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中國門文化 第二章 第七節 建房風俗
中國門文化 第二章
第七節 建房風俗
1.「宅以門戶為冠帶」 大門與吉凶福禍的關係,是舊時風水術的重點話題之一。在湖北雲夢睡虎地秦簡中,可以見到造門關乎吉凶的內容。秦簡的《日書》,涉及房屋的布局、門的位置二十二種門圖,分別標明吉凶。例如——南門、將軍門:賤人弗敢居。辟門:成之即之,蓋廿歲必富,大吉,廿歲更。屈門:其主昌富,女子為巫。失行門:大凶。不周門:其主富,八歲更。大門:利為邦門,賤人弗敢居,居之,凶。等等。這種特別看重大門的神秘文化,在延續之中,不斷地增加著神秘的說法。 宅以門戶為冠帶。是一句古老的名言。唐代起廣泛流傳的風水書《黃帝宅經》引用了它。敦煌出土的卷子中,也可讀到類似的話。 套用唐太宗的話,以銅為鏡,可以正冠帶。歷史鑄造了這樣一面鏡子,古人藉助它造門、安門、品評門。今天,我們端祥這面鏡子,有一種既生疏又熟識的感覺。因為,它是由天人合一、陰陽五行等中華文化的諸多元素冶鑄的「合金銅」,它的原材料,用了民風民俗,用了混雜於古代居住民俗之中的風水術。 就說門的朝向。敦煌寫本《諸雜推五姓陰陽等宅圖經》有句絕對不深奧的話:「南入門為陽宅」。坐北朝南,是最普遍的居住民俗,不僅「衙門口,朝南開」,民居也以北房為正房。我國地處北半球,面南開門,背陰向陽,光線好,暑天納南風徐來,冬季寒風吹後牆,如常言:「向陽門第花常春」。這種合理的居住民俗,被風水理論接收,稱為「子午向」。 敦煌遺書《諸雜略得要抄子》所記,反映了對於開門方向的迷信:「門在青龍上,令人不吉利。門在玄武上,令人數被賊盜。」四象各代一方,青龍為東,玄武為北。古代的敦煌人是要避免把宅門東開和北開的。甘肅裕固族居所,門忌朝北開,有句俗話:「人只有倒霉時,門才朝北開。」山東東北部地區鄉村,民居院門一般向南開,院內正房坐北朝南,但院門不可正對堂屋門,否則會說南火、北水相剋,犯忌。此說甚至兼涉門、窗的位置關係,所謂「門對窗,人遭殃;窗對門,必死人」,院門或南屋門與正房窗相對,也是大忌。 子午向,南北軸線。選擇南北向時,有意稍稍偏向於東,叫做「搶陽」。不言而喻,這是為了使陽光儘早地照進門窗。遣詞用「搶」,表達了人類面對大自然的主動精神。 就一座院落而言,院門最受重視。傳為清代風水書《陽宅撮要》說:「大門者,合宅之外大門也,最為緊要,宜開本宅之吉方。」大門,除了朝向問題,還有方位問題。四川省岷江上游地區羌族居住風俗,講究門戶的位置和朝向。曹懷經《羌族居住文化概觀》記,房間門戶不正對大門,據說鬼走路不能轉彎,房門不正對著大門,鬼即使進了大門,只能直走,也是進不了房間的。在青海農村,大門多開在與主房迎面的牆上,但大門不能與主房的屋門相對齊,要交錯方位。錯不開時,則在庭院中建一座照壁,其目的是為了避免「沖喜」。 對於鄰裡間的宅門,相互方位關係也有許多講究。粵北瑤族習俗,各家大門不能相對。否則,便認為兩家邪氣相撞,不吉利。當地有種說法,所謂「千斤打上,萬斤打下,門不相對,門扇相挑」。出於趨吉避凶的心理企盼,住房門前還忌諱遮蔽物,因而前排房屋要低於後排房屋。 宅院大門的位置,比左鄰右舍向前凸出,舊時稱為「壓人一頭」,據說這樣能夠得陽氣。建房者不免希望「壓人一頭」,此院凸一點,彼院凸一些,大門的前凸使得街巷衚衕難成直線,造成彎曲凹凸的景觀。吉林市有條白旗堆子衚衕,《吉林民居》記錄了這條衚衕里宅門凹凸的情況。 