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岳飛,《金史》《宋史》里的岳飛

《金史》與岳飛相關戰事的錯謬失實記述與訛傳,《宋史》《金史》成書過程

元朝至正三年(1343年)三月,經右丞相脫脫、平章也先帖木兒、鐵睦爾達世、右丞太平、參議長仙、郎中孛里不花、員外郎老老等人奏請,元順帝下詔修遼、宋、金三史,以中書右丞相脫脫為都總裁官、中書平章政事鐵木兒塔識、中書右丞太平、御史中丞張起岩、翰林學士呂思誠、翰林侍講學士揭傒斯等人為總裁官,並遴選了一大批史官正式開局。顯然,修撰遼、宋、金三史的都總裁官都是元朝丞相脫脫(蒙古族),同時不論是《宋史》,還是《金史》和《遼史》,其編寫者都是多民族的混合班子。這與前朝修史有些區別。

《宋史》自元朝至正三年(1343年)四月開始編撰,至正五年(1345年)十月正式脫稿,前後用了兩年半的時間。《宋史》的主要撰修者除包括張起岩、揭傒斯、李好文等七名總裁官外,還有史官斡玉倫徒、泰不華、危素、於文傳、貢師道、余闕、賈魯等23人。顯然,《宋史》的編者既有漢人,也有蒙古人和色目人,這是一個多民族的混合班子。

《金史》自元朝至正四年(1344年)四月開始編寫,至正五年十月完成的,用了一年半的時間。遼、金、宋三史的都總裁官是脫脫,《金史》的編者則包括總裁官鐵睦爾達世、賀惟一(太平)、張起岩、揭傒斯、歐陽玄、李好文、楊宗瑞、王沂等人,以及纂修官沙刺班、王理、伯顏、趙時敏、費著、商企翁等人。顯然,《金史》的編者既有漢人,也有蒙古人和女真人,這也是一個多民族的混合班子。

眾所周知,古代為前朝編寫正史,首先要參照該朝史官的記述及政府所保存的各種文檔。當然留存下來的野史、私史、以及其他記載也會參考,但如果與官方檔案、官修史書不相一致,一般不會採用它們。宋朝和金國的官修史書在南宋、金國滅亡之後,多數被元朝政府完整地接收下來了。元朝史官在為宋朝、金國修史時,又進行了一些採訪、搜集工作,得到了不少筆記、文集等。《宋史》以及《金史》便是在這大量史料的基礎上修纂而成的。

《宋史》是元朝史官在宋代官修史書的基礎上稍加排次整理修訂而成,《宋史》的主要史料來源是宋代的國史、實錄、日曆等宋朝史官的原始記述。

《金史》則是元朝史官在金國官修史書的基礎上整理修訂而成,《金史》中的記述基本來源於原金國史官所撰寫的金國的國史、實錄,以及元好問、劉祁、王鄂等金國遺老文人所收集整理的資料。

雖然《宋史》和《金史》的編者都是多民族的混合班子,但《宋史》的編者以南宋遺民為主,《金史》的編者則以金國遺民為主。同時,遼、金、宋三史的審核權掌握在蒙古史官手中,而最終決定權則掌握在元朝最高統治者手中。

事實上,元朝史官編寫遼、宋、金三史,遵循著一條重要原則,即凡是對蒙古不利或說蒙古壞話的記載,就一律予以刪削或篡改。

現代史家的研究已經證明,與遼國不時發生戰爭的阻卜即是蒙古。而金國吞滅遼國後,也接收了來自蒙古的邊患。金國與北方的蒙古各部長期處於敵對狀態,並且蒙古邊患的威脅日益加劇。金國官史中原先有不少關於金國與韃靼(即蒙古)的戰爭記錄,但是卻遭到元朝史官的刪削。儘管在元朝史官編修的《金史》中,關於金國早期與蒙古各部的戰爭的記述已塗被抹得相當乾淨,但仍有蛛絲馬跡可尋。南宋使臣樓鑰的《北行日錄》也反映了金世宗大定九、十年間,金國正在對蒙古用兵,金軍對蒙古的殺掠和破壞勢不可免,卻因元朝史官的刪削而無文字記錄傳世。金國最後就是亡於蒙古與南宋的聯軍。

