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無境
唯識無境是唯識佛法的核心理論,所有唯識佛法的大經大論均圍繞此一理論而展開。其主要提倡萬法唯識,說明宇宙的一切現象皆是有情的八識相互作用,互為影響的精神循環所致。其奧義甚深微妙,殊勝難思。但初學者對此甚深大法生諸疑惑,認為是無稽之談,是謬解,是詭辯。外面世界分明現前,萬物種種亦被我所用,為何是唯識所變?或有人認為唯識名相繁瑣,不重修持,學無所用,故棄而不學……凡此種種偏執,皆是不明唯識無境妙義所致。須知,唯識修行,即在日用中的對境觀心,善護其心,則見解脫有望;若迷於心,妄生邪執,則沉淪生死。基於此,愚執拙筆,結合現實談談對唯識無境的體會以及依此修行的實踐妙用,願此不成之文,對唯識無境之理有所疑惑者,能有所啟示。若有不正之處,祈望諸位學長校正為盼!
一、唯識學在佛法中的地位
佛法淵源於印度,流傳至今已有二千五百多年歷史。佛法雖不是唯心論的思想,但佛法重於心識的探討。永明大師《宗境錄》云:「千經萬論悉唯心說。」另外,關於心識的問題,於佛法中諸多經論中都有談到。如《華嚴經》云:「若人慾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解深密經》云:「我說識所緣,唯識所顯故。」還有唯識所依余經餘論及佛典中諸經論都有談到心識的問題。似此教證不勝枚舉。 佛教雖有大小乘之分,宗派各異,而歸宿點無不以心識為主。如早期的大乘佛教雖有真如緣起說、無盡緣起說、六大緣起說等等,都不出於心識的範疇。大乘佛教思想的中心在於唯心,卻有兩大思想分歧,一是以真心為主的真常唯心系思想,一是以妄心為主的虛妄唯識系思想。此兩大體系雖然名字各異,思想有別,對心的詮釋不同,其共同闡揚的思想都是但有主觀心識而沒有客觀的外境存在。又後期大乘的各個宗派的思想都與心識問題密切相關。如禪宗即專以修定學為主,禪法就是唯識三增上學中的增上心學,心即是定,因為依心而修定的緣故。又此宗最重視的「明心見性、見性成佛」,可見該宗修持關鍵在「心」。又如凈土宗講自性彌陀,極樂國土也不離心。無量壽經說極樂國土是阿彌陀佛四十八願所造成。此中「願」即是願心,由願所成,即是唯心所造。西方凈土亦是眾生心所造,故不離心。又阿彌陀佛發四十八願,依願修行而成就西方凈土莊嚴。如此極樂凈土即是佛與菩薩之清凈八識所變現。念佛求生者必須具信願行,即必須有與四十八願相契合的信願行之心力,方能往生極樂凈土。《觀無量壽經》以十六觀為主,行者須修十六種觀想,觀想成功,極樂世界現在目前,命終往生。十六觀的觀想,亦是心識的重要力量,故凈土彌陀亦不離心識的作用。天台宗的一心三觀、一念三千等修法都不離心識的範疇。可見,各宗各派的思想都與心識問題息息相關。 大乘佛教思想不離心識,小乘思想亦不例外。小乘思想雖於心外說有諸法的存在,而一論及其存壞,仍舊由於心之造役,從精神上卻透露出心為物轉的思想。從所周知,業感緣起是小乘佛教思想的核心,說明有情的生命體都是由業所感,而業是由心所造。業感緣起尤其重視十二緣起的識支,說明一切有情從雜染到清凈皆以識為主體。緣起的流轉門不出惑業苦三事,有情由於無明等煩惱迷惑而造諸業,由造業而感苦果。其中造作的力量主要是思心所的作用。故眾生的流轉不離心識的作用。又緣起的還滅門,主要在於內心的解脫。如阿含經是大小乘共修的經典,亦呈現出唯心的跡象。如經中云:「謂一切法者,只是一法。何等為一切法,心是一法,出一切法也。」其它的如「心雜染故有情雜染,心清凈故有情清凈」,無一不顯示了唯心說的特色。此中心者即是識,如《二十論》云:「心意識了名之差別。」意為心也可名識,只是名字不同而已,故說三界唯心即是三界唯識。由此可知唯心(識)之教通於大小乘,亦可說明心識問題在佛法中的重要性。 唯心(識)思想雖通大小乘,但唯有大乘佛法明顯安立三界唯心之教,於小乘教中不直顯安立。何以故?此是因為唯識道理甚深難懂,小乘眾生無法了知,反而生起迷執。如《解深密經》云:「阿陀那識甚深細,一切種子如暴流。我於凡愚不開演,恐彼分別執為我。」另外,因二乘人但求自了,斷煩惱、得涅槃,謹依四諦等二乘教法即能解脫,無須如此深奧大法以助修持。大乘菩薩則不然,於此甚深大法,堪能接受,能夠通達,況且修大乘行的菩薩以發心利益一切眾生為前提,以斷煩惱、所知二障求大菩提為目的,必須廣學多聞,知深廣教如《攝大乘論·所知依分》云:「何故聲聞乘中不說此心名阿賴耶識,名阿陀那識,由此深細境所攝故。