做事的原則,沒有一心向公。這樣的臣,「具臣」就是徒具虛名,沒有盡他為臣的本分,這是「具臣」。
我們看范公的行持,覺得今天反思起來,沒有盡到全力、盡到本分,當天晚上自責,睡不著覺。等天一亮,趕緊去為民服務,心裡才踏實。從忠臣的行持,我們看到這「六邪」的行為,真的會慚愧得無地自容。
「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為皆曰可,隱而求主之所好而進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與主為樂,不顧其後害,如此者諛臣也」。第二種談到,領導者、君主所講的一切,他都附和說,講得太好了;君主所做的一切行為,他都說非常可以。那等於都是諂媚、阿諛奉承。那這個情況,假如他內心都是這種諂曲之心,那是心已經偏頗了,行為當然是不妥當。
而也有團體,比方就像我們弘揚文化的單位,對於領導、對於講學的老師特別的恭敬。恭敬是對的,但恭敬也不可以到太過,太偏了。因為《大學》當中有說,「人之其所畏敬而辟焉」,恭敬到我的領導、老師講的話全部都是對的,那這樣的態度可能就有過了。所以聖教告訴我們,「依法不依人」,要依經典。假如整個團體的氛圍就是誰說了就對,是不妥當的。
一個領導者,底下的人假如對你所說的話都說,只要你說了都對,這個時候要很冷靜,這個風氣是不對的。應該是依經典,不能依人。而領導者假如遇到這個情況,還自鳴得意,那可能就毀了這個團體了。因為他會愈來愈自視甚高,不可一世,那行為可能就愈偏愈大。
我們雖有心弘揚中華文化,但這只是發願,我們的德行、智慧、能力都需要隨著時間來積累。所以我們自身要時時感受還很不足,因為很不足,在決策的時候當然要集思廣益,我們時時期勉自己「但求無過」。那決策的時候,當然要慎重,當然要博覽眾長,大家好的意見要採取。
所以,上位者要冷靜,自己有德行的不足、智慧的不足,要形成大家敢於發表意見,敢於講真話的風氣。那下位者,也不能變成一種情感,變成一個好像偶像崇拜,下位者這個心態也不妥當。我們可以尊重領導者他的一種無私的心,但不能因為尊崇到覺得他無所不能,那是決定不妥當的。
比方,以我自身來講,我是一個公務員家庭出來的孩子。公務員生活也比較簡單、規律,也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大風大浪。我自己大學畢業之後,從事學校教育工作,也相對單純。所以人事的歷練、管理的經驗都是相當不足。這幾年,也剛好有機緣處理這些管理的工作。而有同仁,他們就會覺得好像我什麼都知道。這是我事後才了解,也代表自己智慧、觀察力不夠。
其實當下屬很多事情都沒反映過來,自己就要主動去了解。怎麼會沒事呢?很多人說,那不是要樂觀嗎?樂觀不能跟客觀衝突。什麼叫客觀?大家都剛學,又不是學了馬上變聖人。既然是剛學,大部分的人習氣都還在,怎麼可能會沒有人事狀況?所以假如都沒反映狀況,那叫粉飾太平。
所以,底下沒反映狀況的時候,領導者應該主動去了解,「兼聽則明」,廣泛的了解情況。所以這個都是我經驗、智慧不足,很多事情發現的時候,都是已經比較嚴重的時候。這個時候,我自身就覺得對不起大眾,因為我們是為大眾服務事情,事情做不好有愧於大眾的信任。再來,也對不起這些同仁。因為他在工作當中是來積功累德的,是來歷事鍊心提升他自己的慧命的。而我們的經驗、智慧不足,都不能適時的引導他,適時的護念他,反而讓他心性墮落,或者在人事當中,產生很多的負面情緒,那這一些,我們領導者都要負責任的。
所以「謹慎為保家之本」,對待任何人要慎重護念,對待每件事都要充分客觀了解情況才好。所以既然客觀的了解,我們為人領導,智慧、德能、經驗都還不足,閱歷不夠,這個時候要形成大家眾志成城、如切如磋的一個氛圍。