北方的四合院,院門通常不開在南北中軸線上,而是設於東南。這稱為巽門,源自風水說。大門不取正中而開在左側,民間有個說法,叫做「橫財到手」。所謂橫者,大約是指大門的位置做了垂直於中軸線的橫向移動。舊時相宅法常用的「大流年法」,將院落按九宮格劃分,除中間~格以外,周圍八格用八卦按方位標定,再以開門的方位為坐宮卦位,從而得出宅院中不同方位的大吉、次吉、小吉、小凶、大凶的區別。以此方法推算,院門處於巽位佔了小吉,而院中正北的處在坎位上的主房,恰佔了大吉。從風水意義上講,是上好的選擇。《陽宅十書》說,「坐北向南開巽門者,水木相親。若修一、二、四層及離、坎二方房高大,發富貴,子孫萬輩興旺」。 方位之外,大門前的環境也納入相宅的範圍。就在這部存錄於清代《古今圖書集成》的《陽宅十書》中,對此多有講究,選錄如下: 凡宅門前不許開新塘,主絕無子,謂之血盆照鏡。門稍遠,可開半月塘。 凡宅門前不許見二三四尺紅白赤石,主凶。 凡宅門前見水聲悲吟,主退財。 凡宅門前忌有雙池,謂之哭字。西頭有池為白虎開口,皆忌之。 凡宅門前屋後見流淚水,主眼疾。 凡宅井不可當大門,主官訟。 門口水坑,家破伶訂。大樹當門,主道天瘟。牆頭沖門,常被人論。交路夾門,人口不存。眾路相衝,家無老翁。門被水射,家散人啞。神社對門,常病時瘟。門下出水,財物不聚。門著井水,家抬邪鬼。……水路沖門,忤逆子孫。……門前垂柳,非是吉祥。 這其間,多有聯想的成分在,如「主退財」、「主眼疾」兩項;將雙池看成「哭」字,則是對字形的聯想。同樣,由空心樹而顧忌肺癆病:「空心大樹在門前,婦人癆病叫皇天。萬般吃藥皆無效,除了之時禍斷根。」醫病先醫心病,拔掉空心樹,心境為之一爽。門前兩株樹,說是「門前若有二等樹,斷定二姓同居住。大富之家招二妻,孤翁寡母淚沾衣」。該書還說:「門前三塘及二塘,必啼孤子寡母娘。斷出其家真禍福,小兒落水淚汪汪。」門外的水塘多至三三兩兩,幼兒落水的可能性自然不小。因此不妨說,風水術云云,其中一部分,本是大眾的生活經驗,被風水先生拿了去,一旦成為金科玉律,便具有了唬人嚇人的功能。 貴州安順1932年印行的《平壩縣誌》說,宅門外的街路、田塍宜橫過,或彎曲而過,忌直形、交叉形並且正對大門,直路對著大門「俗呼『箭射』,交叉路俗呼『八字殺』」。不言而喻,「箭射」、「人字殺」均是對於門前環境的形象描述。如果排除迷信的說法,單就民居環境而言,直路對大門或門前路交叉,確實不是理想的處所。 民國年間的《定番縣鄉土教材調查報告》,記錄了「一位看陰陽者所告」,反映了舊時貴州民間建房的禁忌: 大門兩旁的牆壁務須大小一般,若是左大,則屋主換妻,若是右大,屋主孤寡。造大門時,應低於牆,若門高於牆,家中必常哭鬧。大門口不能有水坑,否則必家破人亡。大門口又不能正對大樹,否則家中必遭大瘟。大門不能被水沖,否則家散人亡。門下又不能有水流出,否則財物不聚。糞坑不能對門,否則家中子孫必有忤逆。 可以看出,有關風水的種種說法,思路往往是大同小異的。那位「看陰陽者」還涉及到大門本身大小高短。這方面的迷信說法,在上面提到的《陽宅十書》里也有所反映: 凡造屋切忌先築牆圍並外門,主難成。凡大門門扇及兩畔牆須要大小一般,左大,主換妻,右大,主孤寡。大門十柱,小門六柱,皆要著地,則吉。門扇高於牆壁,多主哭泣。 人們對於住宅的外部形態的審視,依憑的是千百年間約定俗成的建築規範。中國人的傳統審美心理,崇尚和諧,以對稱為美。