所以者何?由諸聲聞不於一切境智處轉,是故於彼,雖離此識,然智得成,解脫成就,故不為說。若諸菩薩定於一切境智處轉,是故為說。若離此智不易證得一切智智」即是此意。因佛不於小乘中安立此教,唯於大乘中安立,且大乘法是菩薩所行之法,是成佛得究竟解脫的無上法門,在一切乘(五乘)中最為殊勝,可見大乘唯識佛法的重要性。 除此從三時判教亦可見此法門的崇高地位。佛陀所說教法,雖歷時很長,但歸結而言實不出三時教。三時謂:第一時即是於鹿野苑為凡夫小乘等人說四諦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教法,此時為破凡小等我的妄執,故此時稱為我空法有教,以顯示色心因緣成壞,一切諸法實無有我之理。眾生聽聞到此法,卻又妄起諸法實有之執,故佛於第二時在靈鷲山為回小向大的菩薩說諸法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以破眾生實法之執,顯示萬法皆空之旨。可是,所化有情不知佛意,卻認為諸法實性,實相一切皆無而墮惡趣空見,不得中道正理,故佛在最後說第三時的唯識中道教以顯示三性三無性、非有非空的唯識妙理。《解深密經》對此亦有詳細的說明。如經云:「世尊初於一時……施鹿林中,惟為發趣聲聞乘者以四諦相轉正法輪……(乃至)世尊於今第三時中普為發趣一切乘者依一切法皆無自性……自性涅槃無自性性以顯了相轉正法輪,第一甚奇、最為希有,於今世尊所轉法輪無上無容是真了義非諸爭論安足處所。」由此可知《解深密經》認為第三時中道教是真實了義之說,最為殊勝。況且,佛滅度後,印度佛教的興衰,在歷史上亦經歷過小乘執有、龍樹菩薩說空、無著世親菩薩弘揚非有非空中道教的史實。空有之執,雖隨眾生根性而有差別,然此非有非空的唯識中道教,卻會讓眾生步入不落空有之邪執而行中道的正軌。由此可知唯識教法在佛教教理中有著崇高的地位。
二、唯識無境思想概說
唯識無境的道理於諸經論中有詳細的論述,此處唯以現實生活引證經論來說明,方便一般的學人能夠理解。 唯識無境是說宇宙萬有一切諸法都是吾人的心識所變現,離識以外,沒有實在的外境可得,即「離識非有、在識非無」。是故《唯識三十頌》云:「是諸識轉變,分別所分別,由此彼皆無,故一切唯識。」此中諸識即指有情能變的八識及相應的心心所;「轉變」即指八識心心所的自體能隨緣起用轉變生起見相二分;「分別」即指能緣的見分(能見外境的作用);「所分別」即指所緣的相分(心識所認識的對象),此即說明心法的作用必具能緣所緣才能完成。井上玄真《唯識三十頌講記》說:「一切法雖然很多,但不出能緣所緣二種,如眼能見色,耳能聽聲,鼻能嗅香,舌能嘗味,身能覺觸,意能思法,這都是心緣一一法中有事有理,有假有實,若知緣色聲香味觸而起思慮假實之法即是能緣,要有能緣,才有所緣,若離能緣,則無所緣。如吾人閉眼不緣色時,則沒有色;塞而不聞聲時則沒有聲;乃至熟睡時或悶絕意識不緣事理假實諸法時,則沒有諸法。因此,假使吾人的諸識都滅掉不起緣用,則吾人的對象,沒有一物存在。以此類例,宇宙廣大乃至毫末纖維,一切諸法,唯是能緣之心識所變現,離開心識則無諸法存在。」故說唯識無境。 《唯識二十論》對此有更深刻的說明,如論中說:「內識生時,似外境現,如有眩翳,見發蠅等,此中都無少分實義。」此即說當我們心識生起緣外境時,以此外境為本質境,作為心識生起的疏所緣緣,然後變現一個相似外境的影像作為自己的親所緣緣,實際沒有實在的外境可得。《王恩洋疏》云:「如感苦樂,即在自心,覺冷暖等,身識自現,現量起時,但有苦樂,冷暖之覺,意識分別,乃執為外境,實無外境可得,都乃心識所變現。」這就好比眼生翳障者,在無有頭髮蒼蠅處而見有頭髮蒼蠅,乃至見空中花、水中月等,而此頭髮、蒼蠅、空中花等都是虛幻不實的,皆為疾眼妄識所變現,故說唯識無境。 除此之外,論中否定獄卒、否定五色根、否定他心智、否定身語業等論述均是沒有實在外境存在的有力說明。本論第八頌「識從自種生,似境相而轉為成內外處,佛說彼為十」,亦深刻揭示了這一思想主題。頌文意思為:五識的生起,一方面要以自識的種子為所依,同時當識生起時,眾緣和合還能變現相似的外境作為自己的所緣。佛為了成立內五處、外五處,為破除眾生實我的妄執,故方便權巧說有眼、耳、鼻、舌、身和色、聲、香、味、觸的十色處。此頌雖然是顯示佛說十色處的密意所在,但更是說明沒有離識以外的五根五境的實體可得。