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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昏子:文言詩歌,可以聖,可以神

文言詩歌,可以聖,可以神——中華詩詞青年峰會觀記 由萬通系幾位地產巨子馮侖、王功權、潘石屹等襄助的2008中華詩詞青年峰會今年端午在北京拉開帷幕。這是一次恰逢其時的嘉會,一則,因為有屈原這樣一個重要的中國傳統文化元素,端午一直在全球華人區域被視為同時也是詩人的節日;二則,今年大陸首次將這一傳統節日納入公眾假期,這就給國內詩詞界和文化界人士能夠聚首一地提供了機緣和方便;三則,國內文言詩歌的創作經過衰竭到復興進而蓬勃發展,跨越十餘年至於今天,積累了足夠數量的高質量作品,長時間的探討和爭論也為這次峰會提供了一定理論準備,這就保證了峰會的各項活動避免流於空泛,同時,也使得活動本身帶有了一定總結性的意義。 巔峰、民間、網路 就個人淺見,此次峰會在以下三個方面頗具特色;一、巔峰性。與會代表和獲獎者的作品在整體上代表了當下國內文言詩歌創作領域的最高水平,峰會可謂名至實歸。尤其是以噓堂、李子為代表「文言實驗」詩歌群體得到了一次全面展示,相關講演與討論等活動環節的火爆程度,可算是此次聚會的最大看點,這也就為整個活動注入了一定的先鋒色彩,儘管依愚見,目前「文言實驗」尚未完全成功,同志還要繼續努力。中國之大,遺珠難免,但從「江湖」、學院、網路等各方面的反映來看,在獲獎者和與會代表的遴選上幾乎是沒有什麼爭議的。二、民間性。整個活動沒有任何官方文化部門的代表出席,甚至沒有任何冠冕堂皇官式致辭,活動的主角是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年齡參差不齊的文言詩歌創作者,還有以個人身份參與活動的院校專家、學者,以及自願趕來觀摩活動的詩友,活動費用也是有民營企業家個人贊助,所有參與者相聚一堂,共同形成一股推動傳統文化復興的民間力量,強大、向上、不可遏制。在這裡我們看到了一種真正地、活生生地體現人民性的東西。三、網路性。峰會獲獎者和與會代表中,網路詩人佔有較高比例。毋庸置疑,這樣的遴選結果,是完全符合「當代詩詞在網路」這一現實的。互聯網論壇的誕生,為文言詩歌的創作者提供了一個自由、活躍的空間,從此分散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文言詩歌創作者們不再是孤守一隅。藉助虛擬空間,他們跳出了時空的束縛,進入了一個同氣相求、同聲相應的新世界。網路使他們擁有了獨立的話語權,凝聚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文學力量,並使他們最終能夠徹底顛覆了由淺俗媚世、譽諛四起的官方協會一統中國文言詩壇的局面。另外,遴選結果的公正性理所當然也與網路的民主特徵密不可分。 可以聖 文言詩歌在網路論壇的興起大致肇始於十年前。其發展脈絡峰會月旦獎獲得者蘇無名(裴濤)在演講中已經相加論述。這一現象本質上講,應該是近些年來襲卷中國大陸的國學熱潮的濫觴,也可以說文言詩歌創作的活躍開啟了民族傳統文化復興的先聲。一場文化浩劫過後,許多人面對傳統文化都曾經有過質疑、迷茫,感到過沉重的失落,但是最終他們相繼都從一個否定之否定的過程中走出來,成為傳統文化核心價值的服膺者。 從國學運動內部來考量,其成分也頗複雜。既有提倡忠實的儒教信徒,也有以文化保守面目出現的自由派,當然也包括走在二者中間、傾向恢復傳統文化價值的溫和主義者。這三方面的力量在文化詩歌創作者中都有其追隨者。儘管爭議不斷、目標不同,但是,在挖掘傳統文化資源和重估傳統文化價值上,他們都做著一件同樣的事情。他們毫不掩飾自己對本民族文化和往聖前賢的敬畏,在保留文化之根上,他們皆具崇高的使命感,這一點使他們殊途而同歸。由此出發,他們毫無例外地都成為文化傳統與當代性寫作相結合的踐行者。代聖人立言、立教,便是一種隱含的寫作動機和追求的價值尺度。因此,文言詩歌的蓬勃興起,為中國當代的思想文化背景畫上了一筆重彩,其意義已遠超出純文學的範疇,這種現象的產生與中國傳統學術強調通識的理念是一致的。 可以神 十多年勤耕不輟,終於讓世人看到了一批真正具有當代意義的文言詩歌作品。這些作品帶有極為明顯的觀念性質,他們絕不是來自遠古的空洞迴音,而是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在當代心靈中激昂的回蕩。當民族文化傳統仍受到冷落、尚處於低谷的時候,這批年輕人甘於寂寞,躲避世俗目光的關注,默然自處,以傳統的語言形式進行傳統的詩體寫作,這種寫作的當前興趣究竟是什麼,可能需要我們的批評家們給予更多的關注和解答。 優秀的當代文言詩歌,在文風古奧,字句冷僻,敘述繁瑣曲折,甚至罕見的語法結構之表象背後,無不隱藏作者對人文關懷、道德價值和世界觀等問題的思考。