左右失諧,瞅著彆扭;再融以男左女右、相生相剋的觀念,「主換妻」「主孤寡」的說法就出籠了。於是,顯露的形式,演變為詭秘的徵兆。雖被寫進風水書,但為人接受的前提,仍難以脫離普遍的審美判斷:那大門,不美。 《黃帝宅經》說,宅有五虛五實,五虛令人貧耗,五實令人富貴。五虛中,「宅門大內小」算一虛,「宅大門小」為一實。對於結構的審美來說,院門大而院子小、房間少,便失去了和諧之美,給人以虛有其表之感;相反,宅院大、院門小的格局,或許會給人以充實之感,如果院門尚未小到局促失美的程度的話。 2.門的尺寸:「魯班尺」和「玄女尺」 「寧與人家造十墳,不與人家修一門」,這是一句「古人云」——清代所編《古今圖書集成》所引的「昔人云」。 為什麼如此慎言修門?這部大型類書的「堪輿部」所收《陽宅十書》,「十書」之一「論開門修造」,以古人的風水觀,講建築物門戶溝通天地造化的奇功——即所謂「通氣」: 夫人生於大塊,此身全在氣中。所謂分明人在氣中游者是也。惟是居房屋中,氣因隔別,所以通氣只此門戶耳。門戶通氣之處,和氣則致祥,乖氣則致戾,乃造化一定之理。故先聖賢製造門尺,立定吉方,慎選月日,以門之關最大故耳。 這段話,體現了古代風水理論的一個重要觀點:視門戶為咽喉。在「天人合一」的心理背景下,出入由之的大小門戶,被設想出了和氣、乖氣,致祥、致戾的神奇意蘊。造門安門,成為舉足輕重的事。在古人看來,門戶得體,順應天地造化,不悖自然規律,就能同人們生存其間的「氣」取得和諧。否則,「乖氣則致戾」,要吃苦頭的。由此,造門的種種禁忌也就被想像出來。 門的尺寸關涉這一切。「故先賢製造門尺」,這就是神秘的「魯班尺」。《陽宅十書》說: 海內相傳門尺數種,屢經驗試,惟此尺為真,長短協度,凶吉無差。蓋昔公輸子班,造極木作之聖,研窮造化之微,故創是尺。後人名為「魯班尺」。 在很長一段時期里,魯班尺在江南民間工匠中口授言傳。最早的記載,見於南宋陳元靚的《事林廣記》: 魯般即公輸班,……其尺也,以官尺一尺二寸為準,均分為八寸,其文日財、日病、日離、日義、日官、日劫、日害、日吉;乃北斗中七星與輔星主之。用尺之法,從財字量起,雖一丈十丈皆不論,但於文尺之內量取吉寸用之;遇吉星則吉,遇凶星則凶。亘古及今,公私造作,大小方直,皆本乎是。作門尤宜仔細。又有以官尺一尺一寸而分作長短者,但改吉字作本字,其餘並同。 以魯班尺來裁定門的尺度,關鍵在於選寸。一尺在手,上有八寸——財、病、離、義、官、劫、害、吉(或作本),財義官吉(本)四者為吉,病離劫害四者為凶。工匠們說,做門採用這神尺上的吉寸,會光宗耀祖。許多人寧可信其有。這尺,又叫門光尺,或叫門尺、門公尺,還稱八字尺。 舊時工匠們說,魯班尺在手,如果房主對手藝人不仁義,做門的時候就報復他。房主善侍工匠,圖個順星,這是原因之一。於是,工匠們多了一種維護自身權益的武器。 清末民初木匠行業的隱語,稱魯班尺為「較量」,可說是語涉雙關的。 魯班尺的尺寸有所變化。天一閣所藏明代《魯般營造正式》記: 魯般尺乃有曲尺一尺四寸四分。其尺間有八寸,一寸准曲尺一寸八分,內有財、病、離、義、官、劫、害、吉也。凡人造門,用依尺法也。假如單扇門,小者開二尺一寸,壓一白,般尺在「義」上;單扇門開二尺八寸,在八白,般尺合「吉」;雙扇門者用四尺三寸一分,合「三綠一白」,則為「本門」在「吉」上;如財門者,用四尺三寸八分,合「財門」吉;大雙扇門,用廣五尺六才六分,「兩白」,又在「吉」上。今時匠人則開門四尺二寸,乃為「二黑」,般尺又在「吉」上;五尺六寸者,則「吉」上二分加六分,正在「吉」中為佳也。 