而底下的同仁,他們就有說到,覺得領導講的,我統統都恭敬的去服從,這樣慢慢的可以從中了解到,領導者他的苦心在哪裡,他的用心在哪裡,我就學到了。我跟他說,你這個心態很好,但不要偏到都不提意見,因為可能你考慮到的,是領導者沒考慮到的。所以服從、信任跟勸諫是不衝突的,不然「禮」都有偏廢。勸諫不影響自己對領導者的恭敬跟信任。每個人都在學,他又不是萬德萬能,怎麼可能會沒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呢?所以下屬要盡勸諫之責。
領導者聽到下屬提不同意見,非常的欣慰,為什麼?剛好他提的是我們忽略的,那我們要感他的恩,這樣我們才沒有誤到大眾的事情。您看太宗皇帝,在臣子給他提對的時候,歡喜,馬上賞錦布二百疋,那是對他的鼓舞,還有對他的感恩。假如下屬提的對,自己看的角度也沒有錯,那這麼一撞擊,領導跟下屬看事情深度、廣度,不就在探討當中都增長了嗎?所以下屬提都是好事。
再來,假如下屬提錯了呢?那領導不就看到他思維有哪些偏頗之處,正好可以引導他、幫助他、提升他嘛。下屬什麼話都不講,你也不知道他的思維狀況,那你怎麼去指導他呢?所以形成下屬能夠主動反映意見,這是對團體非常好的。
這裡講「所言皆曰善」、「皆曰可」,縱使是信任領導也不可以偏到這個情況來,還是有覺得不妥的,要主動提建議。而這裡所提的,它其實是諂曲巴結。「隱而求主之所好而進之」,「隱」就是私底下,又打聽君主的喜好,然後「進之」就是投其所好,取得君主的高興、信任。又「以快主之耳目」,「快」就是帶著領導去吃喝玩樂,享受縱欲的快樂,來滿足君王的「耳目」,都是耳目的刺激、慾望。接著還「偷合苟容」,就投機苟合,隨聲附和。「與主為樂」,整個就是帶著君主飲酒作樂,這樣的行為了。「不顧其後害」,都沒有顧及到君王縱欲之後,不理朝政天下會大亂,他只看眼前自己,能不能謀到他的利益而已。「如此者諛臣也」,諂諛之臣。
「三曰:中實險詖,外貌小謹,巧言令色,又心疾賢,所欲進則明其美隱其惡,所欲退則明其過匿其美,使主賞罰不當,號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奸臣」主要是第一個內心險詐,內心實在是很險詖、狡詐,但是外在的行為好像又非常謹慎。所以看人得要比較冷靜去看,所謂日久見人心。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或者接觸兩三天就下斷言。假如沒有確定的時候,不可以隨便舉薦這個人。
您看在《中庸》當中,對看人,有一段話講得非常精闢,提到一個為人臣者,不能取得上位者的認同,他就不能很好的服務人民。但是,得到上位者的認同,可是不能得到同仁的信任,不能得到同仁的認同,這一句話是「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信乎朋友」就是同仁不能認同他,那「不獲乎上也」。為什麼?他跟上位者能處得好,跟同仁不能團結,那他的心性上有問題了。他假如是真誠,那怎麼會跟同仁不能團結呢?所以就看得更深入了。
「信乎朋友有道」,跟同仁確實相處得不錯了,「不順乎親」,結果對父母不順從、不孝敬,那跟朋友處得好,這也是個表相,您看愈看愈深入。我們看到很多人,朋友都覺得這個人很好、很慷慨,可是對父母卻非常無禮。為什麼他能跟朋友、跟大眾處得好?那還是利出發的。他為了他的事業,對人都可以恭恭敬敬,投其所好,可是面對自己父母,馬腳就露出來。
