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白蛇的流變與轉型
一條白蛇的流變與轉型
唐代傳奇《白蛇記》中有兩個關於白蛇的「傳奇」,都發生在唐憲宗元和年間(806-820),兩個故事中的男主角都姓李,都是富家豪門子弟,最終皆因與白蛇精上床「恩愛」,而死相慘烈,一個身體只剩下一個頭,另一個腦袋破裂。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第一個蛇妖是剛剛喪夫的小寡婦,第二個則是二八佳麗。不過,不管是少婦,還是少女,妖精對「高富帥」的誘惑力是同等的。
尤其是蛇妖,她在中國人的想像中,比任何一種女妖都可怕,會讓男人頃刻「消亡」。一千多年後的清代,「聊齋」大師蒲松齡就在他的一篇很短的小說里,談到四川青城山有一種蛇妖,變成女人後,下身藏著一根蛇信子,當她「高潮」時,蛇信子就會伸出來,刺入男子的精管內,吸盡男人的元氣。曾有一位生意人,在四川享用過這道「蛇信子」大餐,然後畫面感極強地死去。
唐人雖未把蛇妖說的如蒲松齡那般「傳神」,但意圖卻是非常明顯的,故事雖短小,但言簡意賅,告誡「花花太歲」們,千萬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如果我們做一番毫無根據的聯想,當今的大少爺李某某同學,基本上也可以放在這兩個「傳奇」里來演繹。而且,都是在首都,唐人故事發生在長安,李某某在北京。
宋代的「話本」小說《西湖三塔記》,延續了唐人傳奇中少婦蛇妖的形象,並把這位「少婦」刻畫得更為好色。男主角依舊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奚宣贊」,他被少婦抓住,做了她的性奴。而且,這位穿白衣的少婦還喜新厭舊,半個多月後,她把奚宣贊玩膩了,然後按照慣例,要對奚宣贊開腸破肚,吃掉他的心肝,再換新人。好在,「宋人」比「唐人」命大,奚宣贊先有少婦的「丫鬟」鼎力相助,後有他自己做道士的叔叔降服妖孽,使其脫離苦海。
與後來我們看到的白蛇與青蛇的二人組合不同,宋人話本里,蛇妖是三人組合,而且是祖孫三代女子,婆婆是水獺精,少婦是白蛇精,少女是烏雞精。婆婆與少女都是為少婦服務的,為她尋找美男子,供其滿足身體需要,然後再殺之,滿足大家的腸胃需要。
所謂的「西湖三塔記」中的「三塔」,便是分別鎮壓這三位女妖的三個石塔。這位少婦如後來《金瓶梅》中那位官家寡婦林太太一樣,到處「搜刮」男人。好色也就罷了,她玩了人家男子,還要如聶小倩一樣,把人再吃掉。真是把男人的精氣神連帶肉體都吃掉了: 「吃人」的女子啊。關鍵是,人家聶小倩碰到寧采臣,居然良心發現,回頭是岸了。而宋代這位少婦,就完全不管不顧了。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寧采臣是幫人收賬的落魄書生,而奚宣贊是富二代?
如果只是這個理由,那倒好說,落魄書生應該獲得「女人」的愛,而富二代就因其富貴的「原罪」,便要與蛇妖「無緣」了。可問題是,蒲松齡筆下的寧采臣即便能暫時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也最終還是與奚宣贊一樣,與「女妖女鬼」有了肉體之歡。
其實,奚宣贊與寧采臣這兩個已婚男子在本質上是一樣的,只不過奚宣贊太猴急了,而寧采臣倒是非常克制,搞清楚了情況,再享受女鬼大餐。不同的是,少婦不像聶小倩那般,被逼要去吃人,她完全是「自覺自愿、自省自悟」地主動要吃男人。
不過,奚宣贊也不是太冤,他總比唐代的兩位李姓官二代要好多了,至少沒有不幸遇難,更沒死得很慘烈。只不過,奚宣贊與「白衣少婦」色慾較量的戰場,已從唐代的長安夢幻般地轉移到南宋都城杭州了。
雖然奚宣贊之名與後來的許仙還相差甚遠,但有了這個基礎,明代「通俗文學」大才子馮夢龍的《警世通言》,也義無反顧地「選用」了這條白蛇。馮夢龍的故事,時代背景也照搬宋人,是南宋初年宋高宗與宋孝宗交替之際的溫柔鄉——杭州西湖。那時候,許仙還不叫許仙,叫許宣。
