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51-剎那芳華彈指老,忍把前塵,低聲淺唱——謹以懷念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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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滴血,那便不是薔薇。 但看遍世界上的薔薇,只有你,是滴血那一朵。 愛了一個人17年,到底還算不算是愛。

今天是5月11日的凌晨,是第41天了。 十一號、十二號、十三號、十四號、十五號、十六號、十七號、十八號、十九號、二十號…… 陪你倒數 你從新浪頭條上下來了 你的名字從報刊上淡出了 小區里所有唱片店靠你發了財了 快被人遺忘的六十多歲的李敖裝瘋狗咬你了 我們又無奈開始擠車開始上班開始柴米油鹽了 非典來了

每星期去靈隱為你放生,在功德本上寫: 將此功德迴向給張國榮先生。 字如血淚 從前如你一樣沒有宗教信仰,只因我有你可以信仰,但是現在我只得信佛。 沿著熟悉的一個又一個殿,我虔誠的跪倒,舉香過頂,一遍又一遍求佛: 佛我從前大不敬,是我不對,我願誠心仟悔。可他一生善良,沒害過人,求你渡他去往西方極樂世界,給他健康,與他平安,助他快樂。為此我願受他未完之苦,並用我餘生行善助人。 求你,佛。 求你了,佛…… 日日為你守齋,夜夜為你誦經,流蒼白的淚。 從此,斷絕了敢愛敢恨無怨無悔的一生。一切,全無半點滋味。 我害怕出去,害怕上街,我害怕,LESLIE。 我嘗試著去走走,然而一看到高樓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數著它的層數,然後想像你是從怎樣的高度墜下,殘酷的,折磨著自己的神經。

香港文華,4月6日。 電梯前我幾度徘徊,我努力想讓自己冷靜的去到24樓,去到你墜落的那個地方。 但是我最終是暈倒在那裡。 還未及上到那高度,我已經暈倒在高速上升的電梯中。 我怎麼能承受那樣的高度,我怎麼能去承受,那是你的高度。 我太習慣與仰視你,我的愛,我的天。 如果有一天我與你並肩,那是我已經靈魂出竅的一刻。

杭州,4月9日後的某夜。 外面的風很大,又在下雨,我在19樓。 我看著樓下的地面,黑沉沉,卻好像散發妖魅般的力度,以墜落時的無拘束的自由誘惑我。 只短短的幾秒鐘,換來這自由的代價究竟大不大。 我想你體驗了一種我們大多數人都不會體驗的速度,不是飛快,而是決絕。 我願意你是決絕的,在下落的過程中,只是閉著眼睛恣意的忘記。 我也許也正在模擬你下落的過程,心的下落,只是為什麼,我沒有享受到速度的快感,這過程是如此的漫長而痛苦。

16日,被朋友約去假日的頂樓喝咖啡,她對我說,窗外陽光正好 我回首一看,瞬間如遭雷擊。 我開始控制不住情緒,開始發抖,開始抽氣,開始暈眩。 最後,哭泣。

記得那天一個朋友打電話來,劈頭一句,你怎麼真去香港了,為一個明星的死你至於嗎? 一句話沒說,掛了電話。 心裡也明白,有一天這樣的昏天暗地會過去。無論我多麼願意停留在此不走,但時光似流水。 有一天,你會潛入我的生命,不會如今日如此明目張胆的挑釁我的心臟——但又或許,悲哀終將成為我生命的底色。 LESLIE,且看我這雙手,自你離去,一直顫抖。 離開你的41個夜晚我不敢睡去,我怕黑怕靜,恐懼緊緊糾纏我。 離別第一次那麼清楚刺痛,給一個年輕的女孩無盡的眷戀和恐慌。 我開始一次又一次的企圖自殺,想中止這無謂的生命,感覺自己隅隅獨自爬行在黑色的下水管道里,且對星光毫無期待。   我是那麼的愛你,那麼的愛著你。 因為你的勇敢和磊落,對於愛情的忠實。你比那些藏著掖著的偷歡,比那些半明半暗的曖昧來的真實和堅貞。 一個人的氣焰並不與他的態度成正比。 你溫文爾雅的時候,不代表了就肯遷就。

黃耀明有一句詞:有太多意中事,太灰暗的時代沒有意外;但你卻不可思議,卻使我驚呆似花再開。 貼切無比。 這是一個淪喪的年代。 聽見身邊很多囂張的聲音漸漸沉默了下去,甘於平凡了的事故。眼見很多的眼光黯淡了下去,被太多的眼淚蒙起了。 但是,總有那麼一些人,仍然用無盡的愛和生命力繼續耀眼著。 這樣的人,如你,是沒有能夠苟且的靈魂。你用一個轉身,就輕易否決了一場承諾一個年代。 聲音已經不比當年,容貌中也必須夾雜起了皺紋,連身高都比不上周圍叫囂著的大多數人。然而你一個微笑,就粉碎掉所有的猜測與斜視。      世人都用不同的姿態生活,上升或者下沉,愛或者不愛,熄燈或者點煙。有人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你知道你象誰? 不是那為你痛斷了柔腸的李碧華,縱然那妖嬈女子給了你十二少和蝶衣,縱然她寫「血似胭脂染蝶衣「,不復華麗淫蘼的文風,平實的一字一淚,吐盡相思。你象極,那四十年代的孤島女子。她寫沉香屑的爐火,寫三十年代的月亮,寫兜兜轉轉的二胡,寫蒼涼的手勢。她用一種「再世人」的體察寫都市,也用一種少年的天真去愛然後去解散,無比寬容,也無比倔強。一座沉下去的城,最終成全了她這一抹亮色。 而你,生活在這下沉的人間,亮麗耀眼一生,終了卻比這世界下沉的快。