如這段文字所顯示的,確定門的尺寸,往往不單用魯班尺。除了魯班尺的財義官吉以外,又有「一白」、「八白」等。後者來自木工通常所用的曲尺。曲尺以十寸為一尺。《魯般營造正式》講到曲尺,「開門高低,長短度量,皆在此上。須當奏對魯般尺八寸,吉兇相度,則吉多凶少為佳」。 怎樣同魯班尺配合使用呢?陳元靚《事林廣記》說: 《陰陽書》云:一白、二黑、三綠、四碧、五黃、六白、七赤、八白、九紫,皆星之名也。惟有白星最吉。用之法,不論丈尺,但以寸為準,一寸、六寸、八寸乃吉。縱合魯般尺,更須巧算,參之以白,乃為大吉。俗呼之「壓白」。其尺只用十寸一尺。 門高門寬的吉祥數字,既要合於魯班尺,又要恰好壓在曲尺上的「一白」「六白」和「八白」上。兩套系統,雙雙制約,更加神異其事了。 同魯班尺相類,民間傳有玄女尺。《事林廣記》載「玄女尺法」: 《靈異記》曰:玄女,乃九天玄女。造此尺專為開門設。湖湘間人多使之。其法以官尺一尺一寸為準,分作十五寸,亦各有字用之法,亦如用魯般尺。遇凶則凶,遇吉則吉;其間尺有田宅、長命、進益、六合、旺益、玄女六星吉,余並凶。 玄女尺的尺長有別於魯班尺,各寸的名稱另有一套,但其功用和魯班尺是一致的。且玄女尺又有尺長九寸許的,據民間《魯班經》載,也分「財、病、離、義、官、劫、害、本八位」。魯班是建築業的祖師,是被神化了的歷史人物;與他相比,玄女並不遜色,她是舊時各地九大娘娘廟中的主神,源自玄鳥生商的始祖神話,《水滸傳》描寫她顯靈救宋江,先授天書,後授兵法。 清代李斗《揚州畫舫錄·工段營造錄》,也說到這些門尺: 門尺有曲尺、八字尺兩法。單扇棋盤門,大邊以門訣之吉祥尺寸定長,抹頭、門心極、穿帶、插間梁、拴桿、檻框,余塞板、腰枋、門枕、連檻、橫栓、門簪、走馬板、引條諸件隨之。……曲尺長一尺四寸四分,八字尺長八寸,每寸准曲尺一寸八分,皆謂門尺,長亦維均。八字:財、病、離、義、官、劫、害、本也。曲尺十分為寸:一白,二黑,三碧,四綠,五黃,六白,七赤,八白,九紫,十白也。又古裝門路用九天元女尺,其長九才有奇。匠者繩墨,三白九紫,工作大用日時尺寸,上合天星,是為壓白之法。 九天元女尺即玄女尺。這裡講到工序,做門要先量定吉祥尺寸,其它結構「諸件隨之」。 財、義、官、吉(本),尺寸的裁定,並非從這四項中任取一個了事,而是要視具體情況,如《魯班經》所說: 惟本門與財門相接最吉,義門惟寺觀學含義聚之所可裝,官門惟官府可裝,其餘民俗只裝本門與財門,相接最吉。 平民百姓家安門,以「本」和「財」最好,不宜取「官」。《魯般營造正式》中「官字歌」說,「富貴人家有相壓,庶人之屋實難量」。講的就是這層意思。取數合於「義」字的大門,只可裝在寺觀學舍,因為這些場所才是公眾「義聚之所」,與「義」相宜。 此外,門尺的使用還要同兼顧時間因素。「魯班尺」、「玄女尺」,名目既已神異,疊加在那尺子上的東西越多,其也就益發神秘了。 3.「安門請到公輸子,立戶聘來姜太公」 「安門請到公輸子,立戶聘來姜太公」,山東鄄城一帶建房時慣用的對聯。 有言道「民以食為天,民以居為地」。舊時,置房產、置地產,同是造福子孫的家庭大事;至今在民間,建房築屋仍是件分量很重的事。這不僅因為對於家庭來說,蓋房子是一項較大的固定資產投資,還因為驅邪納福的傳統心理,千百年來根深蒂固地介入於居住習俗,而居住習俗的很大一部分內容就體現在建房之時。 從夯基開始的諸道建房工序中,安門和上樑的講究最多。棟樑在房屋結構中的重要性,不需贅言。