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歲的張藝謀拍了一部職業生涯中最直白、最勁爽的怪獸動作大片

本文轉載自:文慧園路三號(cfa1958)

年終將至,繼《血戰鋼鋸嶺》在銀幕掀起一股強烈的雄性荷爾蒙之後,備受期待的《長城》也終於迎來公映。如果慘烈的二戰戰場還沒讓你過足癮,那麼這部古代背景下的怪獸動作大片或許能夠再次為你提供興奮的銀幕體驗,也更能滿足我們那「貪婪的視覺胃口」。

《長城》應該說是張藝謀職業生涯里最單純、最直接、最激爽的商業類型片。儘管導演此前曾多次涉獵古裝武俠動作,但更多傾向於文藝片樣式,《英雄》最為鮮明,其中的個人表達佔據了蓋過類型特徵的重要位置。而在《長城》中我們卻可以感受到絕對迥異的氣息——敘事節奏強勁、情感表達淡化、人物關係明確,信息點到為止然後一路前沖!

若各用一字來區分,那就是「動」與「靜」的差別。《英雄》《十面埋伏》中的動作場面強調的是意境氛圍,追求的是對片刻的渲染與放大(慢鏡眾多),給予觀眾的是寧靜的欣賞;但《長城》在動作方面完全是好萊塢式的,砰砰砰打不停,速度感與衝撞感強烈,觀眾接收到的是一輪輪的震懾體驗。

影片中一如既往地充滿了中國風元素,但已不再承擔沉重的符號意義與民族歷史探討,所有一切都服務於「好看」。這也正應了張藝謀最初的話,《長城》首先要完成的是工業指標,也是他第一次深入考慮全球觀眾的觀影心理。

2000年後張藝謀導演的大部分作品總是離不開一個「大」字,不止是電影,也包括舉世關注的奧運會開幕式以及之後被視為國家任務的多個大型演出。雖說「國師」的藝術追求肯定不止於此,但能夠執掌一部真正好萊塢大片的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張藝謀導演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個項目,他於大場面營造(離不開他的老搭檔張進戰)方面多年積累下的本領也在《長城》中派上了大用場。

而中國地標——長城,就成了一個相對封閉性的露天大舞台,供導演在限定的空間內盡情施展場面調度能力。當馬特達蒙與佩德羅被長城守衛喝令止步後,一個如舞台幕布拉開式的俯拍上升鏡頭將長城的全貌以及列陣的軍隊依次展現,再加上好萊塢大片慣用的宏大配樂的襯托,一股崇高之美也隨之升起,雖然這種開場套路已屢見不鮮,但不能不說仍是一種持續奏效的良方。

之所以說「長城」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舞台,是因為根據「墨分五色」而設計的五支主力軍隊在色彩上刻意凸顯,在大景別下頗具視覺層次感與分辨度,令人眼花繚亂的五軍布陣與殺敵戰術,以及真實打造的古代機械等均經過了嚴密的編排,存在明顯的展示與表演之感,有時甚至會感覺這並非實感強烈的戰場而是在看一場豪華的演出。但由於幾乎無間歇的快節奏,這種舞台化的絢麗展示並沒有造成齣戲,觀眾注意力被牢牢嵌在了目不暇接的打鬥場面中。

如果說此前的張藝謀大片中的戰鬥場面以「大」和「多」制勝,或者換一個詞兒叫「壯觀」,那麼此次《長城》在此基礎上還增加了一點——「巧」。同樣集中展現軍隊,《滿城盡帶黃金甲》是清一色威武雄壯的男爺們兒,但此次卻特別引入了一支全部由女性組成的「跳水部隊」—藍色鶴軍,成為五軍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相比於另外四支特種部隊,鶴軍在機動性以及動作造型上奪人眼球:腰系環扣——走向伸出城牆外的「跳台」——接矛——手執長矛先耍一圈——對準饕餮俯衝刺殺——以優雅姿勢「飛」回城牆。

整個動作序列就像高台跳水一般具觀賞性,而在俯衝時更用POV鏡頭讓你身臨饕餮肆虐的危險境地,在藉助女性靈活軀體的同時成功融入暴力元素,呈現了一幕非常中國特色的視覺奇觀。

當然了,這種「看起來很美」的陣法除了是服務於視覺觀賞,也更多地烘托出一種壯烈的犧牲精神:女戰士們一次只能帶一隻長矛,一次只能斬殺一頭饕餮,如此飛下去再飛上來,過程之中難免被饕餮擒獲,那一隻只血染的鐵環成為了片中最煽情的細節特寫。

談《長城》,就不得不提它背後的出品方之一——傳奇影業。作為近年來怪獸類型電影的最大供應商,《環太平洋》《哥斯拉》《魔獸世界》以及將要上映的《金剛:骷髏島》、正在製作的《環太平洋2》《哥斯拉2》都是全球矚目的重量級大片,並且儼然要構成如漫威宇宙般的「怪獸電影宇宙」。

