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衣櫥

06-04

女人的衣櫥

從什麼時候起，卧房的衣櫥，成了很私有的世界，像是另一個閨蜜，又像年少時只有自己能看的日記本。

雖好似顯得孤芳了些的空間，卻也樂在其中。經由時間和生活的壘搭改換，它見證了無數成長的印跡。估計每個人都能記得，哪個年齡，衣櫥里有哪樣的衣服，有哪段的故事和情節。

很早的時候，那邊等著的同學們在催了，我慌忙一把抓起一件時下時興的衣服，一邊抓起木梳刷幾下長發，桌上的零食往嘴裡吃一口，一邊出門和家裡人說，晚上回來晚點兒，別等我吃飯了。

年少飛揚的青春，明麗又光彩，勇氣又勇敢，那是渴望在天上飛的年紀，是什麼樣的衣著、什麼花色都能穿出門的年紀。青春點綴成一身衣裳，在風中飛舞，活潑生動，用熱情、信念和躍動的心編織所有過往的日子。

爹爹學校高樓建成，全家搬進新居。爹媽給女兒準備了漂亮的白色衣櫥，小巧溫馨，很女生味。我依舊貫徹著我的地盤自己做主，亂亂的衣櫥里，每天扯著拽著要穿的衣服，然後一股腦的塞進去，關上櫃門。不讓媽收拾歸置，理由是，我的衣櫃自有分寸，你給打理整齊了，我就找不到東西了。

媽與幾位阿姨聊天：「禮拜天，有男孩子來家裡，她抱了一堆衣服說，媽，這些先放到你屋，那是她的柜子塞不下了，呵呵，真想讓這男朋友看看俺女兒的衣櫃，呵呵……」

大學畢業前，非常要好的幾個同學，決定一起穿上同樣的裙子，在校園留影，並相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天，五個女孩子嘻嘻哈哈，擠在學校旁邊的小衣店裡，試著衣裙，熱鬧歡快，無憂無慮。花樣的年華，花樣的衣裙，其實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我們夢想的生活在哪裡。一群從月亮上走下來的大孩子。

單純多變的年歲，自以為是地以為是成人了。充滿遐想的年歲，好像身處戀愛的季節，有莫名的輕愁情緒，會很快被莫名的喜悅，吹散的無影無蹤。每次逛街，不管在大店小鋪，不管和誰一起，一概不講究質地和品牌，只要喜歡，非要試穿的花枝招展，不忘問身邊的人，好看嗎？

工作的第三個年頭，走出一段荒唐的經歷，滿眼是輕鬆快樂的時光。那年生日，決定犒勞自己，去買件漂亮裙子。搭了他的順車，他也順道成了我的參謀。是一條無袖連衣裙，裙擺分了幾片，貼身光滑的面料，很飄逸，有黑色、白色和紅色。他讓三件都要，我執意不肯，心裡覺得有些奢侈。他笑著妥協。

後來選了那件好搭配鞋子的黑色。這裙子和高跟平跟涼鞋都搭過，我甚至穿過薄底北京碎花布鞋。十年了，今年夏天還在穿，還是很美，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要買幾件，會遺憾沒有將那幾條都帶回家，明明當時可以這樣。

同一個樣式的衣，會買顏色不同的幾件，逐漸從這個時候開始了，只要能力許可。那時，他也曾和我說起，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實，那會兒以為我想要的生活，就在不遠處。

