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英國紳士都在鄉間(組圖)

  「曼陀麗莊園。

  「這片土地接受了上帝的親吻,花色滿園,美不勝收。莊園的男主人嗜好花香,但極為挑剔。

  「他說,他從來不許在室內陳設風信子。一插進花瓶,風信子就顯得陰濕潦倒。要觀賞嫵媚絕倫的風信子,你得在正午十二點左右,太陽當頭的時候去園中漫步欣賞,為此,他在曼陀麗下過禁令。還有,他說,野花不得進屋。而可供裝飾內室的鮮花需專門培植,玫瑰是其中之一,一年中有八個月,他讓人在室內陳設玫瑰。」

  這是1938年發表的《蝴蝶夢》(Rebecca)一書中描述的英式貴族生活:講究、精緻、細膩、繁冗。俗話說,一代可以暴富,三代養不出一個貴族。貴族,這個詞神秘又帶點高人一等的優越感,是當今各色紅男綠女裝不來卻又戒不了的趣味。曾經,這個詞是虛偽、無能的代名詞,但如今,又成了留在世間的紳士風,供給後人緬懷、欣賞與模仿。

  英國貴族素來把田園風味高高放在上面,在倫敦蓋的是「公館」,可是「家」,一定是在鄉間的。特別是那些有歷史傳承的古堡、宮殿和別業,是他們身家品位的絕好招牌。就是鄉紳階層,也把山莊農莊田莊分外當回事兒,MerryOldEngland,是一個民族的集體想像。對這種老房子夢,文學一方面推波助瀾,一方面也樂享其成。想當初,司各特幾乎為蘇格蘭的每一座古堡寫過一部長篇小說,而假如沒有這些古堡,哥特小說怎麼辦呢?假如沒有那些鄉間莊園,《曼斯菲爾德莊園》、《呼嘯山莊》、《荒涼山莊》等等怎麼取名呢,簡·愛和羅切斯特該在哪裡相遇,還會不會有《蝴蝶夢》開篇那深情的語氣:「昨天夜裡,我又回到了曼德利」?

  愛德華時期:貴族行頭不能少

  

  溫莎公爵(愛德華八世)年輕時代的鄉間運動裝扮

  愛德華時期(1900-1910),舊時代痕迹濃重,新世紀風潮漸起。愛德華七世上位,尚未在政事上建立一番讓後人津津樂道的「猛料」,就撒手人寰;然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嚴肅的政治根本就不是他的「菜」。愛德華七世年輕時候就是一枚遊戲人間的公子哥,懶散放縱,驕奢淫逸,因此到花甲之年才登位。而正是這位紈絝子弟,卻是影響20世紀幾代英國年輕人的「老師」,因為他愛好社交娛樂,為人講義氣,頗有一股江湖兒女的味道。

  

  

  划船時要換上針織套衫和戴上Porkpie帽子

  所以,愛德華七世是社交的「黃金年代」,鼓勵「走出去」,也從這時開始,始倡導不同場合更換不同服裝,這讓一套禮服穿到底成為貴族不能忍受的陋習。所以,貴族服裝行頭到達了一個奢侈的地步——鄉間散步,門球活動:花呢套裝,針織背心,鴨舌帽,布洛克鞋;划船時:要換上針織套衫和戴上Porkpie帽子(肉餅帽,和英國傳統的豬肉派相似,帽子上面凹下去,下面卻是平的);晚宴:燕禮服外加懷錶、吊鏈。愛德華時期傳承了維多利亞舊時代的傳統和嚴肅,但是在層層包裹之下,變化在蠢蠢欲動。這個驕奢華麗的年代時間極短,卻是為戰後的英國一再強調和再現,無他,當時的太陽正值隕落之前的輝煌燦爛,透著悲壯的味道——越是珍稀,更顯珍貴。

  

  1987年電影《莫利斯》中所描述的20世紀初英國鄉間貴族板球運動著裝

  

  在鄉間狩獵和運動時,貴族紳士們往往喜愛穿著粗花呢套裝,圖片來自《唐頓莊園》

  

  

  圖註:紳士的日裝包括外套、西裝、襯衣、背心、袖扣、領帶、背心吊鏈,當然缺不了懷錶,圖片來自《唐頓莊園》

  

  三件套的標準日常著裝

  

  圖註:晚宴著裝,必須是燕尾服(tailcoat)。配白襯衫,黑領結,黑腰帶,黑襪子,黑鞋。圖為1981年英國電視劇《故園風雨後》中英國莊園貴族晚間的著裝

  

  圖註:最正式的男士禮服,則是燕尾服配白色領結、白色馬甲、白色襯衫。褲子兩側有兩道筆直的豎條,褲子不用皮帶用弔帶。可以在領口的扣眼上別上鮮花。圖為講述30年代英國伊頓公學校園生活的影片《同窗之愛》

