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得像個爺們兒

06-04

弦歌雅意

　　在我們這個小圈子裡，歐陽兩口子的相處模式曾經讓我們嘆為觀止。

　　如今的男人們，明裡暗裡都不掩蓋自己怕老婆這個事實。這不僅是時尚，也讓自己感覺頗良好——總算夠上了紳士的一個標準了。歐陽不。歐陽媳婦兒低聲抱怨歐陽不肯換工作，兩地分居諸多不便。此時歐陽只要大眼珠子一瞪，他媳婦兒就委屈地閉了嘴。有人沖歐陽借錢，歐陽敢當眾和自己的媳婦兒商量——其實就是通知一聲。

　　席間，女人們總喜歡借故呵斥自己的男人幾句，很嬌嗔，理由諸如酒喝多了菜吃少了不等。歐陽媳婦兒不。歐陽媳婦兒看歐陽的眼神，文藝點講總是那麼心醉神迷。順著他媳婦兒的眼神掃過去細查，我們疑惑歐陽哪裡就那麼有魅力，可以讓他娶了十年的媳婦兒仍感覺初戀一般。忍不住有些嫉妒，再想想被自己治成妻管嚴的老公，便決定添些優越感補償自己。

　　歲月本該靜好，歐陽小夫妻卻提前嘗到了「無常」兩個字的滋味。莫名發了半個月的低燒，媳婦兒被查出患了肺部惡疾，而且是晚期了。

　　歐陽當時在單位任要職，這也是他為什麼遲遲不肯辭職的原因。他上級的上級非常欣賞他，諄諄教導：「作為社會動物，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他的社會身份。」並暗示：歐陽是自己下次提拔的首位人選。

　　歐陽遞交了辭職申請。好友認為他反應過激：一個男人，人到中年，在一個陌生的行業里從頭來過，談何容易？勸他用另外的方式補償自己的媳婦兒。歐陽淡定地回答：「不用替我想借口。」

　　為了讓媳婦兒盡量用好一些的葯，他還賣了自己的一套兩居室。岳父母猶猶豫豫地問：「你真想好了賣房子？別忘了還有孩子呢，我們可以貼補你們一些。」歐陽平淡得像剛處理掉積存了兩個月的舊報紙一般：「我有分寸。」

　　病房裡，上演的不是瓊瑤的劇情。他逗她：「傻子！跟我耍心眼騙我回來。我看你還是傻吃傻喝傻活著，認了自己是個傻子吧。」媳婦兒笑得岔氣兒。

　　最後這些日子，媳婦兒配合著歐陽傻吃傻喝，卻不肯傻活著，最終還是去了。歐陽為了她，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搭上了賣房子的五十萬，剩下的十萬，交由岳父母存起來養老。

　　朋友們說：歐陽夠爺們兒。女人們也終於明白歐陽媳婦兒為什麼對他總是那麼「心醉神迷」了。

　　給了歐陽一年的療傷期後，朋友們紛紛張羅好姑娘，要給歐陽成個新家，便問他的擇偶條件。歐陽毫不矯情，他說：「很簡單。只要待我女兒好，我女兒也喜歡她，人家也能看上我，就成。至於我自己，好將就。愛情不愛情的，我會跟人家好好過日子。」

　　我跳起來：「你就算心裡這樣想，也別這樣說呀。找一個你女兒喜歡的——這可犯了女人的大忌！」

　　「講明白了比較好。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能老把自己那點需要放在第一位？」歐陽說。

　　世間的緣分就是奇怪，就有那樣一個女人說：「就算他不愛我，我也願意跟他結婚，還有比做他的妻子更幸福的事兒嗎？」

　　如今，歐陽和那個女人結了婚。那天在街上碰到一家三口，小女兒穿著新媳婦兒給買的棉布小旗袍，晶瑩剔透，小公主一般，還撒嬌地拉著新媽媽的裙裾，健康陽光，臉上的幸福，像花兒綻放。

　　怎麼會沒有愛情呢？像歐陽這樣的爺們兒，當然配得到女人的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