而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心疼你了,17年來我一直那麼心疼著你,但是都不如現在。那麼多年的廝守,那麼多年的愛戀,你的歌聲魅影里我長大,是那麼幸福 到今天,卻只在暗夜裡,聽你的歌,放任自己慢慢枯萎,到今天,對自己說我們還是相遇太晚。我想聽聽你說話, 就好象你依然在台上,又嬌縱又寬容的笑看著我。一起來說說,說說你這些年來的愛恨情仇,說說你最喜歡喝的那支紅酒,說說你最頭疼的那個牌友,說說你最煩惱的苦命的胃。而我,來說說那段因為你的御風仙去而掙斷了鎖鏈的青春…… 只得記憶碎片。 嗚咽晦澀的記憶,如同當年買的第一盒你的磁帶。

記得剛剛有VCD這東西,於我這樣愛電影的人來說是由不得欣喜到發狂,整天騎著單車在杭州的大街小巷裡搜刮電影。98年春節時,已經買滿了有三千多本VCD,而特特的有一個大抽屜,全是放滿了哥哥的電影。細細數過一次,68本,原來不少重複的。那時節最喜歡拉人一起來家裡看電影,買飲料備小點,只求那份共鳴。看「天堂電影院」,看《小小偷的春天》,看《水牛城》。人人頭暈,說是再受不了那種高深而癲狂的轟炸。於是我說看哥哥的電影吧,一眾叫好,只是要求看沒看過的。那天看的《藍江傳》,和《為你鍾情》實在是看過容易忘記的片子。記得有個男生一路笑我「你家哥哥那麼標緻傲氣的電影人,也拍過這樣爛的片子么」。可是接著又讚歎你的美麗「周惠敏和李麗珍怎麼都再不好看了,還是哥哥的臉看得人心跳」。 於是一屋認同:橋段再爛,手法再土,他依然是閃閃發光,連做個花瓶都稱職到底。看《花田喜事》,你眼角一瞥:「變戲法兒的?」扮成女裝被達叔驚為天人; 看《家有喜事》,你插花烹飪做娘娘腔,那噴飯的一擰腰:「生孩子要痛的!」;看《九星報喜》,你開腔唱小曲兒,被發花痴的女子糾纏,著實的俊美可憐;看《東成西就》,你被兩大美女爭來搶去,喝醉了酒險些讓梁家輝吻了去,艷光直讓無數美色拜倒;看《大富之家》,你織毛衣,教劉青雲說Sexy要發兩個音;看《金玉滿堂》,你夾著大髮夾蹦蹦跳跳地做菜,聽袁詠儀唱「卡門」嚇得從椅子上滑下啦; 反正就算無事可做,起碼得你艷與天齊 但是到底不可能是花瓶,註定是,那改變一代電影人的絕世名伶。 「說好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算不得一輩子。」這是程蝶衣說的,1986年的那個夏天,11歲的我邂逅風華絕代,自此執意痴迷,暗自竊喜有生之年未曾錯過。 「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這是何寶榮說的,在光影的更迭交纏里,斑駁後落寞的自困。我才明白除了自己,還有一個可以讓我更縱容的人。 「既然她不給我機會,我也不會給她看我的機會。」 這是旭仔說的,走的那麼絕裂的背影,在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一開始他就已經選擇離開,從來都是無根的漂泊,是我自以為他會停留。 「不被別人拒絕的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 這是西毒說的,可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可以拒絕別人,為什麼連自己也一併拒絕呢? 「在晦暗裡漆黑中的那個美夢,從鏡里看不到的一份陣痛。」 你在那裡嫵媚的吟唱,我在那裡目眩神迷,怎麼會有那樣的人,顛倒眾生就這樣在他揮手搖曳里展現,那麼輕易,那麼迷離。 「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 你沒有食言,只是我們都忘記了,你說的是最堅強的泡沫,即使最堅強,還是泡沫。