編修《宋史》時,元朝史官對宋朝官史中有關宋元戰爭的記錄,也大肆刪削,隱諱了不少蒙古軍失利戰敗的史實。例如,《宋史》卷412《杜杲傳》中刪削了蒙古軍在安豐軍與廬州等地戰敗的記錄,而南宋抗元名將王堅竟然在《宋史》中無傳。

在編撰遼、宋、金三史的過程中,元朝史官曾經大量刪削篡改對蒙古不利或說蒙古壞話的記載。通過這件事情,我們可以看得出,在由蒙古人作為統治者的元朝,雖然沒有像後世的滿清統治者那樣大興文字獄,但是在文化輿論方面還是存在管制政策的。尤其是在元朝官方主持修訂的史書中,蒙古人的管制監督作用表現得尤其突出。

同那些與遼國相關資料比起來,與金國相關的文獻資料保存下來的要多得多,而且很完整。同時,很多對金國忠心耿耿的金國遺老文人們曾經得到元朝官方的重視,而且他們十分注意搜集與金國相關的文獻資料。例如,金國遺老文人元好問、劉祁、王鄂等人就收集整理了很多與金國相關的文獻資料,並被元朝史官大量照搬照抄。

元朝末年修《金史》,實際上是在前人工作基礎上的進一步加工整理。元朝史官修《金史》,既有金國的實錄、國史為根據,又有金國遺老王鄂等人的搜集、補充,還有劉祁、元好問等金國遺老文人的著作可直接資以參證,元朝史官編寫《金史》的參考資料比編寫《遼史》的參考資料要豐富全面得多。同時,與金國相關的那些資料又經過金國遺民文人的加工整理,故《金史》編者易於著手,這與《宋史》編者面對一大堆數量龐大、毫無整理的原始材料又不一樣。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指出:「元人之於此書(《金史》),經營已久,與宋、遼二史倉促成書者不一樣,所以本書首尾完備、條例整齊、簡約而無疏漏、周贍而不繁蕪。」

事實上,儘管《金史》優點突出、文筆老練,但是其中所存在的問題和謬誤其實也很多。例如,《金史》中經常出現敘事張冠李戴,年代順序顛倒錯亂、人名地名不統一,記事過於簡略,人物事件因果關係的顛倒錯亂等問題。此外,《金史》本紀與列傳之間、列傳與列傳之間的記載普遍存在許多相互矛盾的抵牾之處,等等。

清代學者施國祁花了20多年時間,仔細研讀《金史》十幾遍,並與其他相關歷史文獻互相參校,寫成《金史詳校》10卷,訂正了《金史》中的不少史實錯誤,施國祁經過「辨體裁,考事實,訂字句」,共發現《金史》中的錯訛不實、顛倒混亂的記述約有四千多條!

由於《金史》主要是元朝史官在金國官修史書的基礎上整理修訂而成,《金史》中的記述基本出自金國史官所撰寫的金國國史、實錄,其中的很多記述直接照搬照抄元好問、劉祁、王鄂等金國遺老文人所收集整理的文獻資料。同時,金國遺老文人文筆老練,心繫故國,他們為金國皇帝、王公大臣歌功頌德的寫法在《金史》中得到了充分體現,故《金史》不乏諱敗揚勝之記載。

此外,元人修《金史》時帶著偏見引用原始資料。編寫《金史》的那些元朝史官幾乎不加考證地大量照搬照抄金國官史和金國遺老文人的著述,而對於某些熟悉金國情況的宋人以及某些投靠南宋的金國學者的著述,則既不引用,也不加以參考比對。

