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現象

06-04

◎ 海倫

《廣告狂人》（Mad Man）播出最後大結局時，我正在多倫多和渥太華之間的Belleville。這個18世紀時由英國保皇黨一手建立起來的小鎮連5萬人都不到，當晚抵達酒店時，發現路上不但人見不到一個，連車都數不出幾輛。心想：到底就只有5萬人啊，果然入夜關門閉戶便成了個鬼城。一路開車疲勞，電視也沒打開便休息了。第二天一清早去餐廳吃早飯，竟然找個座位都困難，餐廳里幾乎全是多倫多過來這裡釣魚度假的遊客，他們邊吃邊聊，隨便聽一耳朵，都是「Don， Pete， Betty， Peggy……」抬頭一看懸在餐廳的TV，主持人請來了嘉賓，也正在熱烈地討論大結局裡男主角的何去何從，他究竟是否快樂。等拿好早餐，拿出手機刷屏，發現粉絲和劇評家根本就是吵得不可開交。現在明白前一晚為何萬人空巷了，原來是大結局前所未有地刷新了收視紀錄。

我是《廣告狂人》的粉絲，從來不掩飾對它的狂熱追捧，雖然這對學戲劇理論出身的人來說有失職業水準，畢竟這7季，如果按照劇評人的眼光細細品味可以挑出一大堆瑕疵。比如，第一季開篇各方人物出場，節奏拖沓，當Don的身份問題懸而未決時，如同定時炸彈吊足了觀眾的胃口，這個本來的大懸念卻以一個莫名其妙、毫無張力可言的方式解決了。有的人物寫著寫著就丟了，如果不是那個動蕩的年代刺殺肯尼迪、馬丁路德金、越戰、搖滾樂等大背景支撐下，麥德遜大街的這棟大樓里的辦公室不時會有因迷茫，恐慌引起的各種人物糾葛，整個劇情似乎就剩下公司分分合合，越軌偷情，端著酒杯了。

然而，喜愛就是喜歡，不需要理由。儘管男主角Don有美麗賢淑的模特太太，一雙可愛的兒女，如此完美的家庭還是阻止不了他出軌，背叛家庭。但你心裡想著他的可恨，可是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動惻隱之心。當他拿掉禮帽，脫去那名貴的西服，平時一絲不苟的頭髮耷拉在額前，神情落寞時，你會忘掉他的所有惡習。尤其，他為柯達公司提供創意的那一集，他拿出家裡的相冊做成幻燈片，在黑暗中，他將自己和Betty戀愛、結婚、生子的人生歷程投影到牆上，配上一個貌似居家好男人的深情告白：「柯達這款機器就像旋轉木馬，每一個階段都是記憶……」自始至終，我都認為這一段是整個7季最精彩的部分。他的才華、魅力讓人無法拒絕，哪怕有些劇情接近狗血，包括他和冒名頂替的Dick Whitman遺孀之間的關係怎麼看都彆扭。

儘管Betty的人物塑造很蒼白，帶著三個Don的孩子嫁給有頭有臉的政治家也多少讓很多人覺得匪夷所思，最後又讓她死於肺癌更是讓粉絲們爭論不休。但從頭至尾，她每一次出場都無比驚艷，即使沒有雍容華貴，只是牽著馬從練習場出來，耐不住煙癮，在精緻的小手袋中摸出一把打火機點煙，那不經意的舉動還是美得像一幅畫。

儘管Peggy又胖又土，但是她還是在這7季中完成了一個小秘書到合伙人，麻雀變鳳凰的蛻變，觀眾從她身上可以看到在紐約漂流的年輕人從最底層開始奮鬥的勵志故事。還有那時不時跑出來湊個數的Roger，豐乳肥臀的Joan……曾經有報道說《絕望主婦》和《廣告狂人》同在一個片場不同的攝影棚拍攝，當兩個劇組的演員插肩而過時，《廣告狂人》的華服和氣場令主婦們相形見絀。

其實原來大家都在懷舊，懷念那個年代，曾經的生活方式，無論是那笨頭笨腦的老爺車、男士們的禮帽，還是女士們抽煙的優雅姿態，馬丁博士的「我有一個夢想」，當然，還有披頭士的「黃色潛水艇」，那都是回不到的、越來越遙遠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