記得93年《霸王別姬》全國公映。先是逃課借錢坐30個小時火車去北京看首映式,卻無緣一見。回到杭州,一個人去看了17遍,至今存著那張張票根。有天在電影院里,屏幕上是蝶衣正面大特寫,身後一個男子驚呼:「他真是美得令人髮指。」又一女聲:「鞏俐也算美女啊,張國榮比十個她好看。」我幸福得把已經喝光的礦泉水拿來拚命倒。後來在歷史作業里無意中寫:「日本侵略者美得令人髮指的罪行」,被老師罰站一節課,快樂的在走廊上默背蝶衣的台詞。有一場戲,特別記得。 小四和蝶衣決裂後,兩人同時以虞姬的裝扮出現在後台。小樓再倔也擰不過現實,只得上台。眾人傳著行頭到了菊仙手裡,猶豫間,蝶衣靜靜地取過,無限溫婉地替小樓戴上。 想來那一刻,他本該是心碎如塵,滿身皆是傷痛的。可是,卻這樣的柔情似水,似水溫柔。 從一而終。 不論這人怎樣傷害自己,刺得心裡心外血肉翻飛,還是無嗔無怒,無怨無悔。 不後悔。 說的什麼? 此恨不關風與月。 年少時沒有那許多電影可看,球賽也是一年難得幾場,最多就是看書,尤其喜歡看武俠,白天黑夜,上課下課,都是六朝五代江湖戎馬不離身畔。每看古龍,一字一句都唏噓,實在太喜歡他的文字,想著他這樣一個寫奇書的奇人竟死在自己不曉事的時候,就悵然不已。金庸的故事也喜歡,只是不喜歡梁羽生,但是除卻《白髮魔女傳》是那樣看得我心醉神迷的故事。不喜卓一航,總覺他負霓裳太多,縱然他偏激邪氣,可還是認定皆是他的錯。總想世間男子,再不如揚過的痴絕,只有他才是夢裡人。卻偏偏,後來有了那個借了你身子的卓一航,叫我再沒辦法去怪責。從前和以後,一夜間擁有。 難道這不算,相戀到白頭。 白髮,紅顏,其實都是不重要的。如不愛你,紅顏亦如泥。如愛你,白髮,黑髮,有甚差別。 於是,那一剎那水色火光中的激烈絕望,不再在記憶中褪色半分,連同這個無法責怪的卓一航。 《倩女幽魂》得一美字。 名字美。 解釋不清楚,就「倩女幽魂」、「寧采臣」、「聶小倩」「蘭若寺」十數個漢字,境界已出。 《夜半歌聲》宋丹萍,杜雲嫣,舞台劇,羅米歐,茱麗葉,拆散,毀容,漫天大火,失明,相聚,八音盒。 丹萍,丹萍,雲嫣俏生生地喚道。 笑容,在臉上渲染開,緊身衣,披風,一彎腰,作中世紀美少年狀。 黃金年代的優雅。 這般的風流,如潮水洶湧而至,卻只是輕輕的滑到心裡,像柔婉的香味,瀰漫四散,貼心又舒心。 《金枝玉葉》買的原版VCD,一開始就是對導演、主演的採訪就是不見哥哥的蹤影。只有嘉玲一臉陶醉在說:哥哥啊,當時在片場唱歌(就是《追》),真是後頸的雞皮疙瘩全顫起來,好聽到死了! 大眼睛的袁泳儀說:哥哥啊偶像啊,一起演戲緊張到不行,哥哥眼睛會放電,我算是完全完了。 《風月》哥哥看著周潔跳下去,埋下頭,手攤開,兩灘水。 當時,我心皺。 這段看了很久。我不喜歡蘇童不喜歡葉辛,不喜歡風月的內容。 可是我喜歡哥哥,那個百轉千回的拆白黨。 《胭脂扣》故事再怎麼凄婉,這樣的日子裡都被我忘記了,記得那張臉罷了。十二少,年少多金世家子弟,眉梢眼角間未妨稍帶放縱稚氣,卻也深情幾許——若人物稍差,怎得如花這般女子直等他五十三年,黃泉路想必也冷,不是那麼好徘徊的。 這般人物,本是謫仙一流吧。 董橋寫道: 「畢竟是後現代最後一個西關大少,張國榮註定要在薄紗綉帳的一床幽香中永生,留襟上的酒痕,留不老的綠鬢,留一身六朝滄桑的金粉。……古典的五官配上玲瓏的憂鬱,造就的是庸碌紅塵中久違的精緻:柔美的圍巾裹微燒的嬌寵,矜貴的酒杯搖落千載的幽怨。他的舉止恆常宣示的更是隨舊時代攀枝、賞荔的閑適,縱然他未必經歷過那樣的歲月。」 說得很是,難怪人人的花名都是什麼仔什麼哥什麼爺,只有你被叫了二十幾年榮少。 其實最最歡喜,是你的何寶榮 都說你的蝶衣已入化境,也不知為那多情戲子流了多少無用淚水。還是,還是,最歡喜那任性嬌縱的何寶榮。何寶榮的放浪形骸,何寶榮的背棄決絕,何寶榮的漠然冷淡,都敵不過一句,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只當黎耀輝在愛中沉迷受罪,卻不知,他或者也是甘之如飴,含笑飲砒霜的。 何寶榮,說不象你,也象你。這個男人,到了那裡都是讓人不能自拔的毒。縱然狠下心斷了,戒了,抽身了,只需一個淺吟低回的眼神,就是一番五內俱焚,倒海翻江。 註定了,要分分合合,要飲鴆止渴,要抵死糾纏。 何寶榮痴纏又甩脫。 何寶榮在鏡子前梳頭。 何寶榮說:從頭來過。 何寶榮在床上大叫:你去撲街。 何寶榮嘟著嘴:你別不捨得。何寶榮很吃醋:你和他有沒有什麼啊。 何寶榮愛著黎耀輝,甚於黎耀輝愛他。看春光乍泄,一定要看粵語版。哥哥講台詞,都是最好的。愛死,只因為你的真。真心跟演戲,差天共地 。 繁華塵世,太神秘。鮮花跟戀愛,靜待枯死。 印象依稀你實在是個有著孩童一般赤子之心的**尤物。 然而,再也不會重新開始了。乍現春光已逝,所有的情愛都已在風中凋零。回首再看時,芳華已憔悴,恩愛都成灰。