元人修《金史》時曾說「凡《叢言》、《松漠紀聞》、張隸《金國志》等書皆無足取」,此語其實包含很多偏見和片面性。事實上,元人所謂「無足取」的那些文獻資料其實具有相當高的原始史料價值。例如,南宋使臣洪皓出使金國時被金國扣留,在金國呆了十五年,《松漠紀聞》就是洪皓根據他自己在金國十五年的所見所聞著成,較為全面地反映了金國的歷史、政治風俗人情以及很多歷史事件,翔實可信,《金史》編者卻一概無視。再如張隸原為金國人,宋孝宗年間,張隸歸宋,張隸長期生活在金國,對金國的歷史、地理、軍事等各種情況十分熟悉,張隸的《金國志》具有相當高的可信度,但是編寫《金史》的那些元朝史官卻帶著偏見,完全無視張隸的《金國志》。這些肯定會造成《金史》取材的片面性,進而降低《金史》記述的客觀性,影響《金史》的可信度。

所以,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金史》之中不乏美化金國統治者、為尊者諱、歌功頌德之處,也不乏為金國軍隊諱敗揚勝之處。

歷代史學家早已指出,《金史》列傳刻意地去給那些打了敗仗的金國將帥避諱,以致《金史》的列傳與列傳之間的記載經常出現彼此矛盾抵牾。例如,金國末年,金宣宗再次發動侵宋戰爭,任命牙吾塔為金軍統帥,《金史》中的《牙吾塔傳》敘述牙吾塔戰功卓著、所向無敵,但是《金史》中的《馮璧傳》卻記載宋軍堅壁不出,牙吾塔「軍士疲乏,餓死相望」,由此可知《金史》中的牙吾塔本傳故意掩飾金軍統帥牙吾塔的敗績,欲蓋彌彰。

《金史》記事經常避重就輕、為尊者諱,甚至刻意隱瞞金國軍隊的敗績,片面地誇大金將的戰績,這些在《金史》卷77《宗弼傳》關於1140年宋金戰事的描述中有很明顯的體現。

關於1140年(南宋紹興十年,金國天眷三年)發生在宋金兩國之間的那場全面戰爭,《金史》卷77《宗弼傳》避而不提金軍統帥完顏宗弼(兀朮)吃了敗仗,僅僅用幾句話就輕描淡寫地將那場持續了三個多月的全面戰爭一筆帶過。然而《宋史》以及其他史料對於宋金兩國在1140年發生的那場戰爭卻有著清晰詳實的記錄描述。

清朝著名史學家趙翼在他所著《二十二史札記》(清代三大史學名著之一)中有一節叫做《宋金用兵需參觀二史》,專門論述宋金「兩國交兵,國史所載,大抵各誇勝而諱敗」。趙翼指出:要了解宋金戰事,必須參照《宋史》和《金史》兩書所載,進行全面考辨分析才可以還原真實的歷史,他舉了許多例子說明此點。趙翼還認為「若徒據一史,必不能得其真也」,故任意肯定一個、否定一個,是不公正、不客觀的。

根據《宋史》中的大量記載可知,公元1140年(南宋紹興十年,金國天眷三年),金國統帥完顏宗弼(兀朮)破壞和議,率兵南下攻宋,首先侵佔了南宋沒有派兵駐防的中原地區,隨後大舉南下,但是卻在順昌(今安徽阜陽)被劉錡擊敗。接著,岳飛、韓世忠、張俊三大將連袂進軍,把戰線從淮河沿線推到黃淮之間,其中以岳飛取得的勝利最輝煌,《宋史》對此有清楚的記述。

但是《金史》卷77《宗弼傳》卻避而不提金國軍隊吃了敗仗,只說「(兀朮)自率取亳州及順昌府、嵩、汝等州,相次皆下,時暑,還軍於汴。岳飛等軍皆退去」,用短短几句話輕描淡寫地把在宋金兩國之間持續了三個多月的一場全面戰爭一筆帶過。僅僅依據《金史》的這點記述就能說宋朝三大將的戰績都是宋人捏造嗎?當然不能!