我們這位許宣同志,先是在西湖邊上碰到自稱寡婦的白蛇娘子,然後好上了,兩人便急著要完婚。看來,寡婦改嫁在那個時候並非那麼困難。結婚要錢,許宣一個在生藥鋪打工的屌絲沒有錢,寡婦說她有錢,給了許宣五十兩白銀。許宣樂不顛地回到姐姐家裡,大張旗鼓,說自己要結婚。姐姐驚訝,卻無語,因為許宣父母雙亡,寄人在姐姐和姐夫「籬下」,姐姐捨不得為他結婚花錢。許宣見此,豪情壯志地掏出寡婦給他的銀子,姐姐就更為豪情壯志地答應為他完婚。
可是,許宣的姐夫興奮地看到銀子時,卻發現這正是「紹太尉」府上失竊的錢。作為邵太尉府上管錢糧的小吏,姐夫當機立斷,大義滅親,把許宣交給了官府。許宣二話不說,供出白娘子。「多情」的白娘子卻跑路了,還好她把偷盜的錢,基本上都留在其住所,讓官府還算沒有完全撲空。這樣,許宣罪行還不是太嚴重,被判到蘇州服勞役。
半年之後,白娘子又趕到蘇州找到許宣,許宣罵她是妖怪,但她辯稱偷盜的事不是她乾的,而是她前夫乾的。於是乎,許宣再次經不住誘惑,與白娘子正式完婚。馮夢龍說白娘子床上功夫特別好,把許仙高興得「如遇神仙」。可不,許宣真是碰到神仙了。寡婦不僅給服刑的許宣帶來精神的愉悅,還帶來不少「盤纏」。
又過了半年,一個道士告訴許宣,白娘子是妖怪。許宣深信不疑,理由是他自己的親身感受,即白娘子的給他的肉體享受的確太猛烈,使他充分意識到,只有女妖,才有這個「能力」。於是晚上,許宣正欲按照道士傳授的「妙法」來制服白娘子時,卻被白娘子識破。許宣狡辯說這都是道士挑唆的,兩人便又如膠似漆。
可好景不長,不久,白娘子又把偷盜的衣物給許宣穿,然後許宣衣冠楚楚地在大街上招搖過市,結果被蘇州的官府抓獲。白娘子也再次跑路。可憐的許宣被改判到鎮江服刑去了。
在鎮江,白娘子再次毫不費勁地找到自己的丈夫許宣,兩人又無可奈何地重溫舊夢。可惜天不作美,鎮江有一個金山寺,老和尚法海出現了,他「慧眼識英才」,盯上了白娘子。無奈,白娘子跳入金山寺邊上的大河,第三次跑路。不久,宋高宗退居二線,做了太上皇,其子孝宗上位,於是大赦天下,許宣被釋放,從鎮江回到老家杭州。可是,在杭州,白娘子居然比許宣早一步回到姐夫家。
經過兩次牢獄之災,許宣這一回堅決起來,說自己不能再與妖精好了。可白娘子比他更堅決,也豁出去了,威脅說,如果許宣「休妻」,那麼後果便是「滿城皆為血水」,人人「皆死於非命」,當然也包括許宣在內。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如果許宣膽敢「始亂終棄」,白娘子則要「屠城」。
馮夢龍的這個小說,如果不是最終白娘子被「鎮壓」在雷峰塔下,那就完全是一個「純自然」的鬧劇。全篇充斥著錢財、物質與生理的享受,沒有浪漫,沒有忠奸,沒有責任,只有人的本能。而這「本能」是如此之真,都是一念之間,毫不掩飾,毫不猶豫,「真」的宛如晚明大思想家李贄所鼓吹的「童真」,不愧為是晚明的價值取向。
馮夢龍的小說中,如果許宣的家庭條件再好一些,那就完全可以把他當成西門慶了,而白娘子則幾近潘金蓮了。可不,白娘子的意圖很簡單,她需要獲得性的滿足,需要一個帥氣的丈夫,並且她有「特殊」的能力把丈夫養起來。她對許宣的要求很簡單:我滿足你所有身體的慾望和男人的虛榮,但你要包容我不是人,而是蛇精這一「原罪」;否則,老娘就不客氣了。
而許宣作為「小白臉」版本的西門慶,則只願意獲得天上掉餡餅的收益,而不願意付出任何成本,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大義凜然」地把自己的妻子認定為蛇精,欲滅之而後快。
白娘子是悲哀的,她作為一個不愁吃穿的富婆,卻偏執地喜歡上毫無「愛情信念」的屌絲許宣。白娘子有潘金蓮的瘋狂淫蕩與索取,卻無潘金蓮對男人「一偷再偷」的「惡習」。反而,白娘子始終鍾情許宣一人,從杭州到蘇州,再到鎮江,最後返回杭州,她堅定地追尋著許宣的腳步,讓許宣「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