金像獎的評委扯皮,說你本來是gay所以演得再好都應該,所以最佳男主角還是給偉仔。心裡無限委屈,代你委屈。誰說同志就能演何寶榮? 可惜這樣的不公平,在你是家常便飯。 你心裡必然是有憾的,可是一定不曾有怨.還是淡淡做你自己。 沒見過一個藝人,像你那麼有大牌卻從來不耍,像你那麼懂得謙讓,懂得照顧別人。 《紅色戀人》的首映式上,所有的人都趕著向你提問。 你說:「大家不要總問我哦,我們劇組裡的人都很出色,你們應該多問他們。」 大家仍然圍著你。一個人問:「聽說你退出歌壇了?」 我冒汗,你卻笑:「我退出歌壇七年又回來了,你不知道嗎?」 還有一個人居然問:「《九星報喜》里你的長髮是不是練氣功長出來的?」 我大汗如雨,你失笑:「怎麼可能?練氣功是鍛煉身體的,長頭髮?你瞎掰啊。」 ……諸如此類的無聊問題過後,連我這個觀眾都不耐煩了,你沒有,一直溫文地微笑著。 一個人用語法錯亂的英語問你最喜歡的歌是什麼——為什麼要用英語問呢?——會場里沒幾人聽懂,靜。你回答:「我就替你翻譯了吧,你是問我喜歡哪首歌吧,我比較喜歡《金枝玉葉》里的《追》。」這時候幾個人開始起鬨:「來一個,來一個。」 你有些不快了。我看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但是仍然從容地說:「大家可能不知道吧,我們劇組裡真是藏龍卧虎,連這位小妹妹都有絕活兒給大家表演……」你介紹扮演你女兒的葉凡凡為大家朗誦了一首詩,葉凡凡看來是準備過,但是朗誦得還是不流利。看到許多人都笑了,但是你不笑,一直看著她,用充滿鼓勵的眼神。 接下來主持人說開了別的話題,你終於得到解放,退到後排。 你以為沒人注意他了,所以肆無忌憚地擦鼻子,揉眼睛。 真實得象我身邊每一個人。但是每個人都不是你。

在文華和殯儀館門口守夜,和很多資深歌迷說起你,再不說什麼風光什麼榮耀,只說你最瑣碎小事。說起住在Kadoorie大道(他曾在那裡住過)的一個女士,名叫Jacqueline。幾年前,她剛和丈夫離婚,Kadoorie道上哭得很傷心。她在哭的時候,我們的哥哥正好開車經過。他停下了車,上前安慰她。她有些反感他的安慰,叫他走開。他於是回到車裡,坐在那兒等著,看著她以防出事……足足有半個多小時,直到她稍微平靜下來。他重新來到她身邊,和她談了幾個小時,試圖使她情緒平定。Jacqueline說,事實上,他整個晚上都呆在她身邊一直到凌晨,一直到確定她不會做任何傻事才離開。他離開時,寫下了她的電話號碼,幾天後打電話給她,看她是否真的沒事了。故事到此並沒有結束……在其後的那些年裡,每當他聽別人提到「Jacqueline」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都會打電話給她。又有一個人說起,哥哥還住在太古城的時候,應該是1984,85年的樣子。這位朋友那時只有十一二歲。他很喜歡哥哥的「monica」,並成了他的小歌迷。男孩的姐姐在電梯里遇到了哥哥(他們住在同一幢樓里),跟他說自己的弟弟是他的歌迷,而且很希望得到他的親筆簽名。哥哥告訴了她自己的地址,並且跟她說讓她弟弟來找他。男孩好開心,帶著Monica的碟去讓他簽名。哥哥的女傭攔住了他,但哥哥卻讓男孩進了屋。他在碟(一個LP)上特別的一個角落簽了名,然後告訴小男孩這樣不會影響到碟的音質。……那段時候太古城的水管有些問題,所以居民經常不得不到街道上的給水栓處打水。當這個小男孩的母親一次拎著一桶水回家時,哥哥看見了她,上前幫她一直把水拎回他們同住的那幢樓去! 說起早年看到的報道,說阿梅回憶她和哥哥早年的坎坷演義路,當時他們都在歌廳駐唱,有次客人找茬,對阿梅不滿意,要開打,一屋子人唯是哥哥站出來擋在她前面。 又說起英達的回憶,說「別姬「劇組裡給哥哥化妝的其中一位京劇化妝師深受家庭暴力之害,在劇組收工酒席上,哥哥當著大家的面對那位化妝師的丈夫大聲說「你再敢欺負她,我找人來收拾你。」當時在坐的很多是京劇團那丈夫的哥們,但哥哥一個外人居然就敢站出來說,而那位丈夫以後竟真的改好了。說到天色一點點亮起來,說到心裡灰敗得不成樣子。然後身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士含著淚嘆「哥哥的善良罕有人及」。 善良,純真,那樣潔白溫潤心靈。你比得起這世界有的一切緋紅亂綠。 不是沒有資格驕傲的,若你不驕傲,還有誰能驕傲?

Jean-Paul Gaultier,法國時裝界最不買別人帳的巨頭,被日本藝能界求了兩年才做了一件歌衫給廣末涼子,偏偏願意幫你做足13套熱情的行頭,只為了你說一句「我張國榮開演唱會,就要最好的設計來襯」。 報紙說,你去米蘭和他見面,才進房間,那無比高傲的大師三步並兩步衝過來,拳拳愛慕掩不住,拉著你說 「LESLIE CHUENG,我是你的影迷,你的程蝶衣是我見過的最迷人的男子」。 度身定做,從天使到魔鬼的意念,全為你起。甚至那一季巴黎的發布會上,他依然沿用了那一系列的風格,可是台上頂尖男女模特,最完美的軀體也演繹不出那份神韻了。誰讓那是你先著過的羽衣? PG跟記者說「天使和魔鬼本來是矛盾的敵對的,而我要LESLIE把他們合而為一,只有他可以做到。」事實如此。去日本開演唱會,在那最昂貴的會館演出,三千多人的席位,200美金一張的票,瘋賣得全城都好象只為他活著。開了四場,不夠,沒能買到票的FANS哭得不行,於是只好再加三場。大阪的現場錄音CD里,聽到日本FANS齊齊陪他唱《月亮代表我的心》那麼整齊那麼標準的國語,足以令很多廣東人汗顏。愛果然可以戰勝一切。你也真不是個凡人,竟然在那個國度的演唱會上照樣放《紅色戀人》的電影剪輯。奇蹟是所有日本人都跟著電影上的共產黨員靳大喊「……他們就是:紅軍!……」 這世界上,除了你誰還有這樣的魔力? 再不會有的。