以後，隨著工作的穩定和環境的改變，衣櫥里琳琅滿目的衣物，都是美麗新穎的款式和品牌，一櫥的好衣，還是瞅人家的衣好，成了自己身上衣，還又羨慕別的衣。

只知道拚命地往衣櫥里添加著各色漂亮衣服裙褲，卻發現在最關鍵時候，找不到心儀心動的一件來，去赴會我等待了好久的約。

生活里，起起落落的故事，把是是非非的流年，演繹的色彩斑斕，像滿櫥窗滿櫥架的華服，卻在一趟趟塵埃落定後，沉澱出心內的清澈無華，呈現一片美好的質地。

衣我之見，衣如生活。生活好比是夏娃在伊甸園裡遇見的亞當。亞當問上帝：你為什麼把夏娃造的這樣美？

上帝答覆：為了吸引你的注意。

亞當又問：你為什麼又讓她的性情這樣動人？

上帝回道：使你愛她。

亞當不解地問：那你為什麼又令她那樣愚笨？

上帝再答：為了使她愛你。

不管生活是一場假面舞會，還是一場真誠派對，時間總是把我們身邊最美好不舍的拿走，包括青春、美麗、無邪的心、光潔的皮膚和念念不忘的愛情，提醒我們得到的太多。即是這樣，那就在歲月的匆忙中，穿出喜愛的衣裳，做自己的太陽，溫暖自己，找一份踏歌尋夢的平淡逍遙。

生活里，給自己盡量不留遺憾。外出時，同行朋友有喜歡的衣服，卻在猶豫是否購買，看一看樣式也價格，她足夠可以接受，我會笑著告訴她：「你可想好了，我們走過這條街，就不會再回來了，以後呢，你也可能再不來此地，今天大老遠的來，別留遺憾，免得回家了後悔糾結。」

現在，我還是會對同一式樣的衣衫裙裝，喜歡的，悄悄拿兩件三件去結賬，只要舒適合體大方，只要口袋的銀子足夠。以前好顯擺，進店試衣，照鏡子美個沒夠，通常給店裡做了廣告，身上試穿的衣服會被買去好幾件。如今不了，看上了，大概在身上比划下就成。

買衣服像是獨自時，恬靜舒緩地給自己泡茶，是一件非常隨意隨心輕鬆的事。生活是自己的，學會了享受，不必張揚，在時間的空悠綿遠里，平平淡淡，長久留香。朋友們來家，一件件平鋪在床上，讓她們選，喜歡了，對鏡試，穿上走。

自己的衣櫥，也早換成了重重木質的，深色的，高大寬敞。隔一段時日，空閑了心和時間，一個人的時候，打開衣廚門，安靜坐著那裡，看著裡面的衣著，套裝、長裙、襯衫、牛仔、風衣、內衣分類擺放，樣樣掛的有序有致，衣櫥里散發著好聞的清香味道。

有時候，把以前的服裝翻找出來，攤在床上，左看右看，穿起來對著鏡子，想想當初的模樣。衣櫥裡面的空間就那麼大，能擱下的衣物也就那麼多，有些要進來，就有一些不得不離開。每一次，從衣櫥中褪出來一些不再合適了的衣裳來，能割捨以往有過的相關，都是一種成熟。

覺得這衣櫥里，竟也藏著一份溫柔的柔軟的、或安靜的被動的、或是熱情的激動的、或是沮喪的惆悵的內容和記錄。為自己忽然出這樣的想法，感到好笑。

眼前的衣櫥，放置的清晰條理，整潔明了。每回脫掉職業裝後，不再匆忙，給自己充足的時間，慢慢找最美麗得體的那一件，再出門。如今買了新衣，還會問好看嗎？對著鏡子，問自己。我想要的生活，如這衣服質地，如這衣櫥清新，簡單舒適，安靜優雅，適合我自己。

周末和兩個朋友逛街，一路她們倆在聊著，我的注意力在滿街櫥窗的誘惑。進了家店去試短大衣，聽到朋友感慨一句：「就是嘛，這輩子真該找個擔心失去我的人，這樣才能長久，以前怎麼就不懂呢。」

我聽了忙點頭：「對對，選一件衣服，不用擔心它穿不了幾天就無法再上身，希望很久很久，所以我選簡明簡約地，呵呵。」我看著櫥窗里的時裝。

「你啊，跑神都跑遠大了去了，哈哈。」她們沖著我笑。

「呵呵，沒有跑遠啊，不就在隔壁哈。」我隔著一排衣架說。

一直覺得，簡單的樣式，能穿的長久。一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