唯一可惜的是,每到危機時刻,不管是因偷盜被發現,還是碰到法海這廝,她都毫不猶豫地跑路,連續三次,扔下許宣不管。好在,她每次都回來,都有辦法讓許宣再次接納她,直到最後被「鎮壓」。如果沒有法海,白娘子會利用自己的各種天生優勢,讓許宣一而再、再而三,臣服在她的床上,並牢牢地把他綁在溫柔鄉和富貴地。她算定了,美艷與財富是她最大的利器,而許宣最好吃這兩口。這兩口吃不動了,她大不了就採取恐嚇策略,把自己「性」惡的一面展露無遺。
可見,妖的「性」,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她良「性」的一面可以讓男人舒坦到死,而她惡「性」的一面,則可以讓男人類似精盡而亡那般死於「非命」,甚至讓全城和全世界都毀滅。
如果白娘子不是蛇妖,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富婆,她的恐嚇,可以理解為:如果許宣移情別戀,那麼她就會對他「斷奶」,並讓他身敗名裂,還危及到他的家人。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把馮夢龍的白娘子當成一個「非妖」的富婆。只是,這樣瘋狂的富婆,也就近乎「妖」了,甚至已然成妖。
這大概也是馮夢龍的邏輯,更是千百年以來,所有善男信女的邏輯。就連法海,他滅掉白娘子,也可以理解為他完全相信了這種「邏輯」,而非僅僅只是所謂的降妖除害。
如果把小白臉許宣往好里想,那他就是一個被包養得既心甘情願,又時不時鬧點「大」情緒的「矛盾者」了。《紅與黑》上的於連,不正走在這條路上嗎?只是,晚明時代沒有法國大革命前後的社會大爆炸,使得許宣只能幹乾脆脆地做了小白臉。
不管怎樣,馮夢龍在小說結尾老掉牙的「色空」說教,算是毫無懸念地落「空」了。好在,白蛇精的故事基本定型,到了清代乾隆、嘉慶年間,戲劇家和小說家共同發力,造出一些前世今生、報恩還願、文曲星救母和大團圓的情節,再把馮夢龍小說中的「小青」由青魚精「規範」為青蛇精,最後讓許宣改名為「許仙」,便大功告成了。
1992年,大陸和台灣合拍的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在台灣首播,這個適合普羅大眾所有人看,尤其適合中老年婦女看的「主旋律」電視劇,正是來源於清人的「白蛇傳」。1993年,大陸尾隨台灣,也播出了這一讓全民狂歡的「妖劇」,讓趙雅芝徹底變成了全體中國人的「女神」。
不過,可供全民供奉的「女神」,畢竟是「造」出來的,連青春萌動的少男,都可以從「女神」身上讀出「蛇」的魅惑與性的萌動,連中老年婦女都扼腕嘆息,如果許仙是男人扮演的,那就更好了。
可見,「白素貞」不管如何照顧當下的「社會各界」,其精髓和基因依然是蛇妖對男人「抽精吸髓」般的「深愛」,以及男人得此收益的風險。
從唐代以來,老先生們告誡男子守好自己下半身的淳淳教導,猶在耳邊,但千年以來,總是被當成耳邊風。白蛇的故事,從其誕生伊始,便無法減弱男人的「邪惡」聯想,更無法斬斷女人們或善或惡的性渴望。於是,宋代「話本」,把白蛇精演繹成極端性饑渴的「性癮」患者;而明代馮夢龍做了一番不疼不癢、是非不清的說教,反使男人有一種窺探到寡婦行房事的快感,並恨自己怎麼就不是那個晚明的於連——小白臉「許宣」;清代人接著生弄出去一個看起來功德無量,實則逃避「本性」、追求「高大上」的大團圓;最後,1992年電視劇版的「白蛇」,則在少婦趙雅芝略微殘存一絲少女羞澀的臉上,完成了妖也高興,人也高興,法海也情有可原的「蛇妖」全民普及教育。
事情往往都是這樣,大眾高興的同時,總有一部分「小眾」不高興。這不,當1993年大陸全民皆看「白蛇」時,由李碧華編劇、徐克導演的電影《青蛇》橫空出世,對這股大眾潮流大聲說了一個「不」。
電影《青蛇》里的法海不再相信以前固化的那套邏輯,反而相當不淡定,甚至出現「小青」掐他下半身的豪放之舉。而許仙明知床上躺著的是一條白蛇精後,依然迷戀難捨。甚至,他對小青的勾引,也沒有保持該有的剋制。古典的中國,小姐嫁到夫家,身邊總要跟著一個從娘家帶來的貼身丫鬟,從馮夢龍開始,小青便堅定地充當丫鬟這一角色。而這個角色,往往都會是小姐夫君的「陪房」。