「順乎親有道,不誠乎心,不順乎親矣」,大家都說他是孝子,可是他的內心其實不是對父母真誠,是怕人家說他不孝,表面做得很好,人家誤以為他是孝子,內心還怨父母,這個叫「腹誹」。世間人看不清楚,天地鬼神明明瞭瞭。有一個讀書人,有一個機緣,剛好文昌帝君跟他說到,他們那個地方誰考上了。讀書人很訝異:「這個人很平庸。」帝君說了:「他從曾祖輩就積德行善,到他這一輩要發達了。」讀書人又說:「那我們那單位有兩個受社會大眾推崇的人,他們怎麼都沒考上?他們的學問、文采都這麼好,其中有一個,人家都說他是孝子。」後來帝君講:「他的內心是怨父母,這個叫腹誹,福報都折掉了。另外一個是辯才很好,但是說話苛刻、傷害人,造的口業已經積累了兩千四百七十多條,假如再繼續滿三千,他的後代子孫統統要淪為乞丐的命了。」所以真的修身得從心地下手,從起心動念下手。剛剛《中庸》這一段,要從真誠心去孝父母。
而「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也不行。他很真誠孝順父母,可是他是非不清楚,最後做錯事,那最傷心的還是他父母。所以《了凡四訓》裡面講到的,善有真善,有假善,有是善,有非善,有端有曲,有陰有陽,有大有小,有難有易,這些都需要深入學習,就能判斷善惡是非。因為有一個例子,有一個孝子,母親生病了,沒有醫藥費,結果他跑去搶劫,最後的結局當然是非常可悲的。
「六邪」這裡提到在心性上險詐,反而外在行為很謹慎。而且他「巧言令色」,其實巧言的話都是把話說得很好聽。判斷一個人,應該看他所言所行都不離道德仁義。「令色」就是表情都裝得很好,內心嫉妒心很強,嫉妒賢人。對於所要舉薦的人,都是只講他的好,然後隱瞞他的惡;對所要排斥、罷黜的人,都是張揚他的過,藏匿他的優點、美善。這樣人主就判斷偏頗掉,所以使主賞罰不當,號令不行,政令就不能很好的推行。因為他講話都偏頗了,反映上來的情況就不準確,最後這個角色也會錯,這樣的是「奸臣也」。
「四曰: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說,內離骨肉之親,外妒亂朝廷,如此者讒臣也」。他的「智」就是小聰明,可以掩蓋他的過錯。他的辯才可以遊說大家認同他。而對內,因為他太會講話,太會掩過飾非,所以造成君王家裡、貴族都發生骨肉背離的情況。因為他可能太會講話,兩舌挑撥是非,就造成這個現象。而對外,因為他會妒嫉賢才,排斥賢德之人,整個朝廷就會混亂,這叫「讒臣也」。
「五曰:專權擅勢,以為輕重,私門成黨,以富其家,擅矯主命,以自顯貴,如此者賊臣也」。這些行為就賊害整個國家了。他跋扈專權,把持國事,讓自己的地位、權勢可以權衡整個朝政,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等於是一手遮天這種情況。那這樣,是非輕重就被他扭曲,好像變他說了算。結黨營私、搜刮民財,讓自己的家族富貴、富有。假藉君主的命令,來使自己愈來愈顯貴。這是「賊臣」。那君王用這樣的臣子,他一定是「偏信則暗」,才會這樣。
「六曰:諂主以邪,墜主於不義,朋黨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無別,是非無聞,使主惡布於境內,聞於四鄰,如此者亡國之臣也」。一開始講到,用邪惡的說法來諂媚君王,陷君主於不義。其實受到君主、領導者的重用,應該是要報知遇之恩,結果反而做出來的行為,讓團體、讓國家混亂,這真是大過,陷主於不義。而且又結黨營私,這些朋黨都相互配合,讓君主沒有辦法看清事情,都是受蒙敝,造成很多事情黑白分辨不出來,是非不當,然後君主的惡名傳遍整個國家的內外。這樣的行為是「亡國之臣」。
這裡是講到了整個「六邪」的狀況。接著講到:「賢臣處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術」。賢德的臣子都是按照這「六正」的道理來立身處世,絕不做出「六邪」的這些行為、這些方法。因為遵照「六正」,所以能夠「上安而下治」,君主很安心、很放心,然後老百姓也治理得很好。「生則見樂,死則見思,此人臣之術也」。他在世的時候,得到人民的肯定、美名;去世之後,老百姓非常懷念、思念他。這也等於是留名於世間,這樣才是為人臣的道理,為人臣的一個正道。好,這是我們提的「六正」跟「六邪」。