在一些重大現實議題面前,一切白話文學呈現出失語狀態,文言詩歌毫無顧忌地發出了自己的獨有的聲音。這裡,你找不到頌聲鵲起和矯情媚俗,只有倔強率真和冷峻特立。千百年匯聚的智慧淵藪,一旦決堤而下,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對其施加鉗制的。 詩歌本身就是一種最具哲學性的文學寫作形式,文言詩歌建築在悠遠博大的文化底蘊之上,以至於他的寫作帶有某種宗教性質。白話詩歌與之相比,空乏得只剩下一種淺薄的情感、一個淺俗的形式和一些淺顯的技藝。真正的文言詩歌,蘊含著一種神性的東西,它引導者人們的信仰和追求,通過心靈的傾訴,達成靈魂的凈滌。一個真正的文言詩人,沒有任何一種世俗力量能夠讓他屈從和合作,除了自然的神性,他不會讚美任何東西。他們秉持的是一種以信仰為指引的詩學。他們所寫的是真詩。真詩源於神,終復歸於神。 文言詩歌的敵人不是白話詩 白話詩自其在中國誕生起,就染上了殖民文化色彩,實屬無根之萍,可謂血統不正。數十年來,雖然代有名家戮力相矯,終是病梅難挽。西方評論界由其多元審美價值觀出發,力圖從中國白話詩中發現一些民族性的元素來,但是事實已證明,多是徒勞。今天的白話詩人大多數竟不通外語,似新文學運動早期兼翻譯家與詩人於一身的人為數甚少,所能臨摹的藍本不過是些名家名譯或是前代詩人的摹本而已。取法如此,結果可知。白話詩界的一些先覺人士,其實也早具憂患意識,包括80年代活躍的一些朦朧詩人,現在已經逐步開始向傳統文化價值回歸。因此,未來白話詩與文言詩的合流,或者說二者畛域逐漸模糊,並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文言詩歌並非是一個抱殘守缺的封閉系統,他的開放性特徵,特別是「文言實驗」的發展,為接納白話詩的匯入,創造了許多有利條件。「文言實驗」體的寫作具有極強的靈活性,它不再局限於傳統詩歌所固有的體裁形式,它可以隨意採擷傳統詩歌結構中的任何組件,形成不同於傳統意義上的雜言體,或者借鑒西詩分段承接、組詩等形式,運用傳統的疊韻、聯章等規制,創造出新的古風體。不同詩體、句式的混合和遞嬗,將會使文言詩歌呈現出一個全新面貌。漢語現代辭彙有機溶入到文言的語言體系之中,這方面成功的例子已經不一而足。本人這一兩年以漢語文言翻譯了一批英語和俄語的詩歌,也有輔翼「文言實驗」之意,或可以此方式,為文言詩歌在當代語境中寫作時所遇到的一些問題尋求一個合適的應對途徑。 文言詩歌的真正敵人來自內部。「老乾體」偽詩,在文言詩歌領域已經成為過街老鼠,這一流弊的肅清,網路詩壇功不可沒。但是文言詩歌還存在一些歷史形成的不良積習,這些積習由來已久,而為患甚巨。早在宋代徐林《韻語陽秋序》中就已提到:「然去古益遠,學者之弊甚多,且因物以索句,因句以命題,以至賡和之習盛,則又因韻以造語,因語以命意,言之支離,體之骫骳,情之抑鬱,理之乖悖,凡以此也。」當代文言詩歌創作者如果無法再言、體、情、理這四個方面走出往日的泥沼,要想寫出超越前代的作品,實屬痴心妄想,更何談與白話詩的對接。 幾個幼稚而又不得不說的問題 一、聲韻改革問題。這個問題上,胡馬(徐晉如)比我聰明,他在峰會演講中乾脆地用「敬畏」二字作了解答。這與錢穆《國史大綱》前言中所秉持的「對本國已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精神上是一致的。一個語言體系中,語音、辭彙和語法是不可分割,這一點我雖然曾花了千餘字來加以闡釋,但對於那些既對本國歷史缺乏溫情與敬意,又幾乎沒有任何語言學知識的人來說,依然是茫然難曉。二、文言和白話是否是兩個語言體系。顯然不是。漢語書面語與口語的分離已經有兩千餘年的歷史,但是二者的歷史聯繫並未割裂。大量歷史悠久的書面語辭彙依舊活在我們的口語中。文言不僅是中國傳統文化精髓的載體,也是今人探尋歷史寶庫的必由路徑。尤其重要的是,雖然有文言、白話語體之分,他們使用的文字體系只有一個,即漢字方塊字。獨立的文字系統徹底清除了口語、書面語乃至各方言之間的諸多差異而造成的一切隔閡與交流阻礙,他甚至於使識漢字而不會說漢語的日本人、韓國人也能寫出像樣的漢詩。漢字系統的設計更傾向書面語而非口語,這是與西方拼音文字極為不同的一點。這種差異在中西方的詩歌創作上必然會顯示出來,也應當顯示出來。三、對獲獎者押韻等「錯誤」的回應(相關鏈接)。發出這樣指責的人,應該是對詩詞寫作有所了解的。但是他們了解更多恐怕只是格律詩的用韻。漢語文言格律詩有近體詩、詞、曲這三種形式,韻部系統各有所本。對於更多形式的非格律詩,如古風、騷體等,押韻自有其規範和特點,固不可以通行詩韻(平水韻)對其加以約束。所舉「漲溪縱有殷勤雨,到海真成劫後身」對仗問題,依《鷓鴣天》詞律,屬可對可不對之例,如此遽下評斷,殊不知是青年詩人基本功差,還是批評者讀書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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