本著這一點,小青拋開一千多年的故事角色安排,非常「唯物主義」地誘惑了許仙。許仙也不是吃素的,直到被老婆白素貞發現,他才意猶未盡地停止「被誘惑」。電影結局,王祖賢版的白素貞為了救許仙而死去,青蛇「張曼玉」殺死了許仙,讓這對情緣「延續千年」的情人不在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在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小青認為這是一種完美。只是她自己與法海都迷茫了,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慾糾結與責任難題。
其實,白蛇是被情慾折磨死的,這倒是回歸了宋代話本與明代馮夢龍的傳統。但電影對清代人的大團圓,也不是完全沒有遵循:白素貞與許宣在另一個非妖非人的世界裡獲得了永恆。即便他們是如此不按清代人的傳統出牌,居然也「大團圓」了。其出牌的過程雖然「白衣飄飄」與「青衣灼灼」,也「飄」的只剩下褻衣,「灼」的都是「流光飛舞」,但「教育」的意義,還是殘存些許的。
說白了,李碧華與徐克的胃口很大,他們既要回歸宋明時代蛇精對男人純粹的吸引力與殺傷力,也要滿足清代以來,人們對於蛇精「魅力」的調和——希望她們多一些賢妻良母的味道。
但是,李碧華與徐克失敗了,僅王祖賢與張曼玉這一白一青兩條「蛇」在西湖邊上的腰身忸怩與衣飾「單薄」,就使人無法再去關照清代以來對她們賢妻戀母的渴望,反而一股腦地閃出宋明時代的純粹與自私。王祖賢那一襲襲或白或紅白相配的衣裙,早把人扔到了宋明文人所「無意間」營造的氛圍中。
宋明的白蛇故事,本是要搞出一些「寓意」的,但總歸讓人難以「寓意」起來。與宋明的版本一樣,電影本來是要有所突破的,但亦無可奈何地落入故事本身所無法逃避的「窠臼」。
是的,白蛇的故事,從唐代誕生以來,就有了其最基本的「誘人」基因,很難撼動。連電影的主題曲《流光飛舞》,也在風流才子黃霑的詞曲中延續這種基因,而台灣歌手陳淑樺的柔美凄涼的演繹,更是讓西湖一片「春」光。
電影調和宋明版本與清代版本的意圖「失敗」了,而且還有意外收穫:以前的版本都只是在談白素貞,而現在,青蛇不再僅僅作為一個貼身丫鬟出現,她也成了主角。如果說白素貞是一朵白玫瑰,那麼她便是一朵不亞於白玫瑰的「紅玫瑰」。
自從張愛玲為我們提出「白玫瑰和紅玫瑰」的主題之後,男人們比之前更為有心地思考自己的選擇了。「紅玫瑰」往往是野花,是帶刺、更「尖銳」的。如果馮夢龍等人地下有知,看到青蛇這朵紅玫瑰也開始「崛起」,與許仙和白素貞大擺三角戀的龍門陣時,他們會不會大罵一聲:惡俗,連小三的狗血劇情都用上了。
沒錯,青蛇在電影里差點就做了「小三」,而且她不是為了錢財,而是僅僅如姐姐白素貞一樣,想嘗一嘗男人的味道。早在李碧華創作於八十年代的原著小說《青蛇》中,就開始以青蛇的口吻,來講述這穿越「中國歷史千餘年」的蛇妖情緣,也為青蛇的「覺醒」,開了先河。
男人的味道可不是怎麼好嘗的。一旦上癮,那就廢了,如唐代以來所有版本的白蛇精一樣,要麼被鎮壓,要麼被改造成賢妻良母。好在電影里,青蛇沒有被鎮壓,也沒有死去,更沒有被改造成賢妻良母,她只是在孩童般頑皮的純粹妖性中找到了一絲女人的存在感。
「女妖」畢竟不是一般的「女人」,改造成為賢妻良母之後,那就不是「妖」了,也就泯於眾人矣。
毫無疑問,在花花世界裡傲然挺立的那些「尤物」,其實本來就是妖。而白素貞,雖然在徐克的電影中死去,也差點走了賢妻良母的路,但「王祖賢」的一痴一「盪」,一顛一顫,使得人們一旦想起,便完全忘卻了有關賢妻良母的任何訴求。
王祖賢的白素貞,白玫瑰與紅玫瑰皆有,亦皆不是,她介於白與紅之間,如她白紅結合的翩翩衣袂。她可以是許仙的妻子,又可以是許仙獨享的娼妓;她一會兒是林黛玉,一會兒又是王熙鳳。
反正,她依舊回應了遙遠的女妖話題:她們難得變成賢妻良母,她們天生就是女妖,他們若變成賢妻良母,也就不是女妖了。而她們若不是女妖,那就真的世間再無女妖了,也再無尤物了。沒有尤物,那就沒有「抽精吸髓」的美了,也沒有令男人事後僥倖,當前「死了都要愛」的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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