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獎為短篇小說帶來春天?
從川端康成的《雪國·千隻鶴·古都》到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從貝克特的《等待戈多》到聶魯達的《情詩·哀詩·贊詩》,諾貝爾文學獎在一百多年的歷史中,曾把獎項頒給了小說、劇本、詩歌、散文。在數量上占絕對多數的小說類別中,長篇小說尤其受到青睞,北京時間10日獲得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愛麗絲·門羅,恐怕是唯一一位以短篇小說獲獎的作家。瑞典學院給門羅的頒獎詞是「當代短篇小說大師」,而她也早有「加拿大的契訶夫」之譽。中國目前引進門羅的唯一一部作品,是2009年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逃離》。這部當時並未引起普通讀者關注的短篇小說集,如今一書難求,訂購的隊伍排到了11月。諾貝爾文學獎此次的青眼,是否能為短篇小說帶來春天呢?業內早已重視,讀者尚未熟知門羅的第一部小說集《快樂影子之舞》出版於1968年,處女作就獲得了加拿大重要的總督文學獎。此後,《我青年時期的朋友》(1973)、《你以為你是誰?》(1978)、《愛的進程》(1986)、《公開的秘密》(1994)、《一個善良女子的愛》(1996)、《憎恨、友誼、求愛、愛戀、婚姻》(2001)、《逃離》(2004)等相繼出版。從宣布門羅獲獎開始,李文俊每天都能接到上百個採訪電話,因為他是門羅在中國出版的唯一作品《逃離》的翻譯者。這位年逾八旬的翻譯家,還翻譯過194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福克納的作品,並將其引入中國。李文俊在電話中對本報記者說:「普通讀者也許沒聽說過她,但研究外國文學的人都知道她。《大百科全書-英美卷》中收錄了她的作品,《世界文學》也刊登過她的作品。如,《一個善良女子的愛》、《熊從山那邊來》。西方文學對她十分重視,像法國《讀書》等很多刊物提到過她。」《逃離》在2009年的首印數是3萬冊。李文俊回憶「反響一般,是嚴肅文學,不是暢銷書」。如今在諾獎熱潮中,《逃離》的責任編輯黃寧群透露,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正在加印10萬冊,訂單仍源源不斷。門羅2012年最新的作品集《親愛的生活》中譯本也即將出版,這是她第一次描寫自己的童年。黃寧群說:「不止一個人說過,門羅是英語世界文筆最好的作家。」評論家孟繁華認為,中國讀者在其獲獎之前之所以對門羅不夠重視,與閱讀習慣有關。他說:「中國社會百年來一直處於劇烈變化之中,讀者願意接受與社會問題密切關聯的文學作品,希望從中尋找社會問題的答案。門羅講的則是日常生活。她對女性心理的描寫,是我們過去所讀作品中缺乏的。但她和女性主義沒有關係,並不顛覆男性話語。她採用了一種非常個人化的寫作。」加拿大小鎮平凡女性的故事82歲的門羅出生於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個小鎮,第一次婚姻移居到維多利亞,第二次婚姻又回到安大略省,從此一直住在當地的一個小鎮。黃寧群介紹,門羅的小說一般以加拿大小鎮為背景,講述平凡女性隱含悲劇命運的故事——鄰裡間的戀愛婚姻、母女衝突等。「每一個故事都不一樣,平凡中暗流涌動,表現出女性的虛榮、惶恐、野心等,女性讀者讀之尤其會有感覺。」王安憶和張悅然之前都曾推薦過門羅。