關於發生在公元1140年的那場持續了三個多月的宋金全面戰爭,清代著名史學家趙翼在其所著的《二十二史札記》《宋金用兵需參觀二史》一節中考證如下:「金天眷三年(宋紹興十年)宗弼再取河南地,《金史》本紀但書:五月河南平,六月陝西平,《金史 宗弼傳》亦不書戰敗之事。然是年六月以後,宋劉錡有順昌之捷,岳飛有郾城、朱仙鎮之捷,韓世忠有淮陽之捷,張俊有永城、亳州之捷,王德有宿州之捷,《金史》皆不書。或疑《宋史》各傳特自為誇大之詞而非實事,然《金史 宗弼傳》謂是時宋將岳飛、韓世忠等分據河南州郡,復出兵涉河東,駐嵐、石、保德之境,以相牽制,又《金史 阿魯補傳》謂宋將岳飛、劉光世等果乘間襲取許、穎、陳三州,旁郡皆響應,則《宋史 岳飛傳》所云克複京西州郡、並遣梁興會太行忠義及兩河豪傑,累戰皆捷者,必非虛語!」

紹興十年(1140年)岳飛北伐之時,南宋使臣洪皓正被金國扣留,「距金主所都僅百里」。洪皓在《使金上母書》中寫道:『順昌之敗,岳帥之來,此間震恐』(《鄱陽集拾遺·使金上母書》)。如果「直搗黃龍」中的黃龍府指的是金軍的老巢,那麼這個地方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震驚和恐慌。岳飛郾城大捷的勝利是空前的,當時的南宋朝廷還曾在獎諭詔中對郾城大捷的意義作出了極高的評價。南宋朝廷關於郾城大捷的獎諭詔,即《獎諭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郾城勝捷仍降犒賞詔》:「敕岳飛:自羯胡入寇,今十五年,我師臨陣,何啻百戰,曾未聞遠以孤軍,當茲巨孽,抗犬羊並集之眾,於平原曠野之中,如今日之用命者也。蓋卿忠義貫於神明,威惠孚於士卒,暨爾在行之旅,咸懷克敵之心,陷陣摧堅,計不反顧,鏖斗屢合,醜類敗奔。念茲鋒鏑之交,重有傷夷之苦。俾爾至此,時予之辜!惟虜勢之已窮,而吾軍之方振,尚效功名之志,亟聞殄滅之期。載想忠勤,彌深嘉嘆。降關子錢二十萬貫,犒賞戰士。故茲獎諭,想宜知悉。」(參見《鄂國金佗稡編》卷4,或《新安文獻志》卷2)

根據趙翼的考證,《金史》卷77《宗弼傳》中的「宋將岳飛、韓世忠分據河南州郡」及「宋將岳飛乘間襲取許、穎、陳三州,旁郡皆響應」等記載就已經足夠印證《宋史》中所記載的三大將北伐的勝捷,特別是印證了《宋史》卷365《岳飛傳》中嶽飛取得穎昌大捷之後,派人聯絡太行山義軍及兩河豪傑,得到響應的記載。在這種有利的條件下,岳飛發出豪言壯語,說:「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是非常正常的事。所以,《宋史》卷365《岳飛傳》中的這段記載「絕非虛語」,這是趙翼得出的結論。

可以看出,因為金軍統帥完顏宗弼(兀朮)打了大敗仗,修《金史》的人臉皮再厚,也最多只能輕描淡寫、語焉不詳,而不能顛倒是非。

很顯然,《金史》中關於宋金戰事的記述,因為對金國軍隊敗績的隱瞞和對金將戰績的片面誇大而失實。而《金史》對於1140年宋金戰事的敘述更是避重就輕、欲蓋彌彰,輕描淡寫、一帶而過,以致自相矛盾、錯漏百出。

事實上,岳飛戰功卓著,聲名顯赫,岳家軍作為一支戰鬥力極強的勁旅同樣威震南北,其本身就具有極大的品牌效應,金人曾經驚嘆「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在岳飛生前,北方很多抗金義軍都接受岳飛的節制,處在北方淪陷區的抗金義軍和農民起義軍都喜歡打著岳家軍的旗號來給自己助威壯膽,嚇唬金兵。岳飛也支持這種可以使金軍感到草木皆兵的做法。有時候,金兵在其佔領區擊敗了一些打著「岳飛」旗號的抗金義軍和農民起義軍,就誤以為擊敗的是岳家軍。但實際上,這些軍隊根本就不屬於正規軍建制,更不是岳飛直接指揮的岳家軍。(備註:紹興十年,岳家軍的正式軍號是行營後護軍。「岳家軍」的說法其實只是南宋民間對岳飛部隊的口頭親切叫法,而不是岳飛軍隊的正式軍號)

