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保健品消費遠超子女估計, 根子還在「親兒子」
某天下樓上班,迎頭便撞上在樓下等我的鄰居曹先生,猛一下扎進了他的懷裡。當小包工頭的他,不容我有任何緩衝,劈頭蓋臉抱怨道:「你們葯監部門還是管一管保健品推銷行為吧,我老漢已經入了魔,客廳有一半都堆著保健食品,絕大多數連封都沒有開。」
他使勁吸了一口煙道:「更可氣的是,咋天午飯之際,我到他家去,發現兩位老人連肉食都沒有。一問我媽,原來我爸把所有的錢都用去購保健品了,連生活費都擠佔了。」
他無比氣憤的說:「你知道我收入還是不錯的,也不缺那幾個錢,每月給兩位老人一萬元的費用,加上他們兩們老人的退休費,兩萬多有餘,全都用來購了保健品!」
我無語,只能感嘆道:「不好整治啊!你說的情況我何嘗不知。並非全怪我們無能,而是商家太狡猾了。在宣傳現場,商家派人層層設防,年輕人根本進不了場,取證難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更可惡的是,他們知道如何規避風險,搞講座或者宣傳,一概不提及保健品會治病,也不在現場銷售而是帶人到異地拿貨,或租門面開辦營業房,產品又是正規廠家生產的,沒有虛假宣傳的嫌疑拿不到確鑿的證據,我們只能起風險提示作用。」
保健品宣傳的目的,都是為了老人口袋中那點養老金
我聳了下肩繼續說道:「你們兒女都沒有辦法,執法監管也並非萬能,進入現場很容易被不明真相的群眾圍攻,很多時候還會被誤解。某次我們去一個現場宣傳點執法,被商家鼓動眾多老人前來阻攔不讓我們進場,不少人還高呼執法人員為『土匪』,加上托兒們的煽風點火,執法代價和風險都很難控制,不在其間不知其難啊!」
「老人就像小孩,最終還得靠我們作子女的多看望,多引導。能夠在經濟上適當控制一下,也不失為一種好的辦法。」臨走時,我擱下了這句話。
一、
上班時接了好幾個投訴電話,有幾位是子女對老人瘋狂購買保健品的極度無奈,要求監管部門儘快派人查處。大體意思是,保健品宣傳已把老人的魂都給勾走了,手段比搞傳銷的都厲害。現在父母眼中只有保健品,根本聽不進旁人的規勸,不少老人為了向子女要錢大發脾氣。還有幾位老人拿著產品到辦公室投訴,聲情並茂傾訴各自被引導非理性消費的過程。現在自己用一大筆錢購了一堆無用的東西,要求協助他們退貨。不過問題是,商家早已撤離,人去樓空已難覓蹤跡。
我認識其中一個老人,當初我們去執法時,他在門口阻止我們進場,並伸出因風濕而略彎曲的手指,對周圍的人說:「這『神蛇保健酒』真是神,原來我的五個手指全都變形了,自從用了這酒以後就只剩這一隻了,再用兩瓶就全好了。」
我問他:「你怎麼來了,當初你不是說商家專為你們的健康帶來福音,難道這酒不好嗎?」
他一臉的尷尬:「當初他們找到我時,承諾免費送我幾瓶,還給了我兩百元現金,讓幫助宣傳宣傳並看守一下場子。不曾想,我喝了這酒之後,全身都過敏,花了幾千元不說,還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損失慘得啊。小同志,你們要為我們老人維權啊,這裡好多老人的養老錢都給騙光了。」
我心中極度鬱悶,心裡很想說「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因為這裡面,有很多老人已多次上當,如此說未免欠妥,也會讓他們更加傷心。
我好言勸慰,並承諾一定向上級彙報以引起重視,並加大執法力度,儘快給他們一個回復。臨別之際,幾位老人拉著我的手說:「你們一定要放在心上,這都是我們的血汗錢啊!」
天花亂墜的宣傳,讓渴望健康的老人們難以何拒絕
二、
近日,上海市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披露了該機構攜手上海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歷時數月所做的《老年保健品消費調查報告》。根據調查報告,近七成老年人一年內購買過保健品,近四成子女認為父母有過非理性消費保健品行為,但老年人的實際消費超出子女的估計。
非理性保健品消費行為背後,是遠超估計的保健品虛假營銷現象和對老人群體消費欲的控制。隨著保健品市場的不斷擴大,迎合老年人強身健體的需求,不良商家營銷行為更加靈活、更具有針對性。
通常情況下,商家會以健康講座的形式,先給老人們講授健康與保健常識開始「洗腦」,為了贏得好感並規避監管風險,他們的講座都極為正規,現場到處都打著「保健品不是藥品,只有健康輔助功能而無治病效果」等標語,同時會給老人們發一點米、糖、面、蛋等食品,施以小恩小惠以留住人氣,加上數量不少的托兒現身說法,營造著最好的說服與感染氛圍;推銷器材的商家,還會讓老人免費體驗很長一段時間,邀請骨幹分子到廠家或者總部去參觀,請他們住高檔的酒店,到風景區去參觀並體驗當地有名的飲食文化。