有人評價:「這不是小說,這是生活。生活本身充滿了各種意外,有溫情也有殘酷,她只是安安靜靜地陳述出來。」以「女性意識」著稱的作家徐小斌最敬重門羅說過的一句話,大意是:愛情只能給女性帶來傷痕,女人最高的需求,是愛之前心靈和身體的萌動。「這句話說得太妙了!」徐小斌說,「門羅最好的一點,就是善於找到生活中比較隱秘的東西。她讓我想起一個長輩——從30歲開始寫日記,寫了60年,寫的都是柴米油鹽,但從平凡中能窺到整個社會的變化。門羅也是幾十年如一日每天寫作。她的小說看似很平凡,但能突然給人一驚:『哦,就是這種感覺!』」門羅特別擅長篇幅稍長、接近中篇的作品。她曾說:「我想讓讀者感受到的驚人之處,不是發生了什麼,而是發生的方式。稍長的短篇小說對我最為合適。」徐小斌對《沉寂》這篇小說印象深刻,講的是母女二人原本感情融洽,卻不知為何女兒突然離家出走,多年後母親得知女兒已經嫁人並過得很好,母親很傷心,不明白女兒為什麼不與她聯繫。小說至此結束,沒有解釋也沒有後續。徐小斌說:「這不是一個嚴謹的故事,反而更貼近生活,因為生活本身就不完整。」短篇小說更具藝術純粹性孟繁華原以為今年的諾獎會花落美國作家托馬斯·品欽。但他覺得,諾獎之前一貫青睞從題材到思想都是「重型」的作家,這次有一個輕靈的、具有大眾色彩的作家獲獎,也是一樁好事。不然,「諾貝爾文學獎快成了長篇小說獎了,太單一」。有趣的是,門羅也寫過一部長篇小說《少女們和婦人們的生活》,但並沒有得到關注。長篇小說容易被改編成影視劇本,讀者有需求、出版社有宣傳,受到的關注自然多。但孟繁華認為現在中國的長篇小說存在一個問題:對歷史問題沒有長期關注的熱情,只對當下感興趣,沒有如庫切的《恥》、帕慕克的《伊斯坦布爾》那種具有厚重歷史感的作品。「現在每年出版的長篇小說有4000多部。一方面作家能即時地表現現實,這是優長。但另一方面,離現實得太近就過於即時性。」孟繁華說,「反倒是中短篇小說,沒有市場訴求,在藝術上更具純粹性。」有「短篇王」之稱的作家劉慶邦2008年訪問加拿大時,原本安排了與門羅的交流,可惜她不願拋頭露面,於是失之交臂。此次門羅獲獎,劉慶邦「深受鼓舞」。「這個獎是獎給全世界寫短篇小說的作家的。」劉慶邦說,「有些短篇小說從理念出發,玩形式,思想大於情感。門羅不存在這個問題。她繼承了短篇小說的傳統,保持了故事的原初形態,難怪有『契訶娃』之稱。中國的短篇小說作家,其實一點都不差,可能與漢字講究味道、氣韻、情感有關。」劉慶邦說:「時代在推崇長篇——作家重視長篇小說,覺得這才能確立作家的地位,讀者也是讀長篇小說較多。其實短篇小說的寫作更難,從結構、信息密度、語言的精雕細刻,種種方面,各方面要求很高。但其社會利益、經濟利益都很低——成名難,稿費低,不容易和影視劇本接軌。」儘管如此,劉慶邦從1972年開始寫短篇小說以來,從未放棄過,他的240多篇作品彙集成《短篇小說編年》,也將於今年年底出版。孟繁華說:「現代文學史上,長篇小說的數量很少,成就更高的還是中短篇小說,魯郭茅巴老曹,都留下不少短篇小說經典。」現在,《人民文學》、《小說選刊》、《十月》等文學雜誌都比較注意對中短篇小說的扶持,還有柔石小說獎、林斤瀾小說獎、郁達夫小說獎等都以中短篇小說為評選對象。「中短篇小說這些年一直在發展,但不能指望它大紅大紫,一夜成名的時代已經過去。不僅如此,文學也在衰落,被更刺激、更新鮮的文藝形式所取代,比如電視劇、電影。但顯然,文學不會死亡。」孟繁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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