在岳飛生前,金軍中流傳著一句關於岳飛的著名評語:『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岳飛遇害後不久,紹興十二年(1142年)八月,金國使者劉祹評價岳飛:『江南忠臣善用兵者,止有岳飛,所至紀律甚嚴,秋毫無所犯。所謂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為我擒。如飛者,無亦江南之范增乎! 』(《說郛》卷18葉寘《坦齋筆衡》,以及趙葵《行營雜錄>》)

在岳飛遇害二十年之後,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金國皇帝完顏亮再次發起攻宋戰爭,當時金軍中還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岳飛不死,大金滅矣!」(《浪語集》卷22《與汪參政明遠論岳侯恩數》記載:『逆亮南寇,胡人自為「岳飛不死,大金滅矣!」之語』)。

在岳飛遇害六十多年之後,金國皇帝在詔書中則直接承認了岳飛戰功卓著、威名遠播。金國泰和六年(公元1206年,南宋開禧二年),金章宗在招誘南宋大將吳曦叛變的詔書中寫到:『且卿自視翼贊之功孰與岳飛?飛之威名戰功,暴於南北,一旦見忌,遂被參夷之誅,可不畏哉!』(《金史》卷98《完顏綱傳》)

《金史》中有好幾處關於岳飛的失實、錯謬記載,或出於金軍的錯覺,誤以為南宋北伐之師都是岳家軍,或因北方義軍假借岳家軍的聲威,打著岳飛的旗號,起而抗金。這些都可以反映岳家軍的影響之巨。而根據《金史》中某些張冠李戴、草木皆兵的失實記載,還可以推知在南宋諸將中,岳飛才是金軍最看重的敵人。例如,《金史》卷84《完顏昂傳》誤以為「岳飛以兵十萬來攻東平」;《金史》卷66《宗秀傳》誤以為「岳飛駐軍於亳、宿之間」;《金史》卷68《阿魯補傳》誤以為「岳飛進軍歸德府」;《金史》卷77《宗弼傳》誤以為「岳飛復出兵到河東」。事實上,在宿州、亳州以及歸德府(即今商丘)一帶與金國將領宗秀、阿魯補作戰的宋軍其實是張俊、王德、楊沂中所部,而完顏昂在東平、邳州一帶所對付的其實是山東本地的農民起義軍,岳家軍從來都沒有到過那些地方,更談不上在那些地方和金國軍隊打仗。(參見美國亞歷桑那大學教授陶晉生論文《岳飛與完顏宗弼》)

此外,金國建立初期,還沒有形成中央集權制,南侵中原的金軍諸將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他們不必不斷地向遠在黑龍江的金國皇帝報告戰況。所以,當時金國將帥不願上報的戰役過程就可能沒有留下檔案,進而不能在金國遺民所編的金國國史以及根據金國國史改編的《金史》中留下記錄,而《金史》記錄的則多是金國將帥願意上報的那些戰報。對於金國統治者而言,擊敗宋朝王牌岳家軍當然要比鎮壓金國佔領區內的北方義軍或農民起義軍的功勞大得多,於是金國的這些將領與宋軍作戰獲勝時,就經常張冠李戴地把與自己作戰的宋軍說成是岳飛的軍隊,以顯示戰果非凡, 進而以邀功請賞。當然,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岳飛和岳家軍確實威名遠播,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多金國將領為了誇大自己的戰功而紛紛張冠李戴地把自己擊敗的宋軍說成是岳飛的軍隊。

然而,當代的某些不學無術的「磚家」們卻道聽途說,胡說什麼「岳飛也不是百戰百勝,《金史》就多次記載他打敗仗!」事實上,當代的某些不學無術的「磚家」所謂「岳飛也不是百戰百勝,《金史》就多次記載他打敗仗」,其實是金軍擊敗了一些農民起義軍以及其他各路宋軍,卻張冠李戴、草木皆兵,誤以為擊敗的是岳家軍。