想起你和阿梅在她去年的演唱會上貼身而舞,凜厲的目光,傲然的眉角。 「怕你什麼稱王稱霸,來臣服我之下,銀河艷星單人匹馬,勝過漫天煙花。」      想起梁鳳儀一小說,大概是家族那個,開頭沒幾頁,就說在一社交場合,突然,小姐太太們群起動之,主角奇怪呢。原來是張國榮出動。在她眼裡,那根本是仙子般人物。 李碧華的綠腰。 提到她最後趕上了leslie最後的告別演唱會。 說他最後唱到明星,眼裡都是淚,那是十二少啊,那是寧采臣,那是…… 寫道「大家都為他精緻的一張臉感動。」寫道「此生應該無怨吧,得到過他來演十二少。」     Take a bow,你回身,終是落幕時分。 記得你在《倩女幽魂》裡面的眼神。從來沒見過誰人有那樣純凈的眼神。沒有洞穿任何,只是出世。 連寂寞,也和人不同。     懷念的方式大抵雷同,徒勞的在一張張的碟里去尋那個愛著的男子, 你的眉眼你的暗嗓。不是沒有挑剔過,如今才知道,可以挑剔原來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以為自己還有大把大把的機會,以為細水可以長流,可以將這個人慢慢看到老。 可是,你就這樣徹底斷了我的後路。 就像耗盡了一生的情愛。 多情如我,竟也這樣揮空一切的去熱盼過、愛過。 香港那座城市大概是有怨的,為你學的滿口粵語,如今懸在舌尖上,吞吐兩難,連初衷都不再擁有,伸手擁抱,終成兩手空空。 終成落寞往事。 你目光宛轉。 我在劫難逃。 那天和男友吃飯,見他竟然換了香煙牌子,便書生氣的鬱悶起來 他問我你怎麼不吃了,我問他你怎麼不抽白萬了 他又怎麼會知道,我何以只愛上抽白萬的男子 從17年前的那個夏天開始 回賓館的路上,他留我一個人在車上,說去買些東西 就要夜的街,路邊看到一些老人,閑坐在花壇邊沿上。 於是去想,當自己老得走不動的時候,不知會和誰再說起你。說起你的音樂、你的電影、你的經歷、你的為人,說起我怎樣遇上一生中最愛,說起和你的種種經過,說起某年某月某黃昏,怎樣失去了生命的顏色和我的天空。而那聽者用來聽的,不知是心,還是耳朵。 我以前也曾幻想,幾十年,或是更長遠的歲月後,在加拿大無邊而寧靜的草地上,和你偶然地遇見。你必然已經是龍鍾老人,而我也鬢已斑白。不怕,依然能一眼認得出你。我不會再象少年時那樣痴傻,會微笑的邀你一同在嵌著落地窗的白色咖啡廳里坐下,而善良親切的你定然是一如往常的答應。窗外是一片初春清新的綠色,杯子里是滿滿濃濃的香醇,然後,看著對面那依然美麗依然優雅的老人,看似淡淡地說一句: 「LESLIE,我迷戀了你這些年啊,還是不敢對你輕言愛的。」但是面上必定會泛起了少女的羞色。而你滿是皺紋的臉上,一樣是那透明純凈的笑容,理所當然而心存感激的說一句: 「多謝。」就好象每次你這樣對我說,同時漾起驕傲的神色來。最後,相視一笑。 世間一切,不過為求這一刻。夢囈而已,再不能,永不能成真了。萬物綠了又紅,只有你年華如玉從未老去。