因五根要被第八識所執受才不會壞失,五境也是第八識的相分境,為第八識所變現,故說十色處亦不離識,沒有實在的十色處自體可得,此即顯示了唯識無境的真實意趣。 又如論中曰:「展轉增上力,二識成決定。」此即說明善惡友教的不真實。頌文之意為:有情聽聞善惡教之時,由於能教者與受教者互為增上緣,善惡二識而成決定。如能教者以受教者作為增上緣,使自己心識上的法義顯現,即成說法。反之,受教者以能教者為增上緣,在受教者自心上變現相似的法義作為親所緣緣即成聞法。如是能教受教二者諸識展轉為增上緣故,能令受教者隨其所應正邪二識而成決定。如親近善友,聽聞正法,受教者以善友所說正法為所緣緣,自識托彼另變相分為親所緣緣,由此能令聽者善識生起;又若親近惡友,聽聞邪法,受教者以惡友所說邪法為所緣緣,自識托彼另變相分為親所緣緣,由此能令受教者邪識生起。由此可知,受教者正邪二識的生起,非由外在的善惡友教所決定,而是由受教者自己的心識所決定。何以故?《王恩洋疏》云:「因為隨諸有情慧根深淺,信願大小,其所得者各不同故。利根者,聞一以知十;鈍根者,聞一以知二。佛以一音深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華嚴會上諸大聲聞如肓如聾,不解一字,是則耳識聽聞縱是相似,意識所會各不同矣。」此用一法會之事例亦足以證明之。如眾生同處一法會,隨各人根性程度各別,所得受益亦各有異。或有者聞後可以逐類旁通、舉一反三,甚至超越善知識的功底;或有人則能全部領受師所說義,並依之行持受益良多;或有人則只了知少法少有獲益;或法會中有未曾受過佛法熏陶者,則因聽此善法而生正信,皈依三寶,生大歡喜;或有人則是隨緣而聽,隨後則忘,終無所得;更有甚者,根本難以接受善知識教導,反生逆反心理,或生毀謗正法之心,致使種下墮惡趣之因,實可悲愍矣!由此可知,眾生之所聽聞,全由自識變現差別而令有情見解領悟深淺不同。如「正人聽邪法,邪法而成正;邪人聽正法,正法亦成邪」即是此理。若說友教真實,則應固定不變,眾人聽聞則不應有深淺、邪正等差別,亦不應各有不同的感受,所接受者應與友教無二無別,可事實不然。可見友教的不真實,正邪二識是由受教者的心識所決定的。故曰唯識無境。 唯識無境主要說明物隨心轉的道理,因物無定性,隨心轉變,心有分別,外境乃起,何以知之?因諸外物若以智慧分析,則知外物實無實性。如白、紅、黑等色似乎是固定的,若戴有色鏡觀之,則所見與本色有諸多差異。「或眼有昏花者,所見燈光,光呈輪彩;或如大便,人狗所聞,其味各異;或如冷熱,隨身溫度有其高下,所觸所感即有不同,如一人手溫,一人手寒,同觸一境,則溫手覺冷,冷手覺溫。人在病中,與其平時寒苦冷熱又有差異,故知色相等都無實性。」又如《唯識二十頌》云:「身不定如鬼,同見膿河等。」此即說明了膿河的不實,乃餓鬼不同業識所變現。因同是一清澈的河水,眾多餓鬼見之則是膿河,天人見之則是琉璃,人見是水,魚兒見之則是水晶宮。由此可見,由於有情所造善惡業不同,所招感的異熟果報亦有差別,所見外境亦各有異。又如經中云:「龍王降下一種雨,他樂天見為音樂,化樂天見為摩尼寶,兜率天見為莊嚴具,夜摩天見為妙花,忉利天見為香,四天王見為寶衣,龍王見為赤珠,修羅見為樂器,北俱盧洲見為花,吾人則見為是雨。」此一事例,亦是物無定性的更好的說明。若說物是實有,則不應隨不同的眾生所見而各有異,眾人所見、應該等同,可事實不然,可見外境不實,唯識所變。 不但從經教理論中可以證知唯識無境之理,其實在日常生活只要用心體會也略知一二。在現實生活中,即使同為人類,但因心緒不同,則所見亦異。同是送別友人,有人吟「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有人卻唱「天下誰人不識君」。同見落花飄零,林黛玉吟誦出《葬花吟》,凄慘悲涼;薛寶釵卻誦出「乘風飄飛」春風得意之心態。心欣樂者,目睹景色「則大地山河皆揚眉帶笑;心悲切者,則見風雲花鳥似也嘆氣凝愁;心賢善者,遇物生慈,同為悲愍;心狠毒者,遇物生嗔,悉皆可殺。」心多智慧則能明了真理;心愚痴者則於真理顛倒而起妄執;「肓色難辨於色之紅黃,聾者無聞於聲之美妙;惜別時蠟燭可以垂淚,興奮時青山亦覺點頭;柳絮有時輕狂,晚風有時清苦;杜甫感"時花濺淚,恨別鳥心驚』;陶淵明在傲霜之菊中見出自己的清雅;鄭板橋在疏挺之竹中見出自己的勁節;莊子於從容之游魚中見出自己的欣樂」。可見,物的形相全是人類眾生心識的反映,隨著眾生心念不同,所見的境界則有無量差別。