它受到重視,順理成章。與上樑相比,安門的種種說法,更多地是著眼於驅邪納福,而非建築物的結構和裝修本身。 正緣於此,有了本節引為標題的那副對聯。這對聯可配以橫批「安門大吉」,一併用紅紙書寫,建房時貼在門框上。這類對句或單句,山東還有:「安門增萬福,立戶納千祥」,「姜太公在此諸神退位」等。 「安門請到公輸子」,公輸子即公輸班,木瓦石匠業的祖師魯班。「立戶聘來姜太公」,姜太公呂尚,西周建國名將。唐宋時封武成王,與文宣王孔子並列。明清兩代,武聖奉關羽,但是,姜太公崇拜未泯,姜太公的傳說仍廣泛流傳於民間。安門立戶要請這兩位神明,以求辟邪納吉。 迷信的人,對於造門之期也有講究。講究之一,是看此時太歲所在方位,以便避忌。《宋史·注輦傳》載,嘉祐年間,將修東華門。太史言:「大歲在東,不可犯。」仁宗批其奏曰:「東家之西乃西家之東,西家之東乃東家之西,大歲果何在?」令興工勿忌。 宋朝太史所言太歲,即「誰敢太歲頭上動土」那個太歲。大歲迷信是天體崇拜和方位迷信的混合體,漢代時已有「抵太歲凶,負太歲亦凶」的迷信,這就是「不可犯」之所指。宋仁宗趙禎批道,方位東或西,本是相對而言,誰也說不清太歲到底在哪。因此,大可不必避忌。宋仁宗此舉,頗有宋太祖趙匡胤的風範。據宋代岳珂《(木呈)史》記,宋太祖下令增修皇宮,司天監說太歲在戌,西北之隅不可動土。趙匡胤駁斥:「東家之西,即西家之東,太歲果何居焉?使二家皆作,歲且將誰凶?」照修不誤。 避免「太歲頭上動上」,是時間加方位的避忌。撇開方位,又有單講時間的避忌。明萬曆年間刻本《便民圖纂》,講到修門擇時,所忌年、月、日,如作門忌庚寅日,「門大夫死」。書中刊有「門光星」計30個格,「大月從下數至上,逆行;小月從上數至下,順行,一日一位。遇白圈大吉,黑圈損六畜,人字損人,不利」。依圖示,一個月份里大約有一半日子是修門的吉日。 舊時的迷信者還把避忌固定為若干日期,如《台北市志》記:「凡擇地開門,正、七兩月忌用卵日;二、八兩月忌用已日;三、九兩月忌用未日;四、十兩月忌用西日;五月、十一月忌用亥日;六月、十二月忌用丑日。」昔日迷信的人,就像趙樹理小說《小二黑結婚哩的「小諸葛」,今日不宜出行、明天不宜動土,偏偏信這一套。關於門戶的避忌,不過是人們自我束縛、自己嚇自己的又一項內容罷了。 4.鎮物厭勝 舊時有種說法,建房主家,不可慢待了工匠,否則,工匠或在「魯班尺」上使壞招兒,或暗使凶符、下鎮物,會使主家家運衰頹。 關於「魯班尺」的迷信,前已述。這裡來說鎮物厭勝。清代褚人獲《堅瓠余集》「木工厭勝」條: 木工造厭勝者,例以初安時一言為準,禍福皆由之。婁門李朋造樓,工初萌惡念,為小木人荷枷埋戶限下。李道見,叱問之,工惶恐,漫應曰:「分不解此耶?走進婁門第一家也。」李道任之。自是家遂驟發,貲甲其里。 婁門的李某建樓,木匠要施厭勝術,刻了個肩扛枷鎖的小木人,偷偷地埋在門檻下。這顯然是下鎮物,詛咒人家。可是,正往門檻下埋的時候,被李某看到了,喝問他在幹什麼。木匠慌了,應付說:「您還不懂這個嗎?這枷,叫做走進婁門第一家。」後來,李某真的發了家,成為婁門一帶最富有的人。 這段故事,講門檻下面埋鎮物的厭勝之術,而本來是致禍的鎮物,因為木匠當時於不得已之中說了句祝福的話,便成了「禍兮福所伏」。 民間也用厭勝的方式,祝吉納祥,在門下埋吉符。如台灣一些地方民俗,建門時將米置於檻柱門間,視為可致富貴的喜符,見於《台北市志》。