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秀》：日本式《恐怖直播》

請美女出鏡，談論朝鮮問題的日本綜藝節目。

曾經看過一個日本綜藝節目，電視台首先播一段對幾名在朝鮮生活幾十年的日本人的獨家訪問，然後請嘉賓討論點評，嘉賓除了曾到朝鮮採訪的記者外，還有幾位看似家庭主婦的女性，她們主要負責為節目提供表示「竟有這樣的事」「真的嗎」等表情；節目另一亮點是在一家高檔料理店邊吃邊聊，幾位模特身材的少女不時為高談闊論的主持人和嘉賓上酒，偶爾插一兩句話，中途當然免不了介紹這家店的酒菜。這樣的綜藝節目當然不只討論天下大事，但在只談娛樂明星緋聞八卦的綜藝圈顯得頗為新鮮，至少對我而言，上述兩個節目都沒有中文字幕，但依舊津津有味地看完。最近看了日本電影《早安秀》，才發現這類節目在日本已成行成市，弄得電影圈也拿它做話題諷刺一番。《早安秀》雖然打的宣傳標籤是喜劇，但從頭到尾都令我笑不出來；它涉及綁架人質的沉重劇情，但又不像韓國電影《恐怖直播》那樣來個同歸於盡的結局。不過，去年上映的這部日本電影，顯然借鑒了2013年的《恐怖直播》，但也拍出了日本特色：兩者都是綁架分子要找電視台主播說話，但韓國矛頭直指政府，最後主播與推三阻四不肯露面的總統及全體國會議員一起陪葬；日本將矛盾僅限於小麵包店的虐待員工、無償加班等問題，但帶出的卻是電視台和觀眾的大問題：平時在節目里高高在上的主播，只顧著和女同事遊玩鬧緋聞，不肯接受無名小市民的求助信；播報的節目也是以男女關係為主要興趣點，再加上試吃美食等軟性話題，至於什麼國會議員逃稅、非洲國家騷亂，雖然新聞部與綜藝部在爭取放頭條，可是觀眾會轉檯吧？《早安秀》作為一檔兼顧綜藝與時事的節目，收視率已經下滑到快要停播的地步，正巧麵包店劫持人質事件帶來了主播獨家進店直播的機遇。但是，直播綁架分子的訴求，不僅新聞倫理面臨考驗，其他電視台也抗議你吃獨食，所以直播中斷了幾分鐘；但觀眾此起彼伏要求繼續直播的抗議電話又救了它，觀眾真的是要聽綁架者訴苦嗎？還是如綁架者最後被捕時所言，看電視只是為了解悶？他要求主播為無聊的電視節目道歉，主播下跪了，收視率上升了，但電視台居然又設計了要觀眾按鍵投票綁架者該不該死，這種參與性話題無疑會激發觀眾的興趣，收視率狂飆自然不在話下，可這麼做真的大丈夫（日語，好嗎）？投票結果顯示更多人希望綁架者去死，這就是觀眾心理！電視台最後將投票結果倒轉，固然是良心發現，但它也不想因為自己「宣判」綁架者死刑而導致他引爆炸藥，那樣主播、警察、人質都要陪葬呢。電影中的日本式溫情消解了韓國式戾氣。然而，電影大團圓並不意味著現實中電視能擺脫收視率的夢魘，究竟是觀眾的惡趣味造成電視的低品質還是相反或相輔相成？寫此文時發現一本書《電視低能，我們損失什麼？》說的正是日本電視業，值得搭配《早安秀》讀一讀。

刊於2017年4月30日《南方都市報》評論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