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下半葉的世界秩序

06-04

記憶珍藏館2016-5-1

我認為本世紀下半葉，世界經濟格局可能將呈現多元格局。中國由於人口總量超過了除亞洲之外的任何一個大洲的規模，其經濟總量無可爭議地是世界第一，其次可能是印度、歐盟、美國等等。經濟多極化必然導致政治多極化。屆時中國、印度、歐盟、美國、俄國將分別成為世界一級。伊斯蘭世界也可能能夠形成什葉派和遜尼派的二個伊斯蘭集團。

先來看中國這一級。馬丁.雅克說：「中國不僅僅是一個國家，而且是一塊大陸，換句話說，中國應被視為一個次全球體系。」中國不僅本身就是一個次全球體系，而且曾經建立過一個以自身為主導的國際秩序，但中國的「天下秩序」主要範圍是在東亞地區。

本世紀下半葉，中國將實現台海兩岸的統一，並將會整合東亞再次成為東亞地區的領袖。在本世界下半葉，中國無疑將參與世界秩序的建構之中，但中國也只應、也許只能主導東亞地區的秩序建構。中國無疑將繼續秉持「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這五項原則與周邊國家特別是東盟國家友好相處。中國無疑也不再會追求延續二千多年將周邊國家看作是自己的附庸的朝貢體系。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中國在東亞秩序建構過程中不起主導作用，東亞地區不會出現「新天下主義」者所謂的「去中心化、去等級化的新普遍主義」。這是由於中國特大的經濟、軍事體量和獨特的地理位置所決定的。從經濟、軍事體量來說，中國佔東亞的半數以上；從地緣政治來說，中國處於東亞的中心；此外，中國還是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因此中國將是東亞地區天然的領袖。否認這一基本事實，既不客觀，又是在推託責任。

事實上，在中國還未崛起之時，就已經在維護地區安全上有所行動了。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爆發在中國和越南之間的戰爭背景是：越南、寮國、柬埔寨本來是三個國家，自從被法國殖民統治之後就有了一定的淵源，形成了一個統一印度支那聯邦。二戰結束後民族解放運動興起，三國也開始了獨立運動。而越共作為最強勢的一方一直有恢復大印度支那聯邦的想法。越南提出了一統三國的設想，「要在尊重三國人民意願的基礎上，最終建立一個獨立、自由、強大、繁榮的越南、寮國、柬埔寨聯邦。」1978年越南在前蘇聯的支持下，打著解放被紅色高棉奴役的柬埔寨人旗號，向柬埔寨發動了入侵，並迅速佔領了柬埔寨全境。同時越南在國內大規模排華，越南方面對中越邊境的陸地、海洋提出主權要求，宣布將西沙群島、南沙群島等島嶼納入其版圖範圍。中國採取反制措施，在短時間內佔領了越南北部20多個重要城市和縣鎮，一個月之內便宣布勝利，並撤出了越南。戰後越南並未收斂，中越在邊境上的摩擦依舊頻繁，開啟了往後長達十年的中越邊境戰爭。中越兩國海軍於1988年還在南沙群島海域爆發了軍事衝突，中國海軍順勢收復了南沙六個島礁。

中國崛起之後，毫無疑問將更進一步承擔起維護地區安全的責任。試想，如果將來在此出現類似伊拉克吞併科威特的事件，中國可能會在聯合國框架內尋求解決之道；而如果再出現越南吞併柬埔寨和寮國或日本吞併韓國和朝鮮的事件，中國則絕不會坐視不管，必要時會單獨行動制止這種破壞東亞地區秩序的行為。

作為東亞秩序的主導者，中國必須將自己的事情做好，只有這樣才能夠「修文德以來之」，吸引東亞諸國團結一致，共建和平繁榮的東亞。由於文化和地緣政治的緣故，富強起來的中國會吸引韓國、朝鮮、越南、新加坡以及日本等傳統儒家文化國家，中國還會吸引泰國、寮國、緬甸以及蒙古等佛教文化國家。中國應當鼓勵東盟的內部整合，並積极參加東盟十加一（東盟加中國）、十加三（東盟加中日韓）、十加四（東盟加中美日韓）、十加N之中。因為東盟的安定繁榮是中國之福，東盟的中東化則是中國的惡夢。由東盟自我整合，既符合中國「和而不同」的「包容」理念，又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反之，如果以美國干涉中東事務的方式來整合東盟諸國，不僅費力不討好，而且有可能使東盟中東化。中國參與東盟的十加N，並非意味著不起主導作用。東盟十國無論從人口、經濟總量，還是從整合度來說，都無法與中國相比，都必需搭乘中國這趟快車才可以得以發展。

