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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一隻真正的蝴蝶

莊子,一隻真正的蝴蝶

作者:韓明禮

  當人類的精神家園在不經意間悄悄滑落的時候,我們便會想起莊子,想起一隻還在永遠看守人類精神家園的蝴蝶,一隻真正的永恆的蝴蝶。

  他是一隻真正的蝴蝶。清新飄逸,無拘無束,點綴著蔚藍的天空。它渾沌的身軀竄出靈巧的翅膀,徜徉百花,流連燕草;它撲騰羽翼,有粉塵委地;它越過扶之樹,到達姑射之山;它站於花蕊汲花粉,歇於草間采露珠;它翩翩於陽光鮮花的有形世界,也能纏綿於朦朧的無形愛河。

  這隻孤獨的蝴蝶時不時的在文化長廊的迴廊處對人類投下詭秘的一笑,夾雜著悲憫的卻又不屑一顧的詭秘。只見它羽翼輕輕一振,卻又在文化長河中掀起滔天巨浪隨後又在轟然間歸於寧靜。這隻詭異的蝴蝶所扇起的似乎是人類思想永遠的不安,但人類又似乎從不安中悟到了什麼似的。人類需要這種頓悟,文化需要這種頓悟。

  還好,有一隻永恆的蝴蝶在警醒人類與文化,會讓人類蘇醒,會讓文化蘇醒。這隻近乎於荒唐的蝴蝶,能隨口吐出無稽之談,扔下無端之詞,在人類震驚和惶恐之餘飄然離開,卻又似乎永遠佇立於人類的視線之內。那翩翩薄巧的雙翼不只一次的輕拍過人類虔誠的眼帘,掀起的靈動的些許的塵埃也讓人類心襟動蕩。無法讓這隻蝴蝶從漫漶的想像中抹去,人類只得小心翼翼地用誠摯的雙手崇拜式的將它托起,將文化虔誠地托起,作膜拜之狀。

  無論是濮水邊寧做曳尾於塗的誓言,還是惠水邊對魚之樂的詭辯;無論是對樹大無用的詮釋,還是對蝶之夢的興嘆……,無論怎樣,人類的感情只因有了這隻蝴蝶故能翻起滾滾巨浪而後歸於平靜;人類的思想只因有了這隻蝴蝶故能湧起衝天洪波而後收於深邃;人類的靈魂只因有了這隻蝴蝶故能在流浪漂泊之後找到終歸。莊子,這隻荒唐的蝴蝶又不知會在什麼時候讓人類瞠目結舌無話可說,也不知會在什麼時候讓人類翻然悔悟津津樂道。如此一來,一隻裝載著人類命運悖論的蝴蝶,凡是面對著它的人,既有話可說,又無話可說;有話可說,又不知怎麼說;無話可說,卻發現想說的話實在太多。

  這隻神秘的蝴蝶飛翔與歇息之時,總是彌散著一股不同凡俗的怪異之氣,即便是在悠悠的語調、輕輕的語氣中,也隱透著一種從上古傳來的神秘。這不免會有人說,莊子的哲學是東方神秘主義哲學,但如果我們順著這隻蝴蝶飛翔的行蹤看,它會在文化命運中留下飛翔的印跡,沿著這個印跡走下去,就會找到人類最終的歸宿——自由。自由凸現生機,自由呈現崇高。而所謂的神秘主義,那隻能是我們的蒙昧時代還未結束,精神與靈魂的頓悟之門尚未開啟,人類就只能從這扇門縫裡窺見一隻詭異的蝴蝶身影,它撩動了人類迷朦的視線,刺痛了人類僵硬的靈魂,微微顫動了一下。如果人類多了這種顫動,文化就多了高遠與超脫。

  莊子是一定要變成蝴蝶的。它似乎不食五穀,只吸風飲露。它乘雲飛,御飛龍,游於四海之外。它對生死的理解,超越了時空,達到了無限,在虛無的表面下那無窮的統攝力從否定和凈化中上升到超越萬物,超越了自我,直達極致。逍遙的極致是自由的精品;風景的極致是文化的精品。

  如果說一部《論語》煽動了中國人幾千年積極入世的激情,那麼一部《莊子》則安慰了中國人幾千年的失意與悵惘,熨貼著中國人幾千年來懷才不遇與不得志的心態,並將整個中華民族顫動的靈魂收伏在山山水水之中,伏貼在這隻蝴蝶的羽翼之下。莊子,我們民族文化崇拜的圖騰;《莊子》,我們民族文化信仰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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