某次,我正接手調查某電療儀是否涉嫌虛假宣傳,中午回到家之後,在飯桌上對父親講起了這件事,並一再叮囑不要參加商家的宣傳活動,更不能去購買產品。可不到一周,案件還沒有結束,回到家就聽到妻子不斷抱怨,看到父母卧室中安裝了一台我們已查封了一批的電療儀,兩位老人旁若無人坐在上面正悠然自得的「電療」。
我當時怒火中燒,恨不得衝上去把儀器砸個稀爛,忍住之餘喟然長嘆:「防來防去,自己的身邊人都沒有防住,莫不是對自己的最大諷刺,也是執法者的最大悲哀。」
接著用了幾次,那個毫無效果的儀器就被父親給晾在一邊,一萬多元的東西佔地方,卻又捨不得扔掉。後來商家又推出了二三代產品,我父親的電療儀更不值錢形同廢品,好幾次他都想打個八九折給處理了,都被我斷然拒絕。再後來,我老姨要死要活,跟子女冷戰加暴力對抗要購買新產品,全家總動員開討論會時,我父親提出白送給他,她都非說一代儀器不頂用,非要用更先進的三代產品。當著她的面,我用了最暴力的方式把父親的一代產品砸爛後,她才最終清醒了過來。
那堆被砸爛的東西,至今還被我存放在家中,只要家裡老人有購置保健品的慾望,我都會帶他們去「參觀一下」,以便於教育和警醒。
對保健品虛假宣傳行為開展整治,是解決問題的治標之法,無論有多麼客觀的理由,都無法成為不作為的擋箭牌
三、
老人偏愛保健品有著鮮明的身份印記和年齡特徵,不少老年人達到了迷戀的地步,並給了不良商家獲取暴利的可乘之機。在媒體的報道中,不乏「淄博一對老夫妻半年花了38萬元,保健品堆滿房間」的極端案例,由此也可見老年群體在保健品非理性方面,已然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此次調查的結果,再次佐證了老年人非理性消費保健品的行為已遠超想像,並對如何解決帶來了挑戰。
老年人非理性導致的上當受騙和財產損失,媒體有諸多報道,輿論也反覆進行了引導,部分老人和兒女還因此而產生了矛盾,影響了家庭的和諧與穩定。一個消費問題升級為社會問題,之所以遲遲未能得到解決,除了科學素養不足等因素外,根子在於未能找到問題的根源。一直以來,針對老年群體非理性消費保健品的行為,問題指向都偏向於市場因素,側重於對虛假宣傳和洗腦式營銷的打擊,而忽視了老年人非理性消費的情感需求。
在保健品的各類宣傳中,有諸多極其煽情的文案,一是「擁有再多的財富,都不如有一個好的身體。」二是「兒子再孝順,都不如保健品對個人帶來的好處。」而是否讓你購保健品或給予經費支持,則成了「檢驗是否孝順」的標準。一方面,由於老年人對於自身健康極度關注,以及擔心出現健康問題而無人料理的焦慮,很容易被商家的噱頭所吸引。另一方面, 「常回家看看」的情感慰藉過少,讓老人長期處於空巢或者獨居之態,情感饑渴讓他們選擇了保健品作為替代。
基於健康焦慮和情感替代的雙重需求,讓眾多老年人成了保健品最忠實的消費者,並達到了「堆滿屋」的地步。2014年,武漢大學社會學系講師、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農村老年人自殺的社會學研究》項目主持人的劉燕舞走發現「中國的自殺率總體上是在下降的,但是農村老人卻越來越難以擺脫這條自殺的路,這或許是他們稀釋和消化現代老齡化社會痛苦的特有方式。」有人甚至說,比起親兒子,葯兒子(喝農藥)、繩兒子(上吊)、水兒子(投水)更可靠。《老年保健品消費調查報告》的調查結果,再次印證了老年人非理性消費保健品的行為,依然是他們稀釋和消化現代老齡化社會痛苦的特有方式。
四、
有鑒於此,打擊虛假宣傳,倡導理性消費,從供需兩端的雙向發力,是解決問題的治標之法。治本之策則是要正視並回答「如何關愛老人」和「解決老齡化痛苦」的問題。除了兒女們要多行孝道,把「常回家看看」真正落到實處,讓父母們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政府部門、民間機構和社區等組織還應加大關愛和扶助的力度,主動關注老年人的心理和情感需求,為他們提供一條暢通的情感通道,緩解他們的空巢和獨居之痛,由此引導他們回歸常態與理性。不改變老年群體時下的情感饑渴,不解決他們的心理與情感需求,保健品依賴症就始終難以得到解決。
同時,相比於國外,未富先老的整體性缺陷,無疑放大了老齡化社會的痛苦指數。保健品式的依賴替代,是對家庭責任缺失和社會機制缺陷的條件反射。唯有真正認清問題的實質,並採取針對性的措施,才能對正本清源,最終實現「如何養老」的破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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