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四海》25年 | 祝你們春夢了無痕

1991年2月2日，電影《縱橫四海》在香港首映，隨即以「縱橫四海」的方式，席捲內地的家庭、影院和錄像廳。

1991年，吳宇森45歲，周潤發36歲，張國榮35歲，鍾楚紅31歲。

那是吳宇森最好的時光。

他有打不完的子彈，四處飛濺的血漿，教堂鐘聲里紛飛的鴿子，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江湖義氣……

45歲，男人盛年。吳宇森把也許是畢生的才情，濃縮進了《縱橫四海》。它色彩濃釅到了極點，情緒飽滿到了極點，敘事浪漫到了極點，主角漂亮到了極點。

時光流轉，從《縱橫四海》到《赤壁》和《太平輪》，吳宇森從錄像廳走進了豪華影城，不過給我的感覺，就像很多人的初戀：當年她清純素樸，一直在你心裡；如今她珠光寶氣，卻早已遠在天邊。

那是周潤發最好的時光。

1975年的《江湖小子》和《大江南北》，南丫島小子初跑龍套；1980年的《上海灘》，許文強嶄露頭角；1986年的《英雄本色》，小馬哥橫掃大江南北；1987年後，《秋天的童話》、《監獄風雲》、《賭神》、《喋血雙雄》……讓周潤發如日中天。

《縱橫四海》里的阿祖，風流倜儻，桀驁不馴，坐在輪騎上的一曲華爾茲，讓黃曉明時隔二十多年的致敬也盡顯笨拙。那一句「祝你們春夢了無痕」，又成了當時多少失戀人強作瀟洒的口頭禪。

此後經年，發哥輾轉江湖，白了鬢角，多了皺紋，依舊是大佬的氣場，只是總會讓人時時生出隱隱的傷感。

那是鍾楚紅最好的時光。

電影里風情萬種、媚而不妖的紅豆常說，「做完這一次，我們就收山，找一個太平的地方，過平淡的生活……」

1991年底，拍完《縱橫四海》，鍾楚紅即與廣告人朱家鼎完婚，此後一心相夫，《縱橫四海》也成為她的最後一部電影。

2007年8月，鍾楚紅丈夫病逝，周潤發夫婦第一時間趕到，陪她渡過難關。此後，鍾楚紅為圓丈夫遺願，教堂受洗，成為天主教徒。

2015年2月，鍾楚紅微博曬出與發哥的合影，兩人都已是閱盡滄桑，只是他們的身邊，單單少了張國榮。

那也是張國榮最好的時光。

那時候的哥哥，褪去了《英雄本色》里的稚嫩，還沒有《霸王別姬》里的糾結和《春光乍瀉》中的頹唐。塞納河邊那個風華絕代的身影，一直是一個傾國傾城男人的最好註解。那一句「我是通天大盜，明天看報紙吧」，又成了多少人每年四月一日不變的念想。

時隔二十五年，復現這樣的細節，難免讓人有莫名的尷尬。感傷不是，漠然也不是，畢竟你再喜歡一個人，也會被時間沖淡。

2008年4月1日，周潤發追憶起哥哥離開那天的情景：「03年4月1日，紅姑夫婦邀我和太太到家中吃飯，在晚飯的中途，我們突然接到電話，有人指LESLIE跳樓身亡，這震撼的消息確實嚇壞了在場的每個人……我們四個人都好傷心，太太和紅姑哭得很厲害，我在安慰她們時，其實自己心裡也是悲傷得很。」

想像的異邦和殘酷的現實，本就是人生的兩個層面——進進出出之間，逃避其實是人生恆常的姿態。但張國榮不懂進出，他任性、放縱，也最孤獨，最終不知所終——《縱橫四海》里的阿占，可能是我們印象中最健康陽光的哥哥。

那更是所有70後最好的時光。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錄像廳以燎原之勢，出現在中國的大小城鎮。在昏暗、嘈雜的私密空間里，在那張骯髒的幕布上，影影綽綽地投射著來自香港的英雄主義，讓下面在污濁空氣中呼吸的人們心靈一片澄明。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風流倜儻的殺手，這樣感天動地的義氣，這樣打不光子彈的手槍，和這樣讓人盪迴腸的電影。　　

對於那一代人的青春而言，錄像廳負載著啟蒙的意義。若干年以後想起它，才覺得那其實是一個很憂傷的地方。我們攥著皺巴巴的零花錢買張套票，我們戰戰兢兢地第一次走進小黑屋，我們喘著粗氣盯著那些彈飛紛飛的畫面，我們在黑暗中悄悄抓起女友汗淋淋的小手……然後我們就長大了。

今天重看《縱橫四海》，時時會有困惑，其實電影拍得挺假，但我們為什麼至今難以割捨。細想想也許就如同我們的青春，因為它真真正正過去了，所以才會在記憶里不斷地被提純。

25年後，英雄末路，美人遲暮。

我們再也走不進那個狂熱、溫暖、生動、飽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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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石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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