我們這一個部分,「臣術」當中的「盡忠」。而盡忠,在態度上我們要懂得服從,懂得愛護、服務好人民,服務好他人,也要常常懂得團結整個同仁,這些都是盡忠具體的表現。而忠心是時時能保持,念念不忘。我們看六十五句,就把忠臣這一份心表露得非常清楚了。我們看六十五句,在第二冊,兩百一十四頁。我們一起來讀一下。
【子曰。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
有德的君子,他侍奉他的君王的時候,『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而這個進退,從他在朝為官,「進」就是在朝廷的時候,能盡心盡力輔佐君王;「退思補過」,他回到家,退朝了,還在推敲,還在盡力去謀劃國家的一些重要的事情,或者皇上、君王有哪些不妥的地方,他想著如何來善巧的規勸,這個都;「退思補過」。
進退也有延伸到,比方在朝廷為官是「進」,是「盡忠」;被貶官了,離開朝廷,「退思補過」。我們看范公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所以進退也有可能是在朝,或者在地方為官,不在君王身邊,也是想著「退思補過」。沒在身邊還是發現君王有過錯,也要勸諫、上奏,奏書。
補過當中,也有自身在侍奉君王過程中,在進退是不是有不妥當的地方,自己也盡心的來反省。有可能我們雖然勸諫領導,道理都講得很正確,但是在態度上,語氣太強烈、太強勢,甚至自己有動怒,那上位者,他感受到的是情緒的時候,他就不容易接受我們的話。所以也要非常冷靜的來觀照自己的心態,這也是補過的部分。
再延伸開來,甚至於是像姜太公,當時候商朝末年,紂王不能接受大臣的勸諫,這服務國家的時機就不成熟,所以太公在渭水釣魚,其實也是等待時機,等待明主。這些聖賢人時機不成熟,他也不攀求。
這裡我們看,「進思盡忠,退思補過」,也就是念念都想著如何為國家、為國君著想。『將順其美』,對於君王的優點、正確的思想觀念,給予促成,給予發揚;『匡救其惡』,對於他的缺點、過失,要趕緊幫他匡正。而這一份心時時都體現在與君王的相處,君王感覺到了,也會非常感恩這樣的臣子。我們看太宗皇帝,多次在面對大眾群臣的時候,都會說到,他貞觀之治的功業,他感激魏大人的幫忙,您看那種君臣之間的相知相惜。所以上下能相親,最重要的就是君臣是同心同德,在為國為民。所以同心了,能夠相親相愛。
而這一段在《孝經》裡面,是引《詩經》的話做結尾,「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內心時時不改這一份真誠、這一份忠誠,哪怕離君王很遠,這顆心都沒有絲毫的改變。所以孝子思念父母如此,忠臣輔佐君王亦如此,所謂「移孝作忠」,這是盡忠的存心。
而假如是在地方為父母官,那盡忠就是表現在盡心盡力愛護老百姓,把政治辦好。愛護老百姓更重要的就是要把他教育好,老百姓有道德,他的家庭幸福,社會就安定。所以為父母官者,要把教化人民擺在第一位。
我們看清朝陳弘謀先生,他走過十幾個省,都留下好名聲。其中他在江西為官的時候,重視教化。後來他去世,過了一百多年了,又去了另外一個官員。這個官員非常震撼,陳弘謀先生一百多年前給老百姓的教育,在一百多年之後還深深影響著當地的人民。所以《禮記?學記》講的,「建國君民,教學為先」。
在隋朝時候,有一個官員叫梁彥光,他到相州為刺史。結果那個地方的人心比較險惡、比較苛刻。其實當我們為官者、為上位者,看到底下的人是這個狀況,我們不只不能指責,反而要非常憐惜,因為「人之初,性本善」,他們現在居然偏頗成這個樣子,這樣的人生是非常可悲的。不只不能指責,反而要進一步愛護、幫助下面的人。所以梁彥光看到這個情況,趕緊請到很多有學問的大儒設立學校,然後來教化老百姓。非聖賢之書不在當地流傳,保護老百姓的思想觀念。經過一段時間,整個風俗就轉變成重視禮義廉恥,重視道德了,所以人民是可以教得好的。