諸如歷史上「草木皆兵」的事例,「杯弓蛇影」的傳說,「談虎色變」的典故,「畫餅充饑」的故事等無不是說明了這一道理。經中常雲「心生則種種法生」,正是此類事實的真實寫照。《攝大乘論》亦云:「諸瑜珈師於一物,種種勝解各不同,種種所見皆得成,故知所取唯有識。」此中瑜珈師是已得境智相應的聖者,其於同一物中,或作地勝解,隨意成地;或作水勝解,隨意成水;乃至或作瓦礫糞穢不凈種種勝解,隨意即成瓦礫等凈不凈物。此所見之物,原非實有,而由瑜珈師心意觀想而變現,可見一切眾生所取之境都非離識而別有實物,均隨有情心識變與不變或見清凈或不見清凈。由此證知,外境非實,唯識所現是真實不虛的真理。
三、唯識無境與三性的關係
前已略略闡述了唯識無境的道理,現在則要說明唯識無境與三性的關係。討論此論題旨在顯示唯識無境中「無」字的真正涵義。亦即是說明無境之「無」並非一切法皆無,而是只「無」三性中的遍計所執自性,沒有「無」依他起和圓成實。欲明此理,首先必須對「三性」有所了解和認識。 諸法種類無量,可以用三性來總結和歸納,亦即說用三種自性可以統攝一切法。前面講一切法唯識,故三性諸法也不離識。所謂三性即是遍計所執自性、依他起自性、圓成實性。何謂遍計所執自性呢?《攝大乘論》云:「此中何者遍計所執相?謂於無義唯有識中似義顯現。」意為凡夫因無始以來虛妄熏習,在虛分別心現起時,就在依他起諸法上生起種種周遍計度,妄執有似我似法的存在,此似義顯現的顛倒妄相即是遍計所執相。正如《成唯識論》所說「或復內識轉似外境,我法分別熏習力故,諸識生時變似我法,此我法相雖在內識,而由分別似外境現」即是此意。 眾生之所以有種種執著,即是由於能遍計的心識遍計外境而構成。眾所周知,組成吾人生命體的諸識之中,尤以第六意識的活動力最強烈,也唯有此第六識能遍計一切。因八識中,前五識及第八識只有自性分別,第七識雖有計度但不周遍,唯執第八識見分為我,唯有第六識具隨念、計度、自性三種分別,故唯其能遍計一切。能遍計的意識是如何周遍一切法的呢?《攝大乘論》云:「謂緣名為境,於依他起自性中取彼相貌,由見執著,由尋起語,由見聞等四種言說而起言說,於無義中增益為有。由此遍計能遍計度。」意為能遍計的意識以依他起的名言概念為所緣相,而生起種種分別,執取與彼名言相應的相貌。由妄見執取妄相為實有,再以尋伺發動思惟,以見聞覺知的概念為據而為他人解說。最後因言說有據對非有實有的事物則妄認為實有,從而產生種種遍計所執相。故說意識遍計一切。可知一切虛妄的顛倒相,都是虛妄分別的心識周遍計度而產生的妄相,故說遍計所執相不離能緣的心識。 又依他起性者即是依阿賴耶識中自類種子而生起,依待眾緣而顯現的諸法。《攝大乘論》云:「此中何者依他起相?謂阿賴耶識為種子,虛妄分別所攝諸識。此復云何?謂身身者……如此諸識皆是虛妄分別所攝,唯識為性,非真實義顯現所依。如是名為依他起相。」此中虛妄分別所攝諸識即為十一種識。 (1)身識即眼等五根; (2)身者識即指根身所依止的阿賴耶識; (3)受者識即指意識所依的意根——第七末那識; (4)彼所受識即指色等六外塵; (5)彼能受識即指眼識等六識界; (6)世識即指一切諸法三世因果生死相續的不斷性; (7)數識即指諸法多少的計量性; (8)處識即指有情的住處——器界、東西南北等處所性; (9)言說識即指依他見聞覺知而起的種種言說; (10)自他差別識指有情間自他各個的差別執; (11)善趣惡趣死生識即指有情在善趣惡趣中的生死流轉。 在此十一種識中,前九種識是依阿賴耶識中的名言種子而生起,第十自他差別識是依賴耶中的我見種子而生起,第十一善趣惡趣死生識是依賴耶中有支熏習而生起。以上十一種識攝盡了有情世間與器世界的一切諸法。而此諸識都是依賴耶識的種子遇緣而生起,以虛妄分別為自性,故說一切依他諸法都不離識。 又圓成實性者即是在依他起法上空去遍計所執相而顯現的我法二空真如,是圓滿成就的真實理體。《攝大乘論》云:「此中何者圓成實相,由似義相永無有性。」又云:「何因緣故名圓成實?由無變異性故名圓成實。又由清凈所緣性故,一切善法最勝性故,由最勝義名圓成實。」此即說明圓成實性,是在依他起法上除去遍計所執所顯的無相之相,是依他起法的真實相,是圓滿成就永無變異的故名圓成實。又因圓成實性是聖人無漏無分別智所緣的最殊勝的境界,且在一切善法中是最殊勝的。因為一切善法不得超過諸法實相,證得諸法實相之人,即可斷除一切惑障,出離生死苦海,證得無上菩提涅槃妙果,故諸法實相是最殊勝的善法,由此勝義故名圓成實。 