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課 |《論語·八佾》6
季氏旅⑴於泰山。子謂冉有⑵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楊伯峻《論語譯註》:
【譯文】季氏要去祭祀泰山。孔子對冉有說道:「你不能阻止嗎?」冉有答道:「不能。」孔子道:「哎呀!竟可以說泰山之神還不及林放[懂禮,居然接受這不合規矩的祭祀]嗎?」
【注釋】⑴旅——動詞,祭山。在當時,只有天子和諸侯才有祭祀「名山大川」的資格。季氏只是魯國的大夫,竟去祭祀泰山,因之孔子認為是「僭禮」。⑵冉有——孔子學生冉求,字子有,小於孔子二十九歲。(公元前522—?)當時在季氏之下做事,所以孔子責備他。
朱熹《論語集注》:
女,音汝。與,平聲。旅,祭名。泰山,山名,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內山川,季氏祭之,僭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陷於僭竊之罪。嗚呼,嘆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絕人。盡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諫也。既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教誨之道也。」
李敬峰:
字詞:1.旅:祭祀。2.季氏:魯國貴族,三桓之首。3.冉有:孔門七十二賢之一,小孔子29歲,以政事見稱,曾擔任季氏宰臣,並說服季康子迎回孔子。4.林放:大概與孔子同時,以知禮著稱,曾向孔子問禮之本,受到孔子稱讚。
總結:《禮記·曲禮下》記載:「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歲遍。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歲遍。大夫祭五祀,歲遍。士祭其先。」也就是說只有天子和諸侯才有祭祀山川的資格,大夫則只有祭五祀(戶神、灶神、土神、門神、行神)的資格。季氏作為魯國大夫,則僭越天子之禮,前去祭祀泰山,而冉有作為季氏宰臣,不去阻止季氏的行為,孔子則感嘆到泰山之神居然還不如林放知禮,居然接受這種不合規矩的祭祀。孔子一語雙關,一是批評冉有的不作為,二是批評季氏的僭越之舉。此章仍然是孔子對當時禮壞樂崩社會現象的批判。禮是古代社會倫理、道德倫理以及政治倫理的集中體現。就政治生活領域的禮制來說,禮體現的核心價值是秩序,政治社會必然需要秩序,而這正是孔子所重視的。
袁曉晶:
這章還特彆強調了禮對於政治權威和政治秩序的規範,季氏祭泰山的行為,是用強權來宣稱自己的權威,既是對周王權威的挑戰,也是對整個周禮所建立起的政治秩序的挑戰。
郭美華:
旅,當為「示」字旁,表示一種祭禮。舊注認為,祭泰山乃天子之事(泰山在齊魯之境,齊魯之君也可祭之),季氏作為諸侯之大夫、為陪臣而祭泰山,是僭禮之行。孔子於此,通過與冉有對話,對季氏僭禮之行表示批評。而冉有當時是季氏家臣,順帶有批評冉有不作為的意思。不過,這樣理解可能不夠全面。
其一,把林放和泰山放在一起比較的意思是什麼?舊注認為泰山就是指泰山之神,孔子的意思是,既然冉有不能阻攔季氏僭禮而行,泰山之神也不會接受非禮之祭。但林放所問禮之本,孔子表示肯定,其間所說的東西,卻不單單指禮儀規範的問題,而是奢、簡與易、戚的問題。簡言之,是禮之真實根底的問題。禮的真實根底,首先不是指一個人有無名分去做某件事,而是有無內心之真與誠去做一件事。禮蘊含的真與誠,一方面是內心之情的真實無妄,一方面是具有差異性的各方面共同實現之「和」(禮之用和為貴)。顯然,季氏之祭泰山,並無如此之真與誠。孔子的批評,實質性指向的一個方面即在於此,否則,孔子真成為抱殘守缺的復古之禮者了——僅僅批評對禮的僭越,難道孔子「敬重並臣服」那個在位而無德無道的「天子」或「君侯」?
其二,冉有是孔子學生中以政事著稱者,他都無能於「規勸」篡權者季氏的僭越之行,孔子表達出一種悲哀之意。這層悲哀,不能忽略了。孔子之教,就是在如此眾多的悲哀之後,慢慢彰顯的——相與學思及自行修德之人,不可能約束專橫的權力,不能與之媾和而需獨立自存。
當然,要馴服權力之無禮而使之有序,孔子並無現代性的視野,不必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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