其中有一個老百姓叫焦通,他不孝父母。結果他的堂兄弟就舉發他,說他不孝,請官府治罪。結果梁大人沒有馬上治他的罪,因為「不教而殺謂之虐」,還沒有教育他就處罰他,就變成苛虐了。把他帶到孔子廟,剛好孔子廟當中有韓伯俞的孝行的一幅圖畫,是他的母親打他,結果因為打得不痛,伯俞就痛哭了。從小到大,母親處罰他從來沒有流過淚,可是這一次居然痛哭。母親也很詫異,「你從來不哭,怎麼今天這麼傷心流淚?」伯愈告訴母親,「以前打都感覺到很痛,今天感覺不到痛,代表母親力量小了,身體弱了,兒子想到母親年老,體比較衰,一想到這裡就難過,不知道還有多少歲月可以盡心奉養老母親了。」
梁大人用這一幅畫,把這個故事給焦通娓娓道來。講的過程,焦通也懺悔,也反省,最後痛改前非,也成為當地的善人。所以愛民,進一步教化人民,讓這個地方的老百姓人心都得到聖賢的教育,這影響的可能是這一地方好幾代的人。
我們接著看第六十六句,進入另外一個單元,是為人臣要盡到勸諫的本分。這六十六句我們稍有調整,是在第九冊的一千兩百一十二頁。
在《群書治要》當中有提到,「為君難,為臣不易」,為人臣子也是不容易的。比方說勸諫,也要相當的智慧、相當的勇氣。臣子之難在哪裡呢?我們先看,這一千兩百一十二頁的中間部分有提到:「人臣之患」,人臣的禍患,他的憂患,「常立於兩罪之間」。臣子他的罪常常都是在這兩罪當中。哪兩罪?
接著說,「在職而不盡忠直之道,罪也」。他在位,卻沒有盡心遵守忠直之道,沒有盡心盡力,該講的、勸諫的時候又沒有勸,這樣是罪過,這等於是尸位素餐,這是罪過。
接著,「盡忠直之道焉,則必矯上拂下,罪也」。而他盡了忠直的為臣之道,那必然會「矯上」,就是要糾正君上。好的君主能接受;君主修養不夠,可能就怪罪於他,可能就把他貶官了。而「拂下」,你都是大公無私,很可能這些既得利益者就會跟你對立了,就會找你麻煩。尤其大臣,他底下很多各部會的官員,你非常正直,底下要謀私利,你就把他私利給擋住了。這個時候,可能他們就會借題發揮來陷害、毀謗。而當下,都須謹慎一言一行,才不至於遭到這些誣陷,所以謹慎也很重要。「罪也」,因為盡忠直之道,必然會招來君王,甚至於是同僚之間的責難、責怪,但這也必須承受。所以孔子《論語》一開始就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在五倫關係當中,為父母好,為孩子好,為另一半好,為君王好,為朋友好,有時候對方不能理解,反而誤解、指責你,這個時候也能包容。
「有罪之罪,邪臣由之」,因為沒盡本分,沒有守忠直之道,那當然是罪過,這是邪臣自己招感來的罪惡,他不明做人的本分。
「無罪之罪,忠臣致之」,因為盡忠直之道,反而招來罪責、責難,本身是無罪的,不只是無罪,是值得推崇的忠心,但還是招感來這些罪責,那忠臣還是得要承受。
尤其,我們在這個時代,真正大公無私去做事,也很難不得罪人。這個時候,也不能因為怕人情,而耽擱了大眾、公家的事情。我們的內心對任何人,不產生對立,不產生衝突,但是決定不以人情做公家的事情。縱使招來這些責難,我們用真誠、慈悲,慢慢把這個緣化掉。不擔心,日久見人心。
所以,我們這一段提到的人臣的罪過,是不盡忠直之道就有罪。人臣不是全心全意做事就是盡到忠,是所有的本分都要能做好才是盡忠。比方我們今天,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從早忙到晚,自己的內心也覺得對團體、對領導很忠誠。但我們身為一個部門的負責人,栽培人才也是我們的本分。假如忙到最後都在事相當中忙,忽略了栽培團體的人才,這個盡忠也不圓滿。