此圓成實性又叫真如、實際、法界、無相、空等,此是在凡不減、在聖不增,不可思議,遠離一切分別戲論所顯現的真實不虛的真理,它是聖人通過修證所得到的一種正確的認識,是唯識的真實性,故圓成實亦不離識。 由上可知,三性諸法皆不離識,而三性又概括了一切諸法,故說一切法唯識。此由唯識所顯現的一切諸法,沒有一個實在的自體可得,故曰無境。但此中「無」並非說三性的自體都無,而是在顯示遍計所執無有自性,並非說依他起和圓成實也沒有。因三自性不是絕對隔離的三種物體,在一一法上皆可以顯現三性的相貌。如一幢房子是由人工、鋼筋、水泥、磚等眾緣合成,即是依他起。凡夫愚昧,認為這房子是永恆不變的真實存在,若被他人佔有則心生仇恨,痛苦不堪,此即是遍計所執。若證悟諸法空性真理的聖人見此房子,則會了知其幻化不實,親見此房子的無常、無我等真實相貌,此即是圓成實。此三性法同在一幢房子上顯現,只是因為凡聖對依他起相的認識對錯與否而假立此三相的名稱。學佛的目的就是要轉化凡夫的執見,轉錯誤的認識為正確的認識。故在三性之中,只須要除去因錯誤的認識所產生的實我實法的遍計所執相,並非把諸法的本身及其本有存在的真實性亦空卻。《唯識二十頌》雲「非知諸法一切種無乃得名入法無我,然達愚夫遍計所執自性差別諸法無我如是名為入法無我,非諸佛境離言法性亦都無故名法無我」即是此意。 為什麼一定說只空遍計所執性而不空依他起性和圓成實性呢?因為遍計所執性是在依他起法上所生起的妄相,是根本沒有的。其所遍計的相貌與依他起法的體相不相符合。關於此,《攝大乘論》用三點理由來說明:「云何得知依他起自性,遍計所執自性顯現而非稱體?由名前覺無,稱體相違故;由名有眾多,多體相違故;由名不決定,雜體相違故。」此即說明遍計所執自性要依名言而生起,隨諸有情於依他起法上施設種種名言概念,並執為實有。如此則成遍計所執自性。在依他起法沒有安立名言之前,則不知其為何物。如吾等過去曾見過船,現在一說到船的概念,就想到水中航行的船。如果沒有船的影像,就不知道船為何物。故說名與義(法體)不相稱。若認為遍計名言就是依他起,則應隨緣一法,雖未施設其名言概念,便應覺知其為何物。事實不然。所以說名與義相違,沒有絕對的一致性。 又若依名取義,認為名與義是一致的,那麼世間任何一法都有很多名稱,如此則應一法亦變成有眾多的自體。比如說,玻璃瓶用來裝水叫水瓶,用來裝油則名油瓶,用來裝葯則叫藥瓶等。如果認為遍計的名言如水瓶、油瓶、藥瓶等就是依他起的自性,那麼,玻璃瓶就成為多體。事實不然,一法雖有眾多的名稱,而體只是一個,並無多體,可見名與義不相符合。 又一個名稱不能決定詮表某一種含義或事物。同一個名稱,有多種不同的釋義,或多種事物共同擁有同一個名稱。如「天」字:佛教認為是五趣之一;古代臣民以君主為「天」,子女以父為「天」,妻妾以夫為「天」,外道以上帝為「天」;一般人以天空為「天」。可見「天」字雖然只有一個,但可以詮表很多的人或事物。可見名與義不相符合。如果認為名與義相符,則變成一名之中而成雜體,成大過失。 總之,由上面三個原因可以知道,依他起自性,不由名前覺其自性,不由多名而成多體,不由名言義不決定而成雜體。所以了知遍計所執自性雖於依他起諸法上顯現,但與依他起法體不相符合,故說遍計所執根本無有自性。 又為何說依他起、圓成實性決定是有呢?因依他起諸法是因緣和合所生,有生必有滅。若說依他起實無自性,就應沒有生滅,則不應是依他起性,如此,唯識義理也不能成立。況且依他起是染凈因果的紐帶,若說依他起法無有自性,則世出世間染凈因果、業報差別均不能成立。若無染凈因果,為善不能得善報,行惡亦不墮惡途。諸如修行成佛作祖均成笑話。《瑜伽師地論》云:「若無依他起……不由功用,一切雜染皆應非有,此若無者應無清凈而可了知。」故不能否定依他起。 至於圓成實,乃是諸法圓滿成就的真實體相,是諸法的離言法性,亦即在依他法上遣除遍計所執所顯現的二空真如,是一切聖人所證得的真實境界,更不能說它是無。如果諸法真實相沒有,則出世聖人不能證聖道,凡夫修行亦永遠無法解脫。《瑜伽師地論》云:「若無圓成實……一切清凈品皆應不可知。」事實不然,無量諸佛、諸大菩薩、眾多聖賢,皆從凡夫修道,已經證得諸法的清凈,乃至證得無上清凈道果,故不能否定圓成實。 關於此,《攝大乘論》中也有明文說明:「複次何故如所顯現,實無所有,而依他起自性,非一切一切都無所有?此若無者,圓成實性亦無所有。此若無者,則一切皆無。