這一段,只愛聽90年前的歌,只愛看阿飛前的戲。一相情願的,似要為你去留住那段你曾下決心掙脫的百丈紅塵。那不是文華上空的天,是依稀13年前的一段紅塵。    最愛,89年的FINAL ENCOUNTER。33歲的天皇巨星,25歲的天真面容,自此後你再沒有成長。記得你穿紫紅色鑲滿水晶的演出服,明明是告別最華麗的行頭,卻偏偏被你用來和我們家長里短。隨便的靠在那裡,有說有笑,表情豐富手勢利落,叫我看得忍俊不禁。說自己是怎麼入行,明明是委屈小孩卻裝大人樣子;說自己為什麼改這個名「LESLIE」,自己誇這個名字是「稍微小小SEXY」; 說自己初唱歌時真的難聽,很勇敢的樣子;說自己離開是全無壓力,感謝扶持自己音樂道路的幾位好友,言辭懇切;說自己會好好的,還會做一個勤力的張國榮;說自己想做一些好想做卻沒機會做的事; 說讓我出去闖闖,就算焦頭爛額,也不後悔;說一定開一間COFFER SHOP,為我們,說三十幾萬杯免費咖啡也認了,只想我們開心;最後,天性使然的撒嬌,說我們是不是會好快忘記你,然後把臉埋在震天響的掌聲和尖叫聲中,笑得滿足而清冷。眉目如畫,面若冠玉。那年你明明是有些些的發胖了,卻更加顯出那份矜貴和嬌氣,世人眼中,你仍是那最絕色男子。最是記得那樣的你,我最愛的你,我最愛的時代 那個時代簡單,那個你純白直到今天。記得那個童年落寞孤獨的孩子,那個隱忍了太多委屈太多挫折的少年,那個太過敏感太過脆弱傾城傾國的男子,那朵在光明的角落中獨自盛放的薔薇,雖然絕色,卻是滴著血的傷口。     薛家燕很是寵你,她曾說: 「LESLIE很喜歡發嗲,只要有人疼他、愛他,你哄哄他,他就會像孩子般高興了。」 每次想到這一句話,就會看見你嘟著嘴唇,如同十二少般的委屈。 只恨不能更愛你。 只恨不能在你身邊,用我微薄的力量去呵護你。 這份心意,你在時我還曾希冀總有一天會讓你知曉,而現在,我已暖你不到,你也再無機會聽到了。 不知怎麼想起紅館的熱情壓軸篇。你坐高高的吧凳,深情的唱《路過蜻蜓》,嫵媚的唱《AMERICAN PIE》。 你穿JPG的貝殼裙,千嬌百媚,挽著放誕不羈的長髮,偏有那樣天真眼神,純凈如雪,不染半點煙火。你點鑽石的痔,在春花般腮上,裸一雙瓷器般的腿和精心裝飾的腳。        你嬉笑怒罵,說些不咸不淡的笑話,輕蔑某家周刊拍你的走光照,冤枉我們全體意淫你又得意洋洋。把光著的腳兒晃悠晃悠,全無做作全無害羞的暴露於巨大燈光和世界眼前。有一晚,心思竟然全在那雙腳上。果然是完美主義?不然怎麼連腳都能勾魂至此? 這世界待我不薄 萬幸愛上這樣44歲的男子,有容顏如他不老,有靈魂如他澄凈。連一雙腳,都精緻乾淨得過世人渾濁眼光。上天一直憐憫,世界和我們都要感恩。那晚你還說了: 「我不敢誇口說以後還會不會在紅館再開演唱會。」下面我們立刻說「會」,你卻不理會只是接下去講你要講的話。那一刻你是不是真能料到最後這樣的結果? 風過處,人未到,唯你衣香細生。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穿白色天使舞衣的你曾在輕紗婆娑中唱: 「也許生死之間也是個夢,無謂弄得懂。」正是。 於是約朋友去飯館吃飯,去KTV唱歌。學你的樣子,凄涼而孤獨的勇敢著。我是愛你的女子,何曾需要遮遮掩掩過日子? 但是到底是有怨的,到底不是你,到底心是死的。竟然唱不來歌了,一句也不曾唱出了 朋友催唱你的「追「。偏著頭不看電視上的你,伸手去拿麥,竟然音感全失,詞梗在喉。沒人說話,只有我笑出聲來: 「不行的,這本事是哥哥給的,他畢竟帶走了。」默默放下麥,心裡充滿柔弱的幸福 我果然是你的,是屬於你的,所以你毫不猶豫帶我走了。 想起你在熱情演唱會,蹦蹦跳跳唱著《American Pie》,這首歌本是Don McLean紀念一代美國搖滾樂閱手Buddy Holly而唱的,歌中一句: 「The day the music die」,正好形容McLean聽到Buddy Holly死訊的心情。此刻對我,實在適用。說到Don Mclean,於是想起《Vincent》。 Starry Starry night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lined t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They would not listen, they did not know how Perhaps, they"ll listen now ……星夜……一切又都聯繫起來了。 一首靜謐的歌,卻承載著一個生命的熱情與孤獨,與你多麼相似! 神遊半空中,幽幽的忘了自己實在已經失去你。     聽得黃耀明唱完了《十號風球》後,頑皮地問台下的人,好不好聽啊,好不好聽啊…… 聽他介紹樂隊,聽他唱完《下一站天國》後說很多很多次的感謝。 我臉上必然是有了一些怨毒的神色吧,朋友拍我的肩: 「別這樣,他唱這歌時哥哥還沒走,你不須遷怒於他。」 猛醒,歉然的分辨說沒有 但是心裡是酸的,實在心酸。是的,是羨慕,也是嫉妒,是悲涼,也是感慨。 身體某處,靈魂某處,流血,斷骨,殘廢。 自己握緊自己的手,體溫低得如同常年鑽在土地里的動物。