《民俗研究》1996年1期載《青海農村居住建築習俗》提供的情況是: 修大門前,慎重地選好黃道吉日和時辰。先在門坎下埋一個小瓶子,內裝錢財、藥材(如十全大補湯等),謂之「寶瓶」,取「招財進寶」、「平平安安」之意。 在立大門這天,主人要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外出挑回一擔清水,路上忌回頭、歇息,忌遇送葬、娶親、病人、孕婦等人。待門框立起前,忌外人進門。門框主梁用桃木(青海大多數地方以古木代)雕以花紋做成,與房屋大梁相同,正中鑿洞裝以糧食、財物,用銅錢釘住包梁的紅布。 吉時到來前,主人焚香化裱,告慰先人。門框立起來後,在木坎上澆上早晨挑來的水,匠人站在門框上向下拋撒棗、糖、錢、饃饃等,眾人紛搶。而後,祝賀的客人才魚貫進門,入席就座。 有的地方的人家,還在門框的門洞里放入青磚製成的獅子,以避邪,求得吉祥。 門檻下埋裝有錢財、藥材的「寶瓶」,錢財代表富足,藥材表示驅除疾患。以這兩樣穩於門下,正應合了一句俗語:「有么,別有病;沒么,別沒錢。』門檻下埋了,門樑上還要鑿洞裝糧裝錢,此外青磚獅子辟邪,這些屬於厭勝物。 古時杭州的昭慶寺,從吳越錢武肅王,至宋至明,幾建幾毀,屢遭火災之殃。堪輿家說是地處「火龍」所致。明嘉慶年間再建,「遂用堪輿家之說,辟除民舍,令使寺門見水,以厭火災」。結果怎麼樣呢?明清時代人張岱《西湖夢尋》記,隆慶三年燒了一回,崇禎十三年又起火,煙焰障天,湖水為赤。「寺門見水」這門的厭勝,並沒能制伏「火龍」。這似乎可以說明,火災的原因不在於地脈如何,而在於對香火的管理有漏洞。因此,「寺門見水」的厭勝之術,只能反映防火的願望,卻非有效的防火的措施。 5.「踩財門」和「開彩門」 在傳統居住習俗中,宅院大門至關重要。青海等一些地方,立大門稱為「開財門」,新門落成要舉行「踩財門」的儀式。雲南《雄鎮縣誌》也記,大門裝修完備,要由至親「踩財門」。逢此之時,要由德高望重的長者致「踩門頌詞」: 啟吉門,啟祥門,吉祥如意四季春,財丁兩旺世世興;踩福門,踩壽門,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汛河《布依族風俗志》錄「開彩門歌」:「梭羅樹林一根根,梭羅樹林筆挺挺。長板解得千千萬,短板解得萬萬千。長的拿來做門條,短的拿來裝門心。兩扇金門光生生,兩扇銀門生碧輝。左邊雕有金獅子,右邊刻有玉麒麟。早晨開門金雞叫,夜晚關門鳳凰歸。主家六畜年年旺,子孫榮華萬萬春。」這是新房落成,親朋鄰里前來祝賀時,由建房木匠唱出的。這儀式叫做開彩門。此時,還要將一塊一尺五寸長、二尺寬的紅布釘在大門枋上,象徵招財進寶。 「開財門」之初的幾日,忌帶孝、鰥寡、殘疾者及有過惡行的人進門,稱為「忌財門」。據說這是為了避免帶入不祥。在海南,黎族村民遷入新房時,要在門後插上紅藤刺葉,傳說刺葉可以鉤住鬼魂,使人免受災禍。 6.《論衡》詰術 東漢王充《論衡》抨擊迷信觀念,專有一篇《詰術》,批駁當時所傳「姓與宅相賊,則疾病死亡,犯罪遇禍」的無稽之談。這可視為珍貴的思想文化、民俗風習史料。 王充詰術,主要針對兩段「圖宅術曰」。一段講:「宅有八術,以六甲之名數而第之,第定名立,宮、商殊別……」八術講宅院的方位,也就是門朝哪開。六甲,天干配地支,用來排定住宅的五行歸屬,所謂「第定名立」,換言之,是通過對門的一番解說,把住宅納入神秘的符號網裡。另一段「圖宅術曰」講:「商家門不宜南向,征家門不宜北向。」說姓氏對於大門朝向的忌諱。 