而且一個領導者應該是多培養下屬,多冷靜規劃整個未來的事情,多授權工作給下屬,讓他成長。我們什麼事都自己攬,自己忙得要死,下屬沒得做,他也會手足無措,他不知道幹什麼,漸漸的覺得你忽視他,不尊重他,反而底下的人產生怨了。
所以這些事理也都要明理,不然自己做得身心都很疲累,反而下屬不認同,領導不認同,就犯了《弟子規》講的,「但力行,不學文」,就是憑著自己的意思,拚命幹拚命幹,「任己見,昧理真」。所以當我們在團體、在家庭當中,盡心盡力付出,最後感來還是很多的不認同,那這個時候,還得從經典當中去找到問題的癥結。
接下來這一段文,也是更具體點出來,沒有盡忠直之道的情況。我們看到下面講的:「人臣有三罪」,為人臣有三個罪行。「一曰導,二曰阿失,三曰屍寵。以非先上,謂之導;從上之非,謂之阿;見非不言,謂之屍。導臣誅,阿臣刑,尸臣絀」。
人臣的三個罪行:第一個是用錯誤的思想引導君王為非;第二個情況是對君王的過失沒有指正,反而還附和,阿諛奉承他,錯了還說對;第三,「屍寵」,因為貪戀君王的寵愛,有過失的時候也不敢直言,怕失去了這個寵愛。
接著講,「以非先上,謂之導」,「非」就是錯誤的思想,來誤導君王。「從上之非」,上位者錯了還附和他,那君王就更不知錯在哪了,就一錯再錯。「見非不言,謂之屍」,看到錯誤反而沉默不語,「屍」,尸位素餐,沒有盡勸諫之責。
「導臣誅」,把君王的思想觀念引導錯誤,對國家的危害太大了,這樣的臣應該誅殺;「阿臣刑」,阿諛奉承的臣子,應該要降罪,要處罰;「尸臣絀」,尸位素餐、不盡本分的,要罷黜,不能讓他當官。
這一段文讓我們了解到,「親有過」,要「諫使更」,這是本分。《孝經》當中講的,「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所以勸諫重要。
而勸諫還有智慧的不同,還有時機點的不同。我們接著來看勸諫當中,還有三個不同的方法。就在同一頁,我們看倒數第四行,「忠有三術」。這一段我們一起來念一下。
【忠有三術。一曰防。二曰救。三曰戒。先其未然。謂之防也。發而進諫。謂之救也。行而責之。謂之戒也。防為上。救次之。戒為下。】
盡忠心來勸諫有三種方法、三種情況。第一種是預防,事情還沒有造成,就懂得制止了,把這個事情就化解掉了;『二曰救』,就是事情剛發生,趕緊補救;『三曰戒』,「戒」就是已經造成錯誤了,再就這件事來引以為戒,提醒君王。
『先其未然,謂之防』,防範於未然,這叫「防」;『發而進諫』,發生了趕緊勸諫,這是「救」;『行而責之』,已經形成、造成,以這個事情來批評、提醒,這是「戒」。「防」,它是上策;「救次之」,中策;「戒」,下策。
事情往往發生之後我們才來提醒,就比較晚了。所以俗話常講說,不要常常放馬後炮。那當然要能達到時時都能防,見微知著、洞察機先、防微杜漸,這個要有相當的智慧跟閱歷。常常讀歷史,長見識,我們在深入這些歷史故事的時候,都感覺好像現在發生的事,其實幾千年歷史裡面都有,都可以引以為借鑒。
比方我們看這個怎麼樣預防,在一千一百五十六頁,也是在我們第九冊,就有一個事例。這個事例很多經書上面都有,我們也比較熟悉這個故事。我們看第六行講到的,就是防微杜漸的實例。
「淳于髡至鄰家」,淳于髡先生剛好到鄰居家。「見其灶突之直,而積薪在旁」,看到鄰居家的灶,它的整個煙囪、煙管太直了,沒有彎曲,而且這些薪材、薪火又只放在旁邊而已。他看到這種情況,「曰此且有火災」,這樣很可能會發生火災。因為煙囪直,火勢燒得大,有時候火星會噴出去,一噴出去,柴火又在旁邊,就很容易燃起來。做彎曲了之後,星火一彎曲就撞,撞了之後它就沒噴出去。聽說彎曲還有一個好處,下雨的時候不會淋到裡面去。所以古人在建這些建築物都有他的道理。
所以他這麼一判斷,「即教使更為曲突,而徙遠其薪」,趕緊勸他,煙囪要做彎曲,這些柴火要搬遠一點,就不會造成火災。「灶家不聽」,他鄰居不聽他說的。「後災火果及積薪」,果然火苗真的噴到了柴火上,就燒起來了。「而燔其屋」,造成火災了。「鄰里並救擊」,鄰里鄉黨都出來救火。
