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獨家]緬懷吳天明:第四代宿將 第五代伯樂|吳天明

[獨家]緬懷吳天明:第四代宿將 第五代伯樂

2014年03月05日 07:30 來源:鳳凰網娛樂 作者:賽人

用微信掃描二維碼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

0人參與 0評論

老導演吳天明

沒有吳天明就沒有張藝謀,而沒有張藝謀也自然沒有鞏俐

第一次見到吳天明,是在一次酒宴上。大家頻頻舉杯祝賀的是黃建新即將舉辦的一個電影回顧展。那一天,真是高朋滿座,你能想到的當時電影界的名流來了一多半。這時,黃建新把一個留著光頭,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請上台。說這是他的恩師,吳天明。我一楞,從我看到他的照片起,他就滿頭黑髮,怎麼煩惱絲全沒了。吳天明說了些什麼,我記不清了,一眾人等給予他的掌聲最為熱烈,最為持久。他寵辱不驚地掛著憨厚的笑容。

黃建新與吳天明的淵源,大抵知道一些。在吳天明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沒有航標的河流》里,黃建新是場記。而讓黃建新一鳴驚人的大作《黑炮事件》,也是在他的扶持下而突破種種障礙而完成的。吳天明作為第四代的宿將,被人談論最多的,是他對第五代的鼎力相助,再說張藝謀,當時張藝謀因《一個和八個》和《黃土地》的攝影而名噪一時。吳天明請他為自己的《老井》掌鏡,張藝謀的條件只有一個,希望能完成自己當導演的夙願,吳天明欣然同意。而他更大膽的舉措是讓從來沒有表演經驗的張藝謀擔綱男一號。於是成就了東京國際電影節第一個華人影帝,同時,他也沒有食言,圓了張藝謀的導演夢。當時張藝謀手頭上連劇本都沒有,只有莫言的那部小說。《紅高粱》捧得金熊,當時就有人斷言,第五代的漫漫征程要告一段落了。那一年是1988年,吳天明的《老井》和張藝謀的《紅高粱》雙雙捧得金雞獎的最佳影片。那是西安電影製片廠最令人心潮澎湃的一段時光,吳天明當時還是廠長,而他作為導演的《老井》也成為他藝術生涯最光輝的頂點。

我與吳天明的第二次會面,是2005年,時逢中國電影誕生百年。那年,北京關於中國電影最顯著的舉措,是將中國電影博物館建成。吳天明要在他曾經拍過戲的老井村,也就是山西的石玉姣村,采些真實的「道具」回來,好在中國電影博物館裡留存下來。這個計劃原因種種還是沒有實行起來。我和我的記者同事,和吳天明及他的女兒吳言,一道從北京出發。那個日子很好記,是2005年11月11日。路上,我還向吳天明講述這個光棍節的來歷。那一年,他66歲,身體很好,飯量極佳,看著他打掃戰場般收拾著盤中餐,令旁人也食慾倍增。

當地的幹部和村民都非常熟悉他,吳天明也記得他們的姓名,他會拍著一個農人的肩膀,邊走邊聊。不僅僅因為吳天明的《老井》讓這個不起眼的村落有了些聲名,而在於,吳天明前後掏了幾十萬給老井村,張藝謀也拿了一筆,並由於《老井》的巨大影響,不少海外資金也匯入這個偏遠山村。我是看不出山鄉巨變的,吳天明說那是因為你18年前沒有來過這兒。但吳天明也承認,老井村的根本面貌仍然沒有得到質的改善,但想想總比從前強出許多。

一部電影能改變一個山村的命運,《老井》是我見到最親切最切實的例子。看來,電影不但能反映現實,也能改變現實。可以說,電影也是有力量的。所以,吳天明受到上至當地領導,下至村民的熱情接待。那種熱情是沒有風,也能吹過來的。那不僅僅是種禮遇,而是種更深厚更樸素的感恩。他們都努力留吳天明用飯,吳天明要走了,要送很遠很遠的路。一個人能把電影拍到這個地步,應該是相當滿足的。

晚上,我坐在吳天明的房間里,聊他的電影,重點是《沒有航標的河流》、《老井》和《變臉》。他很健談,描人狀物,神采飛揚。我想這既是他爽朗豪放的性格使然,也與他學習表演的經歷有關。關於他的電影,他樂於表現人與土地的關係。中國人要拍中國人的電影,而中國人的大多數是農民,也只要在鄉村,我們才能感受到歷史、傳統以及最為深刻的變革。我說中國為什麼沒有像他當年那樣,有那麼多優秀的反映當下農村的電影。吳天明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現在農村的問題比當年更為尖銳,兩極分化比城市更為嚴重,封建宗法制度在某些地方也有了抬頭的趨勢。其實再去拍鄉村,會在戲劇表達上要更開闊的空間。但中國電影太多年沒有了鐵肩,也不承擔時代晴雨表的重任。但只要誠心去拍,並有能力,就能出精品。多年以後的《光榮的憤怒》應該驗證了吳導的這番話。

當我說吳天明的電影,跟其它的第四代導演一樣,都很溫情寬厚。他說這樣不好嗎?他說好的電影就應當這樣,他還自謙自己做的還不夠,又說現在中國的電影不太看得到溫情。要不就是充滿破壞欲,要不就是沒心沒肺的紙醉金迷,或為一點小事就呻呤起來了。而真正的溫情是對他人留有餘地,對自己留有盼望,是更廣泛更健康的生存之道,這也符合中國人幾百年的處世原則,仁義禮智信講的其實就是溫情。吳天明又說,與其說我的電影是溫情的,不如說我的電影是善良的。關於此,吳天明說起《老井》沒有拍攝的一幕:由於長年乾旱,缺水的老井村人以自虐的方式祈雨,張藝謀演的孫旺泉的曾祖父裸著膀子,上面掛滿了鍘刀,妄圖以這種方式感動龍王,最後卻死在祈雨的路上。孫旺泉的爺爺是大怒,還是徹底失望了。把龍王的圖騰吊在樹上,用鞭子抽打,終於迎來了天降甘霖。我以為這樣的開場,衝擊力一定是超強的。吳天明卻說,他要的不是傳奇,而是活生生的故事。這就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老井》,一部直面現實,又能橫貫古今的大電影。

就我個人而言,我最喜歡吳天明的電影還是《人生》,這部影片是當年的票房冠軍。我甚至認為這電影超過了路遙的原作。那是中國版的《紅與黑》,高加林就是生長在黃土高原上的於連,他左奔右突也無法掙脫土地對他的羈絆和挽留。這種連綿不絕的文化蕩滌,屬於高加林,也屬於我們這些沒有黃土經驗的人們。蒼涼、雄渾,還有那隱隱的酸曲,那兒的人都那麼好,好的令人心疼,巧珍姑娘,德順爺爺,可就是得不到上天的眷顧。《人生》有著一種逃也逃不掉的氣魄。片頭那首「你曉得,天下的黃河幾十幾道彎上.....」的陝北民歌,是我最喜歡的陝北民歌。既高亢,又能飄得很遠。後來在別的電影里也聽到過,但還是在《人生》里最讓我有說不出的滋味。常聽人表揚某部電影厲害,會說它對土地充滿了感情,而我只有在《人生》才真正體會到了。我忘了和吳天明聊聊這部電影,他自己好像也忘了提及。

推薦閱讀:

TAG:吳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