《長城》誕生於上述背景下,雖說這個中國故事難以融入「金剛+哥斯拉」的圈子中,但在當下由來自美國和日本的怪獸形象統治銀幕的形勢下,《長城》作為我們自己的怪獸電影,它的出現及時地填補了這一類型在中國的空缺,將陸川《九層妖塔》(雖然這部影片遭到海量吐槽,但個人很喜歡)做出的大膽嘗試繼續推進。

再插播幾句,張藝謀在影片製作初期曾與《哥斯拉》的年輕導演加里斯·愛德華斯有過對談,張藝謀表示了對新版電影的喜愛。雖然《哥斯拉》在全球取得了不錯的票房成績,但該片在視覺觀感上其實是有欠缺的,過於倚重懸疑來推進故事,全新造型的哥斯拉一直藏頭露尾,就是不讓你看到細節與全貌,即使終於露臉了也絕大部分是夜景,再加上本身又是3D電影,因而造成了視覺快感的較大損失。

愛德華斯版《哥斯拉》雖然在怪獸呈現上顯得小氣,但在氛圍營造上也有獨到之處。戰鬥人員在黃昏的高空跳傘、傾瀉而下的紅色煙霧劃破長空的場景非常具有衝擊力,並透過防護鏡的POV鏡頭渲染危險氣氛。估計張藝謀也會在心裡對這位後輩導演的色彩運用能力讚賞有加吧,《長城》中藍色鶴軍飛身下落的場景就與之有相似性。

但這次你只管放心,雖說都出自同一家公司,但《長城》在展現怪獸形象上毫不吝嗇,正如前文所說,本片是張藝謀導演生涯中最直白的商業類型片,旨在吸引最大批的全球觀眾,因此在敘事上刪繁就簡、化曲為直。

影片開場不久就迎來一場怪獸攻城大戰(注意,還是高亮度的日景),不論是作為個體還是群體的饕餮,全都不跟你玩虛晃,其全景與特寫等各角度都一次性給足,影片進行到30分鐘時已讓人瞠目結舌,這場慘烈的戰鬥也堪稱全片最為精彩的動作場面。

(以下會有劇透部分)《長城》作為一部有具體歷史背景的古裝電影,融合了西方魔幻片中的怪獸元素與東方人工奇蹟長城,但風格上還是偏現實,影片中的戰士們沒有超自然的能力,全憑凡人肉身、集體協作與科學知識(麻藥、火藥、磁石、熱氣球)來抗敵。整部影片中唯一的超現實設定就是怪獸饕餮的來歷,可以解釋為「天降大怒於人間」(可類比《出埃及記》的天神降下「十災」)。

人世間的貪婪與暴虐惹怒上天遂降下隕石生成了只吃人並無限繁殖的可怕怪獸(對應人類的貪婪與永不滿足)。而這種怪獸又具備極強的學習能力,獸王像蜂后蟻后那樣始終處於群體的保護下,通過頭部器官發出指揮信號,以高度的組織能力調動它的「十萬大軍」。

饕餮圍城的壓迫性場面與《殭屍世界大戰》高度相似,更早可以回溯到1997年的《星河戰隊》。獸王的設計和功能是敘事矛盾的最核心,特別是片尾決戰段落,主人公均將全部精力集中至獸王身上,達到一擊制敵之效。

片尾的場景也由邊塞長城搬到了宮廷大殿,正如西方災難電影中三番五次地毀滅紐約、倫敦等國際大都市的地標建築一樣,以中國文化為背景的《長城》也要來一次「毀滅地標」以實現國際化接軌,瞄準的就是那代表了權力與財富的京城皇宮,這也應該是在電影中第一次出現如此場面。

看著那富麗堂皇、藏著庸官昏君的皇宮建築被群涌的饕餮蹂躪地稀巴爛,作為看客想必也是暗爽吧。雖說以上種種視效場面在看慣了好萊塢大片的觀眾眼裡均不新鮮,但這總歸是發生在中國的故事、源自中國古代文化中的怪獸,就算是模仿,也是有意義的嘗試。

再進一步,我希望《長城》的出現能夠促進中國標準化的商業類型電影的發展(當然了,如果能有更多高質量的怪獸電影出現再好不過,個人始終偏愛這一類型),也希望此類影片的製作可以帶動起我們本土的特效公司,而不是再讓工業光魔、維塔等早已功成名就的業內元老全程包辦。

畢竟,商業類型大片好比電影產業里的重工業,處於基礎性與支柱性地位,也是實現全球文化影響力的重要傳播載體。《長城》開了一個好頭,我們期待看到下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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