愛比死更冷。 掌心的生命線仍舊綿延到手腕,我知道我不會死於絕望。 只是,那日過後,我的天空失去你的海岸。 那天在哥連臣角送你,拼盡一生氣力和勇氣。那一刻,至今難以成文。只知道自己在香港的每一天,步步驚魂。這熟悉而美麗的土地,竟然有一日,叫我踏步上去,分分寸寸,把心踩成了灰,而觸目,是處處荒夷。 心血掏空。那天最後大家都很照顧我,誰也不唱了,就看哥哥的演唱會,我幾度落淚,大家很用心的開解我,可是心裡始終空落落。我知道,沒有人象我一樣痛,沒有人象我一樣為他哭。太多人都在走形式,太多人只關心他們身邊的某人比如我。這世界上,永遠沒有「感同身受」這個詞的存在。你的痛,你自己承擔,全部,自己,承擔。我總是做夢,在天微微亮時睡過去然後做著大同小異的夢,夢裡面總是以前的事情,風花雪月,留戀忘返。歲月里夢境中,依然是你美麗,我痴狂。醒了,只有我自己的左右手,抱著沾滿煙味的被子。害怕,孤獨,悲觀,絕望。想起當年家駒驟死,我傷心之餘曾暗自慶幸自己的最愛能平安無事,彼時的你心靜如水,在加拿大快樂逍遙。 這一個月我才知道,此生最大憾事,竟然是你的回歸。如果可以再選擇,我會跑去加拿大用我的生命阻止你回來。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永遠比你幸運, 你付出,我接收,你給予,我享受,你掙扎,我領悟。最後你高飛遠走,我看透紅塵種種。 《偷情》。黑色絲綢睡袍,腰系細帶,站在舞颱風口上,睡袍如裙裾一圈一圈柔軟的散開翻滾,如蓮花,臨風綻放。 孤標傲世皆誰隱。《紅》。 紅色高跟鞋,怨懟眼神,媚入骨髓。身段妖嬈。你走路姿勢是和世界不同。 你的舞步,港媒體說,那是舉港無雙。即使年歲大,在椅子上跳下跳上,輕盈舞步,小子們半分都不及。 《月亮代表我的心》 說,把這首歌送給最知我的朋友和家人。隔了一秒,當然也送給在場各位朋友聽。 一襲黑色禮服,當時哥哥很瘦,清俊啊。 水一樣的眸子,自是幽幽。 所謂的,南方有佳木。 想起你在梅蘭芳墓前的照片,謙遜地站著,人戲兩不分,千古一名伶。 借胡蘭成的一個小故事: 說胡想找一個妥帖的詞形容張愛玲走路坐姿,卻找不到,於是請教愛玲,張愛玲說,《金瓶梅》形容孟玉樓走路,叫「香風細細,淹然百媚」。胡又問,「『淹然』怎麼講?」張愛玲解釋,「有些人的好處,就在那裡,一眼就看到,有些人的好處,像濕布沾了胭脂,一下子化開,到處都是。」 於是看見下了蝶衣妝的你,長衫玉立,素手蘭花,方才明了這二字的意思。 生命中所有美麗卻不可挽留的東西,都是傳奇,剩下我們,流年轉瞬,驚覺紅顏已換了白髮,竟是未曾發現。 大部分人沉迷於你絕世美貌,繞樑之音。有幾個人的眼同樣穿透,看得到背後的掙扎與固執? 大部分人痴醉你剔透玲瓏的眼神,慨嘆造物神奇,賜予這樣的潔白尤物。有幾個人能明白,46載顛沛,你如何保有這般天真清澈? 你何曾在天上,你與億萬人同在這悲哀的浮世中,倔強生存; 同樣疼痛,流血,犧牲。經歷前的天真只是無知,經歷了之後的天真,才震懾得住靈魂。 驕傲只是姿勢,風光不過彼岸。你交代給人間的,是怎樣的一種風情。 竟原來是要在蒼白無望的生命底色上,用自己的血去自導自演一場誘惑眾生的戲。 要給這樣無望的人間,染上一抹胭脂的紅暈。這就是理想主義者了嗎? 這就是你了嗎?我們用這個詞來形容你,理想主義者?這般刺骨的寒冷。

這些年來為你寫過的文字,如今再看只覺得字字驚心。原來世人如我早就給你設下了這樣的一個圈套,一早就推你入那危險境地,要你如履薄冰的在火光中獨自起舞。 多麼殘忍的欣賞者。 要看你的無望,看你的決絕,看你的妖嬈盛放在這樣陰暗潮濕的沼澤,娛樂我們的眼和心,欣賞這樣的一種美,欣賞你的華麗舞衣,卻不肯去想想這樣的一件舞衣,穿於己身的感覺。 怎樣才算是美? 對抗和掙扎,或者絕望沉溺,在你身上都成了是美麗。明明正在下陷,我們卻要你嘴角上揚。 只因你是理想主義者,你是完美主義者。於是我們以為你有義務將這樣的風情扮演到底。 殘忍如我們,如這般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 你果然疾速奔向血紅無人之境。 誰於你相伴????? 純真如你,這世界都已容不下,我心情的灰敗和絕望或許今生都不能抹去。 第一次覺得如此絕望,是不是成年的世界都得這樣?所有執著認真的人與感情,最終都遭離棄?難道這世上真的不允許純粹的存在? 能經歷你的永別,方覺人生再無不可失去的東西。夜。高樓。閉眼。 清涼的意味。 煙花。 暫借芳華。 如果有那一天,沒有人拽著我的腳步,當我跳下時,空中傳來的,會是誰的歌聲,耳邊的風聲,又會劃著怎樣的旋律? 而你,是不是就在天際,張開雙臂,對著我綻開笑容?就好象多年前初遇,好象多年來未曾變過的溫暖笑容。那片刻間露水般清涼的飛翔,讓人滿心嚮往。 世界太冷了,誰會伸出一雙手,圍著你再營造暖流。 那天,你的三七,LESLIE。    早上出發,去寧波。去那曾經發誓再不去的城市,那發誓再不去的體育場和酒店。必須要去,心心念念,要去到那曾被你深深凝視,也深深凝視過你的舊地。杭州,越來越不象自己的家園,心空了,看什麼,也滿眼幻滅。去的長途車上,靜靜聽你的歌,窗外風景變換,你仙音渺渺。我難得的安睡,就算只是短短個半小時。睜開眼,已經置身他鄉,這曾經有你,有我的他鄉。隨身帶一個小包,你知道有什麼嗎? 別笑我,親愛的哥哥。那年我們在這裡離別,我曾經去到你的房間。雪白的大床上,竟殘留你的體溫。猶記得怎樣把自己扔了上去。身體髮膚,都緊貼上那剛剛擁抱過你的棉布。隱隱的香,淡淡煙味,我擁著你的溫度和體香,幸福而凄楚到不能言語。於是我偷走床頭那個煙蒂,偷走浴室門口那拖鞋,偷走浴缸一側散落的蘭色浴袍,寶貝一樣帶回杭州。三年了,常常偷偷拿出來看,每一次,笑得象即將出嫁的新娘。你是屬於我的,誰敢說,你不曾是屬於我的。而如今,這耀眼繁華地,再不見了明眸皓齒的一個你。明明是舊地,怎麼沒了故人。輕輕撫摩那張你坐過的沙發,依稀還記得你簽名時低俯的黑髮的頭,微抬首,寵物一樣易受驚的精緻容顏。所有回憶湧上心頭,痛是那麼清晰,呼吸里能嗅到自己鮮血的氣息。人來人往的開元大堂里,陽光照不到我身上。依然能看見哥哥的臉,如同隔世的仙子般纖塵不染。 這麼多年,以為你會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傳說,以為你永遠也會在風中傲然地行走。我們就這樣經年累月地遠隔千山萬水,就這樣矢志不渝地相互眷戀。 我如同你一般的天真,多麼天真地認定你跟我一脈相承血肉相連,真的以為,這樣就是一生一世。 然而終於還是意外,一切意外。一覺醒來,世上便沒有了穿貝殼裙的你、鬍子拉碴的你、踩高跟鞋的你、揸把大槍的你、媚眼如絲的你、整蠱作怪的你、抱著棉被哭得眼淚鼻涕的你,披著長發的你,乖巧斯文的你,在台上會忘詞會摔跤的你.最愛在片場大吃巧克力口味蛋卷冰淇淋的你…… 多麼寂寞,多麼寂寞,多麼寂寞 你留我獨自,在這浮華潮濕的人間。那曾經追隨你的男人和女人,附麗你的胭脂和鉛華,記載你的膠片和光碟,折磨你的浮沉和苦樂,都將逐漸淡去,淡得彷彿從未來到過。惟獨記憶里撅著嘴的你,殘留下暗香和優雅的氣息,在你的眼波流轉之際,在你前塵後世的傳說里,肆意的抵死纏綿。紅顏白髮,更覺璀璨。