若依他起及圓成實自性無有,應成無有染凈過失,即現可得雜染清凈,是故不應一切皆無。」由此可知,決定不可拔無依他圓成無有。若否定二者則流轉還滅因果皆不成立。如此則墮惡趣空成大邪見,過失甚重。《瑜伽師地論》云:「謂有菩薩聞一切法甚深無性,即執一切煩惱燒燃,自性本無,謂已無有生死重病,失壞菩薩。」因有此不如理的橫妄計執,聽那微妙的無上妙法,不獨不得法的殊勝利益,反而增長生死流轉,故說是失壞菩薩。所以《解深密經》亦云:「相生勝義無自性,如是我皆已顯示。若人不知此密意,失壞正道不能住。」《瑜伽師地論·真實義相品》亦云:「彼於虛假所依處所實有拔為非有,是則一切虛假皆無。何當得有一切為假,是為真實。由此道理,彼於真實及以虛假故俱謗都無所有,當知是名最極無者。如是無者,一切有智同梵行者,不應共語,不應共住,如是無者能自敗壞,亦壞世間隨彼見者。」所以世尊依彼密意說言:寧如一類起我見者,不如一類惡趣空者。何以故?因墮有見者,還能用空見來對治。若起空見,則拔無一切,定墮惡途,受極大苦,諸佛亦難以救拔,實可堪愍矣!可見拔無一切的危害性。 綜上所述,「無境」之「無」,決定是無遍計所執性,不可無依他起和圓成實二性。此中遍計所執性是無,故非有;依他起、圓成實是有,故非空,非有非空即是中道。而三性諸法都不離心識,故知三性即是唯識中道觀的體現。所以,三性諸法與唯識無境相融相涉,關係密切,唯識無境也是唯識中道的有力說明。因唯識說心是有的,故非空,無境說境是無的,故非有,非空非有即是中道。 由上三性與唯識無境的關係來看,只有明白緣生的諸法是有,聖人所證的真理非無,凡愚遍計所執的實我實法無有。如是遠離空見有見的執著,則是「唯識無境」所表現的非有非空的唯識中道觀。也只有依如是觀修持,才能不墮邪見而生正見。如此才能趣向解脫而見諸法的本來面目。否則,離此非有非空的中道觀而理解唯識無境之理,所謂修行、證果、解脫無有是處。
四、唯識無境思想的實踐妙用
上面已說明了唯識無境與三性諸法的關係,顯示了唯識無境非有非空的中道妙義,使吾人從理論上明白外界的一切都是自心所造,離開自心別無他物。三性諸法,不但說明了遍計所執自性的無相,圓成實的真實,更強調了緣生幻相的假有幻化不實。開示眾生迷悟皆與緣生法為焦點,從而遮遣眾生妄執,申張唯識正理,令眾生出離迷宮,正見佛法的光明。故唯識佛法不僅是破執顯正的一把慧劍,更是佛法中實踐修持的理要法門。行者依此法規而修學,定勝用難思,獲益無窮。下面就幾個方面來說明唯識無境思想的實踐妙用。 1.遠離增益損減執 三相思想是唯識宗的核心理論,亦是整個佛法的綱要,凡夫不知諸法實相,不了諸法的真實,或起增益執,或起損減執,或以圓成實性不可見而執為妄,或以遍計所執之妄可分別而執以為真。所以墮入遍計所執的倒見或墮入處道小乘的邪見之中。故唯識佛法辨別三相之真實,說明染凈諸法,皆心識所變,顯現依他之妄當遣,依他之圓成實性當立,從而建立非有非空的唯識中道觀,令執有迷除其迷,執空者通其滯,並徹底明了緣起諸法的真相。若能明了緣起法則能遠離增益損減的過失。故《攝大乘論》云:「次後於緣所生應善其相,善能遠離增益損減二邊過故。」意為行者明白一切法都是由心識為緣而生之理以後,進一步對以識為緣所生的諸法之相應有正確的認識。若能了知緣生諸法的真實,就能遠離增益損減的過失。如若能如實認識依他起法都是緣生,無實體可得,了知遍計所執法乃是吾人心識在依他起上遍計出來的實我實法的妄相本無有,如此則能在諸法上遠離增益執;又若能如實了知依他諸法,緣生現象宛然存在,不是空無,了知圓成實性是於依他起法上遠離我法二執所顯現的真理,是存在的實相,不能否定是無,如此則能在諸法上遠離損減執。行者若能如是觀照諸法,離增益損減的邊執邪見,則能如理契入不增不減、非空非有的中道實相觀。 2.遠離不平等因、邪因、無因等過失 又若吾人明了唯識無境之理,即能對緣起諸法有一個正確的認識。緣起法是佛法與世法的分水嶺。若明白諸法緣起,則會遠離一切不平等因、邪因、無因等能生萬法的謬解偏執。因宇宙人生是如何生起與存在是所有哲學家、宗教家等討論的話題,他們均因對諸法緣起不能理解而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妄執朋生。《攝大乘論》舉出了諸多外道的異執:「於阿賴耶識中,若愚第一緣起,或有分別自性為因,或有分別宿作為因,或有分別自在變化為因,或有分別實我為因,或有分別無因無緣;若愚第二緣起,或有分別我為作者,我為受者……」此即在印度諸多外道不明了緣起諸法所起的執著。