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形象、意象以及深度意象的嬗變

原文地址:抽象、形象、意象以及深度意象的嬗變(學詩體會)作者:亂石禪心

抽象、形象、意象以及深度意象的嬗變(學詩體會)

抽象的思想不能入詩,因為詩歌不是政論文章、不是哲學著作,也不是科研論文。即使是直白詩、哲理詩也不例外,也需要融入思想內涵並形象化了的意象來支撐。這一點似乎凡是寫詩的人都明白,都能謹遵法則。但真正寫詩的人也都明白,一首好詩不可能沒有抽象的思想或主旨做底色,否則簡單的具體物象的堆砌也談不上是真正的詩歌。如果這種抽象(理念、意圖或思想)再能上升到哲學層面,那就為一首好詩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

形象和物象是有本質區別的。物象往往純指客觀事物,不帶有任何隸屬於人的主觀思想和情感意味,即使美到極致的物象也是冷冰冰的客觀現實。而形象則不同,它是與抽象相對應的一個概念。我們通常所說的形象,一方面具有物象的具體可感的特徵,有具體的外形、顏色、重量、質地、軟硬度等等具體屬性;另一方面都或多或少地融入了人的主觀感受和情感,只不過這種主觀感受有的是無意為之,是隨著千百年來的文化傳統約定俗成的,是一種潛意識下的隨意附加,至多是個人基於傳統文化認知基礎上非主觀強加的延展性有限聯想,是屬於淺層次的情感介入。這樣的形象入詩,往往是直白和淺顯的,是不足以構建一首真正意義上的詩歌作品的,即使勉強寫出來也往往流於凡俗,難有好詩的出現。

意象與形象相比,在思想情感介入上大大飛躍了一步,產生了質的變化。如果說形象的情感介入是傳統積澱的結果,多屬於無意識行為,那麼,意象就大不相同了。意象是詩人在感受生活、產生靈感的同時或者創作的過程中有意著力地將自己的獨特感受和思想情感大力、強行介入到某一具體物象或形象之中的。換個角度而言,這個時候的月亮、柳樹、花鳥魚蟲等等,都已不再是客觀上的具體物象,而是濃濃融注著詩人思想情感的詩意化身,比如這時的鳥兒可以是歡唱的精靈,也可以是悲傷的天使,甚至可以是上帝傳遞福音的使者。往往一首詩中,某一個詩人精心選中的主體意象外加若干個輔助意象,通過一種內在的邏輯以一定的外在結構組合方式,有機地組合在一起從而形成一首詩歌的獨特意境。它們共同構成這首詩的意象群,而它們之所以是意象而不只是形象,在於它們各自以及組合起來後都具有其自身本不具有的暗示意義(這些暗示意義是通過突出其特徵和選用來描述的詞語而獲得的)。任何意義都是抽象的。因此,意象和意象群獲得了暗示意義就是獲得了抽象。(黑體部分引自《最高的哲學與最高的詩》,作者:沈天鴻)。由此可見,詩歌意象是詩人運籌感情的刻意行為,而非無意或隨意的純自然形成。

深度意象與一般意象雖同屬詩人將自身情感強力介入具體物象(或形象)的有意行為,但二者的最大區別在於:一般意象是指詩人在一般意義上、在一般層次上為具體物象介入了自己的思想感情,這樣的意象可以入詩,甚至能構建出總體而言還算不錯的詩歌作品。這樣的詩作大都流於淺顯、直白,缺乏深刻的內涵,往往因底蘊不足、含蓄性不夠而不能上升到哲學層面,因而停留在這個層面很難寫出詩歌精品。深度意象則是指經過有豐富寫作經驗的出色詩人長期的積澱,能夠將詩人的思想感情上升到哲學層面,在高度抽象化之後予以磨練,而後在強力介入精心選取的經典、典型的物象之中,彷彿這一具體物象被神靈點化了似的,立刻產生了神奇的質的飛躍。這一物象因為作者思想達到了哲學層面,從而也具有了直達事物本質的詩意哲學的特質,產生了一種超越凡俗的神聖力量,並因而得以引起強烈的共鳴和流傳。另外,深度意象為了儘可能不陷入晦澀的境地,成熟的詩人往往會採用暗示的方式讓讀者探求詩人和詩作的暗示意義。暗示大大增強了詩歌的含蓄性。好的意義暗示一定是會在杜絕直白淺顯、一覽無餘的低層次創作的同時,又著力以可感知的暗示避免詩歌走向晦澀艱深。優秀詩歌作品中深度意象的暗示意義正像冰山在海水下面隱藏的70%底蘊一樣引發讀者的反覆玩味,激勵讀者運用自己的智慧參與詩歌的二度創作,從而探索出詩歌的真正主旨,並在此過程中讓讀者在不知不覺的參與中體驗詩作所帶來的精神快感和審美愉悅。

要想達成這種境界,非有長期不斷地堅持創作不可,而且還要求詩人要始終秉持「竭盡畢生精力探求經得住時間考驗的深度意象」這樣的創作理念。

亂石禪心 2015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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