  工業革命的開始源於歷史課本上提及的「瓦特與其改良的蒸汽機」,但其影響卻遠遠不止這樣。昏黃的燈光下,老工匠起繭的手慢工細琢打造出來的東西被視為「落後,無效率」產物,機器轟鳴就像清晨的雞鳴一樣,擾人清夢卻又振聾發聵。工業時代,代表著大量的機器複製取代質量「參差不齊」的傳統手工製作。機器複製,意味著獨創性的缺失,同時細節也漸漸被淹沒於「效率」的大旗之下:繁冗的細節,可以是大套間卧室的天花板上雕刻漩渦花式還是流線造型,也可以是晚宴出席穿戴黑貂皮圍脖還是栗鼠皮披肩。這種細節的堅持,就像餐桌上的餐前精緻甜點,只供貴族消遣,而貧民生活只有不帶黃油的麵包。

  20世紀初,紳士的日裝包括外套、西裝、襯衣、背心、袖扣、領帶以及背心吊鏈,那貼著頭皮的髮型,露出的光亮額頭,就是《泰坦尼克號》里傑克那樣的俊容也不一定能扛得住的髮型,但卻是當時貴族的標誌,一絲不苟。細節之道,是今天時裝界反覆強調的追求,在當時,卻在工業革命的車輪下碾得粉碎。

  妖艷的青少年:皇帝的舊衣裳

  

  「衣服嘛,就像你在鄉間那樣的穿著。千萬不要穿花呢上衣配法蘭絨褲——永遠要穿成套的衣服。到倫敦裁縫店去做,那裡剪裁好」——《舊地重遊》(Brideshead Revised)中男主角的表兄如此教育剛剛踏進牛津大學的這位表弟。

  而事實上,這位男主角卻在入學之後迅速投奔了「千萬不要」的「妖艷青少年」行列:「塞巴斯蒂安進來——他穿條淺灰色法蘭絨褲子,白綢上衣,打了一條時髦領帶,上面印著郵票圖案,恰巧像我那條。」

  這位叫「塞巴斯蒂安」的「漂亮朋友」正是那一代貴族的寫照:他永是遠活在童年的美少年,舉止驚世駭俗,似乎一點顧忌也沒有,他抱著一隻大玩具熊在牛津學院里穿行,過著在榆樹下的小丘上吃草莓、喝酒、抽土耳其大雪茄的甜美日子,他無法面對衰落……

  

  Evelyn Waugh 1945年的小說《Brideshead Revisited》刻畫了一戰之後英國貴族青年的著裝與生活態。

  

  

英國作家Evelyn Waugh年輕時代就是他筆下那種「妖嬈青年」

  

  

牛津生活少不了「牛津鞋」

  一戰瓦解舊有的格局和體系,日不落帝國的光芒在消褪,而一戰後的英國年青一代受傷了,垮了。英國雖為戰勝國,但創傷急待撫平。弗吉尼亞·伍爾芙在《戴洛維夫人》(Mrs. Dalloway)探討了一戰後女性的創傷——想想戰場上出生入死的男人又怎能平靜!而之所以被稱為「妖艷的青少年」,那是因為他們華麗的衣著與矜驕的作風。他們衣著光鮮,頗有「愛德華紳士」的遺風,花呢套裝、針織背心、鴨舌帽,或者「穿花呢上衣配法蘭絨褲」,看上去有那麼點不修邊幅,實際極為講究,不死的「貴族精神」表達得淋漓盡致——講究,精緻且細膩。那些年輕人的迷茫就像一群打架輸了的小獸因為疼痛而「嗷嗷叫」,失望但不絕望,父輩(愛德華七世統治時期)的富庶與繁華並不是遙不可及,他們挺直腰桿,用「集體懷舊」來抵抗歷史的洪流,他們不要「新衣」和「新生活」,執著父輩的「權利手杖」,而新一輪的衰敗卻在不遠處,腐蝕他們的「舊衣裳」。

  妖嬈少年們的舊時尚並非無本之木。他們的祖師爺正是十九世紀歐洲男士「潮流偶像」博·布魯梅爾。博·布魯梅爾,原名喬治·布萊恩·布魯梅爾,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浪蕩公子之一,被公認為英國男士時尚潮流的開拓者。

  博·布魯梅爾對樸素而質量上乘的面料有著異乎尋常的熱忱,甚至直接影響了英國貴族,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把華麗繁複的宮廷式衣料扔進了壁櫥。至於配飾,用風尚史專家芬克爾斯坦的話說:「布魯梅爾的身份完全是由衣服上那些裝飾品製造出來的。」他每天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梳妝,確保自己的領帶打得無可挑剔。同時,博·布魯梅爾引導的是一種更具現代意味的男性著裝風格,主張簡樸而單純的外觀。巴爾扎克在《風雅生活論》里,專門討論了布魯梅爾式的生活風格,發現「風雅生活的核心是一種偉大的思想,它條理清晰,和諧統一,其宗旨是賦予事物以詩意」,布魯梅爾則被他比作風雅生活中的拿破崙。之後的「歐洲生活方式專家」,比如大名鼎鼎波德萊爾、王爾德,都從布魯梅爾那裡吸收了足夠的養分,讓有著濃重唯美主義傾向的丹迪風,成為了至今不輟的流行。

責任編輯:袁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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