「及滅止而亨羊具酒,以勞謝救火者。曲突遠薪,固不肯呼淳于髡飲飯」,火撲滅以後,主人就很感激這些救火的人,趕緊辦酒席,上好菜,慰勞他們,反而勸他「曲突遠薪」的淳于髡,他都不叫他來吃。
這個心態很有意思,明明人家都警告了,都講對了,現在發生了,你不只不感謝他,連叫他都不叫他來吃。所以人有時候什麼很害自己?就是這個面子。人家講對了,「我多沒面子」,反而都有可能不理人家了。你比方在團體裡面,人家同事事先已經警告你,真的發生了,你不只不感謝人家的提醒,看到他還避著他。所以修身不放下這個面子,一定得不到身邊人的護念、勸告,鐵定智慧很難增長。
所以就有比較有智慧的人觀察到了,說「智者譏之雲」,有智的人就譏諷他了。當然譏諷也是為他好,提醒他。「教人曲突遠薪,固無恩澤」,人家教你「曲突遠薪」,好像看起來沒有直接對你有什麼恩,而「燋頭爛額」去救火,弄得灰頭土臉的,「反為上客」,你把他當作上賓。這樣的對待,「蓋傷其賤本而貴末」,他就感嘆到,都是人忽略了做事的「本」在哪裡。本應該是預防,而不是事後在那救,在那救其實也燒了不少東西了。反而看重問題出現以後的處理,反而覺得這些人特別有功勞。這個對事的見地就很淺,看的都是眼前之利而已了。所以也是感嘆,人現在本末分不清了。
「豈夫獨突薪可以除害哉」,就是說到,不只是曲突徙薪可以除火災,把這個道理延伸到方方面面,到治國,到治病都是這樣的。所以,「而人病國亂,亦皆如斯,是故良醫醫其未發,而明君絕其本謀,後世多損於杜塞未萌,而勤於攻擊已成,謀臣稀賞,而鬥士常榮」。
這裡提到良醫應該是醫未病,病還沒有形成,他就把它給治好了,給預防了。而真正聖明的君主,應該是從根本上杜絕動亂。動亂形成好長一段時間,人心都還沒有偏頗,你就把他教育好了,哪有後面的動亂?所以後世反而忽略了防微杜漸的重要,都覺得禍患形成,帶兵去平亂,那個將軍功勞最大。反而事先就已經提出來防微杜漸的有智慧的臣子,統統沒有被獎賞。所以「謀臣稀賞,鬥士常榮」。
「猶彼人殆失事之重輕」,人現在看待事情,它的本末輕重都看不清楚。「察淳于髡之預言,可以無不通」,從這個例子當中,我們觀察這個世間各行各業、種種事相,都能理解到要防微杜漸,才是處理事情更好的一個見地跟方法。「此見微之類也」,這個是能夠見微、防微杜漸的一個很好的例子了。
這裡剛剛也講到,「良醫醫其未發」。在戰國時代也有這樣實際的例子,提到有一個很有名的醫生叫扁鵲。當時候,魏文侯請教扁鵲:「你們家三個兄弟都是醫生,誰的醫術比較高?」扁鵲當時候已經是享有盛名了,但是他說他們三兄弟,他的大哥的醫術最高。為什麼呢?
他大哥在病還沒有形成的時候,就把它醫除了、醫好了,所以他的名氣不出病家的門。他的二哥在病才形成一點徵兆,他就趕緊把它治好了,所以他的名氣不出鄰里。而扁鵲他自己治的都是病比較嚴重的,有時候還要開刀,要開藥。藥帶三分毒,其實那個時候再處理,都已經算是比較晚、比較後了。因為都是病得很嚴重,然後我治療有改善,特別明顯,所以我的名氣在很多諸侯國當中都知道。
從扁鵲這一段話,我們可以感覺得到,其實最高的方法應該是懂得防微杜漸。一個臣子,他的勸諫都能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沒有嚴重之前,就能夠給領導者很好的規勸,導正過來,這都是防患於未然,對團體、國家的益處就相當相當的大。我們期許自己能做這樣的臣子,也需要不斷的在自己的智慧、在自己的閱歷當中來積累。
那今天就跟大家先交流到這裡。好,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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