五行說是一個構思龐雜的系統,通過五方、五色、五音的轉換,可以用五行生剋附會眾多事物。比如,它甚至可以把姓氏歸納為五行。怎樣劃分呢?先將五音與五方、五行相對應,五音宮、商、角、征、羽,宮為中屬土,商為西屬金,角為東屬木,徽為南屬火,羽為北屬水;讀姓氏時的發音,「口有張歙,聲有外內,以定五音」。這樣一來,便把姓氏同五行聯繫起來,下一步,就是趙錢孫李諸姓人家的大門的朝向了,說什麼「向得其宜,富貴吉昌;向失其宜,貧賤衰耗」。商音屬金,火克金,南方為火,因此「商家門不宜南向」,姓為商音的人家大門開向南方不吉利。「征家門不宜北向」,徽音屬火,北方為水,水克火,所以說姓氏屬徽音的人家向北開門犯忌諱。 這種「圖宅術」實在是欺人之談。王充寫道: 姓有五音,人之質性亦有五行。五音之家,商家不宜南向門,則人稟金之性者,可復不宜南向坐、南行步乎?一曰:五音之門,有五行之人,假令商姓食口五人,五人中各有五色,木人青,火人赤,水人黑,金人白,土人黃。五色之人,俱出南向之門,或凶或吉,壽命或短或長,凶而短者未必色白,吉而長者未必色黃也,五行之家何以為決?南向之門,賊商姓家,其實如何?南方火也,使火氣之禍,若人延燔徑從南方來乎?則雖為北向門,猶之凶也。火氣之禍,若夏日之熱四方洽泱乎?則天地之間皆得其氣,南向門家何以獨凶? 王充詰問:如果說這家大門向南面開犯忌,這家的人向南而坐、向南而行就不犯忌了嗎? 王充詰問:既有五音之門,又有五行之人,假使一戶五口人家,五人臉色不同,稟木性者臉色青,稟火性者臉紅,稟水性黑……那麼,五人都出人於南向之門,會怎樣呢?短壽命者,不一定就是白臉稟金性那位——南門之「火」為何沒克掉「金」?同樣,長壽者也未必是黃臉稟土性那位——火生土,既然出南門有相生之吉,為何不長壽? 王充詰問:南方屬火,火氣之禍就是從南方燒來的嗎?就像夏日的暑熱,周遍四方,若真有火氣之禍,即使向北開門,也難逃其禍:「天地之間皆得其氣,南向門家何以獨凶」? 《論衡·詰術》還有一節文字也很精彩,限於篇幅,不再照錄。在那一節中,王充詰問:「今府廷之內,吏舍連屬,門向有南北;長吏舍傳,閭居有東西。……安官遷徙,未必征姓門南向也;失位貶黜,未必商姓門南出也。或安官遷徙,或失位貶黜何?」官吏的升遷貶黜,同其姓氏五音、大門朝向並無關係。 王充又詰問:「門之與堂何以異?五姓之門,各有五姓之堂,所向無宜何?」為什麼只論大門不論廳堂?王充寫道,論空間,「門之掩地,不如堂廡」,門的佔地小;論時間,「朝夕所處,於堂不於門」,呆在廳堂里的時間長。 王充還話問:「如當以門正所向,則戶何以不當與門相應乎?」意思是,為什麼只論門不論戶?王充舉出兩條,以證其謬。其一,大門是出入口,戶——旁門、房門也是出入口,並且,孔子說「誰能出不由戶」,言戶不言門;其二,自古五祀,祭門、戶、井(或說行)、灶、囗五神,門與戶同在其列。 這後兩法所及,論門不論堂,關乎做為建築物出入口的門與建築物的關係;論門不論戶,關乎同是建築物出入口的門和戶的關係。就建築整體而言,門這一局部,往往被賦予較多的象徵意義,因而受到重視。對於同是出入口的門和戶來說,大門是一組建築的總出入口,故而更容易被視為關鍵所在。所謂圖宅之術、選中門的朝向大做文章,正是這種觀念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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