再一次去到,21樓。金色的電梯,曾和唐生一起坐過.還記得那天,身邊的小榮迷冒冒失失衝出一句: 「唐生,你要好好照顧LESLIE啊!」 他只是笑,靦腆,和煦。我血紅了臉,結結巴巴看著那修長清秀的男子,直說對不起。心裡多麼高興,為著這要陪伴你一生的人,有如此風雅。樓道里,安靜得有些死寂。2118.你的房間。隔壁數兩間,2116,我的房間。往事恍惚,恍惚往事。     曾記得,整整一個下午貼著靠近你的那面牆,聽你笑笑鬧鬧打麻將。曾記得,一夜開著房門,只為了看你什麼時候叫服務員送那杯睡前必喝的牛奶。曾記得,稍稍大聲講話便懊悔,擔心會吵到清晨或仍在夢中的你。曾記得,無數次守株待兔在那房門前,進出人等都善意微笑,卻在聽到你腳步聲音漸進時如逃命般躲開,原來愛你太過,已無力承受相見的喜悅。曾記得,慶功宴當晚擺放在那門口的碩大鮮花和巨型公仔。你喝得微醺,紅著臉蛋上樓,無比開心的抱住曾陪我睡了很多夜的大公仔,舉步維艱看不見路也一定要自己抱進房去,躲在角落的我興奮害羞得好象抱著的是我。曾記得,一個假消息害我苦苦守在大堂里三小時不見你,垂頭喪氣回房間,偶爾開門竟然迎面撞上你,愣在那裡的我只會傻笑,驚天動地連著叫了兩聲哥哥,就沒了下文。竟是你主動跑到我面前看看我,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藏不住笑意: 「你又不是廣東人啊,怎麼會講白話?」而木頭柱子一樣的我竟然回答: 「不知道,你教我的。」奇怪舌頭安在。用盡一生的勇氣抬頭凝視你的眼。你笑,大笑。幾乎是透明的蜜色肌膚,泛著可愛的紅暈,濃而黑的眉舒展著,直飛入鬢。那雙烏黑的眼睛,流轉滄桑和天真,頑皮驕傲的看著尷尬欲死的我.是那麼的溫柔而明亮,嬌俏不可言狀。如此,如此,如此的美。到那天,才清楚的明白,剎那已經是永遠。等到在奈河橋邊一飲而盡後,我還可以喊出你的名字。 這美麗的眼神,我想忘也忘不了。 我還有來世,你也有,也許會有機會某世里再相遇; 也許輪迴會改變你我的模樣;只要,只要我再見到你那美麗的眼神,我都會認出你——LESLIE。你說的,愛是一輩子的事,差一個天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輩子。 而你,是常駐我心裡。 永遠是生生世世的事,差一生差一世都不是永遠。 慢慢蹲在你房間門口,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個,猶如襁褓中的姿態。看著自己的手,無限愛憐的撫過金色的門把手,如同撫過未曾觸碰過的你的眉眼。懷中緊緊抱著,你抽的煙,你的拖鞋,你的浴袍,已經抱著我的生生世世。我為愛你而生。我還活著。 活著,再不是為和你一起醉生夢死。 只為了成全這個永遠。某種程度上,我不過是個在音樂電影和文字中找溫暖的孩子而已,光與影,聲與色,縱然虛幻迷離,至少可以隨傳隨到如情人溫柔。 多得你賜予一切。多年前你飄然到來,多年後你毅然遠走。我的體溫,什麼時候能再溫熱如你在時? 風撫摸窗帘。有水的呻吟,車從上面碾過。 天花板上蜘蛛的舞蹈,不甚精彩,線穿的生命總是容易脆弱。 音箱里,還是你吐字如蘭。枯守暗夜,還是重看那看了N遍的《春光乍瀉》。看到最後,你一個人在小屋裡哭得我手腳冰涼。 還是冷。   後記:昨天夜裡遇見你,看你笑意盈盈的站在面前,以為你還沒有走,歡喜得奔走上前抱住你大哭。然而接下來又見自己在殯儀館面前嚎啕大哭。 連夢都殘忍。 生活著的城市也開始疾病肆虐。在死或偷生之間小小的猶豫,原來是一己對你的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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