如數論師認為自性為萬有本質之因;婆羅門教執著大自天能變化創造天地萬物;尼乾子外道認為一切有情所受,但從宿世罪惡所起,專修苦行,宿因償已,即得解脫;吠檀多派分別實我為因,認為梵我為宇宙實體,一切都是梵我的顯現,故產生實我論;無因論者即拔無因緣的外道,認為無因無緣而生萬物,主張萬法自然而生;或有勝論、數論等分別執著我作業受果等。以上種種謬執均是錯誤的見解,好比無明生肓不明緣起正理,唯以一己之偏見理解而執以為真實。現實生活中此等妄執亦屢見不鮮。如西洋哲學家、宗教家,凡所主張一元論、二元論、多元論、唯物論、唯心論、上帝主宰者,正如印度諸多外道的種種妄執,亦是不明緣起正理所致,若能明了緣起正理,則諸執盡遣。 因唯識佛法明示,宇宙人生一切諸法均是以心識為緣所生,生生滅滅,不斷轉變,並無常恆不變的自我、自性、神我、大梵天等的實體可得。一切諸法並非上帝所造,亦非無因而生。它們是依有情阿賴耶識中的種子遇緣而生起。緣起法雖然否定神我靈魂,但不否定生命的相續和業果的循環,說明由於眾生無始以來造善惡業熏習業種藏入阿賴耶識中,此種子遇緣則生起現行而令有情到三界五趣去感招異熟果報。正如《唯識三十頌》云:「前異熟既盡,復生余異熟。」如是生生不已,才形成有情生命的相續、業果的循環。眾生的依正二報的好壞與否,全由眾生的業力所使然,並非由上帝來主宰。倘若眾生欲離苦得樂,則唯有今生多種善因,廣播善種,方能改變自己的種種危難厄運。所以命運把握在自己手裡,若一味沉醉於過去,或一味地聽天由命,由命運來擺布而不努力修善,改變自己的種種惡習,那麼,永遠無法逃離苦海的深淵,得大自在與解脫。綜上所知,若能真明唯識緣起之理,外道等邪因、無因生萬法等偏執則會蕭然無寄。 3、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若能明了唯識無境之理,則能清楚認識到遍計執乃眾生死流轉的總根源。眾生因有此錯誤的執著和認識,所以生諸邪見和煩惱,由煩惱而造業,由造業而導致生死輪迴苦無窮期。認識遍計執的過患,了知遍計所執相完全沒有,則會令行者懸崖勒馬,從根本上來解決吾人主觀心識的錯誤,遠離實我實法的謬執,而以正確的知見去觀照緣生法的真實,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又若能相信唯識無境之理,則會如實透視緣生如幻,無常、苦空等真理。因唯識佛法明示,宇宙人生的一切均是緣起,緣起則無常,無常即無我,無我即空,空則是苦。世間無不散的宴席,無不凋謝的花朵,好戲收場,終必是苦,再大的快樂亦不會永恆,如是觀照,則能了知緣起法的不實,如幻假有,則能以平靜之心處理周圍的一切事情,得時不高興,失時無掛礙若遇順境則不會滿足自傲,若遇逆境亦不會怨天尤人,則會逆來順受,泰然處之。透視緣起法,則知緣起法幻相宛然存在,善惡因果,真實不虛。如此則能令行者相信因果不爽,輪迴的事實。面對幻化的世界,不會悲觀厭世,而會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光陰,會更精進努力去用功。去學習,去工作,去奉獻,去修行……如此培養積極進趣的人生觀,則會令有情的生命更充實,生活得更幸福。 又若吾人能明了唯識無境之理,則能明白圓成實的真理就蘊藏在諸法中,只要善用其心,即能證得,故相信修行證果離我們不遠,迷悟乃一念間,雜染乃一念心的轉變。迷則是生死,悟即是涅槃。若起遍計執則成染污的生死相,若除遣遍計執證見圓成實,則是清凈涅槃相的顯現。故《心地觀經》云:「三界之中,以心為主,故能觀心者,心得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明了此理,則會令行者滿懷信心正式邁入從愚昧到達凈智的康庄大道——以當前一念心為起點,時刻簡束自己的身口意,「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提高自我素質,通過精進修行,即可完成人生的理想境界。又若只要人人善護其心,善於遠用,把握此心,不但能使吾人自身心靈得到凈化,則引發行為的清凈,更會以此清凈的心光影響周遭的眾生,如此展轉凈化,則會凈化社會,凈化人類。則能轉娑婆為極樂,變人間為凈土。故《維摩經》云:「心凈則國土凈」。