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的力量來自「你知道什麼」
文章的力量來自「你知道什麼」 |
——懷念夏志清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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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萬華 2013年的最後一天,忽聞夏志清先生駕鶴離世。這位被王德威等人稱為「總也不老」的老頑童,給後人留下了很多故事。2006年,85歲的他當選為台灣「中研院」院士,記者訪問他,他說自己「好像在做新娘子」。2009年春節,他染病入院,一度靠機器呼吸,插管進食,還以筆談方式與護士開玩笑;轉了三個醫院才平安,他說自己「比以前還健康,照常看書、讀雜誌、講笑話」。現在想起他,就想起他說過的話:「讀書要趁年輕,但讀書多了,會變成書獃子,還是要盡量保持活力和幽默。」這也是夏志清的夫子自道。 上個月,在深圳大學參加海外漢學視野中的世界華文文學研究會議,我專門談到了夏志清。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末至五十年代,一批出國留學的學者因為中國局勢的變化,未能如「五四」學者那樣學成回國,而是留在國外,開啟了海外文論的重要流脈,他們中卓然成大家者,頗有人在。1921年生於上海浦東的夏志清畢業於滬江大學,1946年隨長兄夏濟安(白先勇等大學時的恩師)赴北京大學英文系任助教,適逢胡適回國擔任北大校長,支持青年教師出國深造,夏志清由此留學美國,1951年在耶魯大學獲英國文學博士學位,開始他的學術生涯。1961年完成《中國現代小說史》,翌年轉往哥倫比亞大學任教近三十年,成為現代中國文學研究的巨擘。 夏志清說過:「文章的力量來自於what you know(你知道什麼)。」他的《中國現代小說史》是這半個多世紀來最有影響的文學史之一,致力於中國現代文學史研究的,誰也無法迴避對它的參照、借鑒、反思。《中國現代小說史》的力量正來自於夏志清認真細緻閱讀作品、堅持文學的普世價值和人文情懷,「從真正好的作品中學習」。《中國現代小說史》問世不久,曾遭到東歐著名漢學家普實克的批評,這種批評反而使人注意到,夏志清的海外研究延續了中國文論的傳統。 1943年秋,還在上海滬江大學就讀的夏志清在宋淇家中見到錢鍾書夫婦,此時,《圍城》等尚未問世,而夏志清求教於錢鍾書的是學問之道。多年之後,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被錢鍾書贊為「文筆之雅,識力之定,迥異點鬼簿、戶口冊之倫,足以開拓心胸,澡雪精神,不特名世,亦必傳世。」這一知己之見中所言「識力之定」、「文筆之雅」正是中國傳統文論的境界,文學批評家的重要職責就是以己之慧眼、膽識發掘「與眾不同,能結合藝術與生命」的作家作品,而其對作品的闡釋,是以其「文筆之雅」體現出來的藝術與生命的再創造。《中國現代小說史》問世於1961年,在世界冷戰意識形態的年代,《中國現代小說史》的石破天驚之處就在於夏志清對沈從文、錢鍾書、張愛玲、張天翼等作家創作的發掘,這種發掘通過夏志清對他們作品精美的解讀而產生了廣泛影響。夏志清的作品解讀不只是來自於新批評、細讀法的影響,更立足於他在母語閱讀中對錢鍾書、張愛玲等作家作品的深切體悟,而這種體悟在非中文母語的外國漢學者中是極難產生的。所以,儘管普實克研究現代中國文學也下力甚深,但夏志清那樣的母語細讀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研究中,相反,他儘管信仰左翼意識形態,但其研究有著西方結構主義方法的影響,他會從這種文化背景上追求文學研究的客觀性,而認為夏志清的細讀是主觀化和非科學化的。 在我看來,夏志清的中國文學史研究的意義恰恰在此。之前,各國漢學研究都產生在各國自身文化傳統和現實社會形態的語境中,從上世紀六十年代開始,隨著海外華人學者的成氣候,一批在海外華人學者培養下成長的漢學家開始活躍於漢學界。夏志清自己執教哥倫比亞大學29年,「作育英才無數」,其中被稱為「夏門四大弟子」的狄華斯根、何谷理、耿德華和齊夫斯都是當今美國漢學家。海外華人學者在自己母語閱讀語境中養成的學術素養、眼光,使他們對中國作家、作品有更多更真切的感受,其對海外漢學的影響是這半個多世紀來世界漢學變化的重要因素。例如,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張愛玲即便在香港、台灣也不太被人所知,她自己也遁世。當夏志清讀到宋淇寄來的香港盜版張愛玲作品,其母語感受力使他一下子發現張愛玲作品的隱喻之好,在小說史中辟以專章,推崇張愛玲為「今日中國最重要最優秀的作家」,此後,張愛玲才真正為文學史所重視,而夏志清也開啟了中國文學史研究中的文學性傳統。這一傳統至今影響深遠,而它是非華人學者難以開啟的。 夏志清個性快人快語,寫文章痛快、講真話,讀者讀來也痛快。他離開以後,人們會因為這,長久深切地懷念他。 (本文作者為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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