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的尊嚴

　　□英豪子

　　已經是立冬後了，又碰到陡然降溫，冷得有點叫人措手不及。晚上出去散步，我圍上圍巾，戴上手套，出得門來，還是感到寒冷逼人。路上行人匆匆，都在往暖和的家裡趕吧！

　　經過一家早已關了門的銀行時，見台階上坐著一位流浪漢，正湊著路邊的燈光，在看一張小報，身邊是一個鼓鼓的蛇皮袋。一件單衣髒兮兮的，頭髮很長，卻並不亂糟糟的，他一邊看報，一邊用手慢條斯理地梳理著頭髮。我已經從他面前走過去了，又停下來扭過頭去看他。是位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比我家兒子大不了幾歲。我回過頭走到他身邊，一隻手摘下手套伸進外衣口袋，彎下身子輕輕問道：「小夥子，你吃了嗎？」他先是有點一驚，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我，一定是沒想到會有人和他說話，接著搖搖頭：「我聽不懂這裡的話。」聲音文文靜靜的。聽他的口音，看他瘦精精的模樣，像是雲貴那一帶的人。我提高聲音又重複了一遍話，他露出笑容，有點靦腆：「吃過了。」我有點意外，又問一句：「肚子餓不餓？」他還是靦腆一笑，朝我搖搖頭：「不餓的。」就低下頭繼續看他的報。我竟一時語塞，不知再說什麼，只好走開。

　　我原本想幫幫他，給他一點錢，讓他去吃一頓熱乎乎的晚飯御禦寒，但伸進口袋的手一直沒機會掏出來，他的態度讓我猶豫，我怕掏出錢來會冒犯他。一路上，我的眼淚一直含在眼眶內，我努力不讓它流出來，我知道，有些人哪怕是淪落到做一個流浪漢，他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的。很奇怪的是，反而我平日所見過的一些衣冠楚楚者，在他們身上卻看不到一點點人的尊嚴。

　　他為什麼流浪呢？什麼原因讓他落到這一步的呢？真想問問他。我當然沒問，我知道人生常常不可問。我忽然想到了他的父母，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現在的境遇嗎？如果此刻他們看到流落在異鄉寒夜裡的兒子，會有多心疼呢？想到這裡，我沒有忍住，眼淚還是流了下來。我的年紀可以做他的父親了。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