《遺教經》:「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所以真正認識心念,把握心念,改變心念,轉染成凈。才是吾人學習唯識無境真實妙理的重要意義。 4、得大轉依,成就妙果 《法華經》云:「……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開佛知見,使得清凈故,出現於世;欲示眾生、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入佛知見故,出現於世」。由此觀之,諸佛出現於世,皆由大悲心所使。由大悲心故,宣說種種妙法,為令有緣者,隨機得度。所以佛說八萬四千法門都是一種權巧方便,其目的皆令眾生轉染成凈,轉凡成聖,離苦得樂,唯識教法亦就是說如是,行者若能依此教法精進修持,則能得到真實的義利,成就殊勝的妙果。 首先,行者若聽聞唯識教法後,復如是依此教法如理作意,修四尋思觀,以此四尋思的觀慧推求識上所顯現的似法似義種種名義自性差別,唯是意識遍計所得,唯是假立不如實有,進一步修四如實智觀,由尋思慧在理解的基礎上,確認名義自性差別是假有實無實不可得,如實觀察便能次第悟入三相諸法的真實性。如《攝論?入所知相品》云:「如是菩薩悟入意言似義相故,悟入遍計所執性;悟入唯識故,悟入依他起自性;云何悟入圓成實性,若已滅除意言聞法重習種類唯識之想,爾時菩薩已遺義想,一切似義無容得生,故似唯識亦不得生,由此菩薩名已悟入圓成實性。」此文意為行者若能觀察諸法名義自性差別等相唯是意識遍計所起的相似種種境界相,實無自體可得,實無所有,如此即是悟入遍計所執相,又若能了知一切諸法皆是依心識為緣而生起,皆是唯識所變,如幻如化,皆不實有,此識亦是依種子、根境為緣而得生起,亦不真實,如此即名悟入依他起相;又行者由於遣除了遍計所執的義想。一切相似的境相則沒有生起的可能,似唯識的義想亦不得現起。如是所取亦無,能取亦亡,由此行者安住在無分別相的平等法界中,平等無分別智相應生起。此時名已悟入圓成實性。 行者悟入圓成實性即是悟入唯識真實性,此時即是入於菩薩真實見道。又如《攝論》云:「如是菩薩悟入唯識性故,悟入所知相,悟入此故,入極苦地,善達法界,生如親家,得一切有情平等心性,得一切菩薩平等心性,得一切佛平等心性,此即名為菩薩見道」。由此故知,行者通過修行悟入唯識性,就能悟入一切有情平等;一切菩薩所生起的大悲願力,所作事業平等平等;十方三世一切諸佛的法身平等平等無有差別行者得此三事平等,即能為真佛子,紹隆佛種,令不斷絕。 又行者依此唯識無境的觀法修習見道之後,若能繼續觀照修習,則能緣根本後得二智而成辦五種勝果。如《攝論》云:「複次為何義故入唯識性,由緣總法出世止觀智故(根本智)由此後得種相識智故(後得智)為斷及相阿賴耶識諸相種子,為長能觸法身種子。為轉所依,為欲證得一切佛法,為欲證得一切智智入唯識性。」由此可知,行者若依唯識教法精進修持,則能斷除阿賴耶識中的雜染種子及其能熏之因(諸雜染法)並能長養法身種子,從而令雜染種子漸減、凈種漸增,便能轉舍賴耶中雜染所依而得無垢大圓鏡智。清凈的所依,如此則能證得佛果位上的一切正法功德,最後即能徹底斷二障,證二空,及一切智智,圓滿無上菩提佛果。 綜上所述,行者若能依唯識無境去觀照修習,不但能令行者滌除諸障,斷諸迷執,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更能令行者親證諸法的真實,得到出世間種種殊勝的利益,證得清凈的佛果。由此,故說依此大法而修行實踐,義利難思,勝用無窮。 唯識無境理論甚深微妙,希有難得,語非謬解,亦非詭辯,而是真實不虛的真理,只要行者用心體會、如理觀照,精進修習,即可證得此真實妙理,並能得到現世、未來的殊勝義利。但因吾等處於無明大夢之中,修無所證,還不能洞悉此深奧的理趣。常言道:「佛法貴於行而不貴於知」。或有云:「說到一丈,不如行到一尺」。若只明理而不修持,則如「說食數他寶,自無半毫分」的毫無價值。故吾等既明此理,更應在日用中把握唯識的慧見之尺,將自己對諸法的妄執連根拔起,徹底擺脫偏見邪執的束縛,舍邪見而生正見,去無明而生般若,通過般若舵手的指引,令吾等成為有智覺者,進入聖道,徹見真理,共同邁向究竟解脫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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