《金史》中所謂的「擊敗岳飛」的記載共有5處。其中,《金史》卷81《王伯龍傳》的記載發生在岳飛獨立成軍之前,當時岳飛只是隨軍偏將,沒有獨立指揮權;《金史》卷82《仆散渾坦傳》的記載則是金軍偵查小分隊襲擊宋軍的運糧隊,運糧隊成員大多是民夫;至於《金史》卷66《宗秀傳》、《金史》卷68《阿魯補傳》、《金史》卷84《完顏昂傳》中關於岳飛的描述,則完全是張冠李戴、草木皆兵的訛傳與錯謬失實記載。下面逐個加以澄清:

《金史》卷81《王伯龍傳》中記載「軍渡採石,擊敗岳飛、劉立、路尚等兵,獲芻糧數百萬計」。這件事情發生在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秋,岳飛當時還沒有獨立成軍,只是宋軍統帥杜充手下的一名普通的統制(大約相當於現代軍隊中的團長)。當時岳飛作為偏將,奉命與其他十六員偏將一起隨都統制陳淬前去迎敵,對整個戰役沒有獨立指揮權,只能聽從上司的指揮。

這場戰事的詳細經過是這樣的: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秋,金國大將完顏宗弼(兀朮)率領金軍渡江攻宋,侵犯江南地區。得到金兵渡江的緊急戰報之時,負責長江防務的宋軍統帥杜充手下尚有六萬兵力,杜充慌忙命令都統制陳淬率領統制岳飛、戚方、劉立、路尚、劉綱等十七員部將,統兵兩萬趕往馬家渡迎戰,又命王燮指揮一萬三千兵馬策應。

金軍有二十艘大艦船,每次可載一千人渡江。待陳淬率軍抵達馬家渡時,金將鶻盧補、當海、迪虎的部隊都已渡江,金國軍隊兵勢甚盛。陳淬所統率的二萬原東京留守司軍也保留了宗澤統兵時的戰鬥作風,勇敢地與金軍搏戰。岳飛所率的右軍更是爭先奮擊,同金國漢軍萬夫長王伯龍部對陣廝殺。當時其它各路宋軍與金兵交鋒時往往一觸即潰,或不戰而潰,惟獨原東京留守司軍還是繼承了能打硬仗的傳統,居然與金國主力部隊激戰了十多個回合,也未分勝負。

正當宋金兩軍激烈混戰之際,不料宋軍大將王燮突然率部逃跑,這立即影響到整體戰局,剩下的宋軍頓時軍心動搖,方寸大亂,金軍於是得以乘機擊潰宋軍。北宋亡國時,陳淬的妻兒八人被金軍殺害。國恨家仇,使陳淬義無反顧。陳淬兵窮勢盡,仍不後退,他大罵金人,顯利刃搠胸,至死神色不變。

在主將陳淬戰死,其他各路宋軍「鳥奔鼠竄」的嚴峻形勢下,岳飛仍然率部孤軍奮戰。直至天色昏黑,岳飛方才整軍退守建康城(今江蘇南京)東北的鐘山。

不久,宋軍統帥杜充投降金人,南宋小朝廷飄樣出海,去向不明,原宋軍的很多將士也就轉變成了以擄掠為生的盜匪軍賊。各種各樣的壞消息,使軍心浮動,將士們深感前途渺茫。軍糧也開始短缺。岳飛部下有的軍士開始逃往其他各軍,有的甚至情願去當盜匪。某些原江、淮宣撫司的散兵游勇,甚至派人前來,準備約岳飛為首領,一起去投降金人。

面對主帥杜充投敵、宋軍士卒潰散、金兵肆虐江南、百姓惶惶呼救的亂局,岳飛必須當機立斷。 岳飛召集全體將士,接著慷慨陳詞說:「我輩荷國厚恩,當以忠義報國,立功名,書竹帛,死且不朽。若降而為虜,潰而為盜,偷生苟活,身死名滅,豈計之得耶!建康,江左形勝之地,使胡虜盜據,何以立國!今日之事,有死無二,輒出此門者斬!」

岳飛慷慨的言詞,激昂的音容,使將士們都感泣起來,大家欽佩岳飛忠義愛國、勇武絕倫,紛紛表示願意跟隨岳飛抗戰到底。

《宋史》卷365《岳飛傳》記載:「時命充守建康,金人與成合寇烏江,充閉門不出。飛泣諫請視師,充竟不出。金人遂由馬家渡渡江,充遣飛等迎戰,王燮先遁,諸將皆潰,獨飛力戰。會充已降金,諸將多行剽掠,惟飛軍秋毫無所犯。」 根據《宋史》卷365《岳飛傳》的記載可知,「金人遂由馬家渡渡江,充遣飛等迎戰,王燮先遁,諸將皆潰」,岳飛當時只是一員偏將,並非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官,這場戰役的失敗並不是岳飛的責任,而是因為宋將王燮突然率部逃跑,致使剩下的宋軍軍心動搖,在主將陳淬戰死,其他宋將全都率部「鳥奔鼠竄」的嚴峻形勢下,岳飛仍然率部堅持戰鬥,直至天色昏黑,岳飛方才整軍退守建康城(今江蘇南京)東北的鐘山。

馬家渡戰役期間,岳飛當時只是偏將,還沒有獨立成軍,在戰場上要聽從主將指揮,所部實力還不壯大,面對金軍優勢兵力的強大攻勢,在宋軍諸將皆潰的情況下,岳飛一支孤軍還能堅持在奮戰之後整軍撤出戰場,之後全軍退守鐘山,這些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岳飛所部的損失並不大,士氣未散。

建炎四年(1130年)二月,岳飛率軍進駐宜興縣,將兵營屯紮在縣城西南的張褚鎮。接著,岳飛率部接連擊敗並收編了盤踞當地的幾支軍賊土匪隊伍,還接連挫敗金軍。同時,岳飛嚴明軍紀,嚴禁部下騷擾當地百姓。

在那降官如毛、潰兵似潮的逆流中,岳飛卓爾不群,以必勝的信念,頑強的毅力和恰當的措置,發展和壯大了自己的隊伍。這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統制開始擔任主將,他按照自己的意圖和風範,塑造一支抗金勁旅。後來,廣大人民群眾稱這支雄師為「岳家軍」。此時,「岳家軍」初具雛形。岳家軍當時尚不是一支大部隊,暫時無力扭轉乾坤;但在江南的抗金戰場上,岳家軍已不愧為抗金的中流砥柱。

在那內禍外患交迫的艱難亂世,廣大民眾的生命財產朝不保夕。宜興縣居然進駐了一支與眾不同的軍隊,——岳家軍,不僅擔負其保境安民的重任,而且對民間秋毫無犯。宜興人民為此喜出望外,交相稱譽。甚至很多外地人也爭先恐後地移居宜興避難。宜興百姓用樸素的語言稱頌岳飛,說:『父母生我也易,公之保我也難。』

建炎四年(1130年),宜興百姓感激岳飛的恩德,他們主動出資為時年28歲的愛國將領岳飛建造了生祠。宜興(今江蘇宜興)的岳飛生祠有八百八十多年的歷史淵源,應該是歷史上人們為岳飛建造的第一座祠廟。

宜興百姓自發地為岳飛建造生祠,還要將岳飛畫像「摹刻於石,庶廣其傳」,「圖像於家」,掛在家裡讓老少早晚瞻仰敬奉,以表達父老百姓的感激之情。宜興百姓簡直將岳飛尊奉為神人,這在中國古代史上是少見其例的。古代的祠廟主要用於尊崇先賢、祖宗,以至神仙鬼怪之類,為活人營建生祠,乃屬特例。

《三朝北盟會編》卷208《林泉野記》記載:『充(杜充)後守健康,叛歸虜。諸將扈成、戚方皆反,惟飛(岳飛)全一軍,屯於宜興縣。時常州吏民避狄,居縣中者甚眾,賴飛而全。』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31記載:『(建炎四年四月丙辰)江、淮宣撫司右軍統制岳飛自廣德軍移屯宜興縣。杜充之敗也,其將士潰去,多行剽略。獨飛嚴戢所部,不擾居民,士大夫避寇者皆賴以免,故時譽翕然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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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魯達丨愛情那麼短,遺忘那麼長
被遺忘的胡河清: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遺忘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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