屆時由於美國經濟實力與軍事實力相對於中國的衰落，將只能作為東亞秩序的參與者而非主導者。屆時美日同盟、美菲同盟一類以美國為首的軍事同盟將不復存在，美國也將不得不承認中國在東亞地區的領導地位。而日本屆時的經濟總量不足中國的五分之一左右又孤懸海外，將不得不脫歐入亞，再次被中國所吸引。東亞地區將出現以中國為領袖的東盟十國加中日韓三國的經濟政治共同體，這是世界上最大最強的經濟共同體。屆時由於中日韓都處於老齡化社會，以及都屬於儒家佛教文化，將不會企圖稱霸世界。

英國著名地緣政治學家麥金德（1861—1947年）因提出「大陸腹地說」的全球戰略觀念而聞名於世。麥金德認為，由歐洲，亞洲，非洲組成的世界島，是世界最大、人口最多、最富饒的陸地組合。在它的邊緣，有一系列相對孤立的大陸，如美洲，澳洲，東南亞、日本及英國。當歐亞大陸被密集的鐵路網覆蓋時，一個強大的大陸國家將主宰歐亞大陸，進而主宰世界。屆時，美洲，澳洲，東南亞、日本及英國等孤懸海外的國家和地區，就將被邊緣化。麥金德的假說很可能會在本世紀下半葉實現。屆時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已經得以實現，高速鐵路網將覆蓋歐亞非三大洲，三大洲的經濟聯繫將更加緊密。

馬丁.雅克說：「中國在東亞地區和歐亞大陸影響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助力下的與日俱增，將催生全新的治理模式，包括新型的超國家機制。亞投行就是例證之一，當然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實際上，中國驅動的全球化進程將成為全球化的主要模式和新型多邊治理機制的搖籃，這一態勢將越發凸顯。就此而言，『一帶一路』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計劃，將產生巨大的影響，其偉大前所未現。縱觀歷史，與其最為相近的可能要算『二戰』後美國實行的『馬歇爾計劃』。『馬歇爾計劃』的目的在於重建歐洲、鞏固以北大西洋為中心的全球經濟、建立與蘇東集團對抗的北約同盟體系。當然，『一帶一路』倡議的目的與『馬歇爾計劃』截然不同。我們必須要強調的是，『一帶一路』對廣闊的歐亞大陸所帶來的全方位影響的廣度與深度都是無可比擬的。」

屆時歐盟由於內部進一步整合，以及由於美國的衰落和中國的崛起，將擺脫美國的控制。北約將會解體，代之以歐盟的快速反應部隊來實現歐盟自身的軍事訴求。但歐盟由於內部的困擾無力稱霸，將會會同中國共同維護歐洲及中東的和平。馬丁.雅克說：「歐洲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其正面臨多重的危機：長期的經濟停滯、歐元運轉不力、歐盟成員國之間的新矛盾、對歐盟當前形態持續性的不確定、全球化背景下中東和非洲國家經濟失敗所引發的移民浪潮、中東地區歐洲後殖民秩序的衰態初顯、不少歐洲國家處理種族多樣性不力等。歐洲的危險在於衰敗、崩潰、衝突、壓制所引發的惡性循環，這一危險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真實存在的。歐洲正在日益為其與中東地區前殖民地的歷史關係、對其的所作所為以及後殖民地時期對其的處置不當所困。」

屆時俄羅斯由於經濟總量不足中國的五分之一，又受到中國、印度、歐盟的限制，也難以成為霸權。俄羅斯將會憑藉著自身幅員遼闊的國土面積及資源優勢，將整合東正教國家，成為地區大國之一。

屆時印度人口將超過中國，經濟總量將是中國的一半左右。印度由於內部問題，也只可能成為地區性大國。印度不是一個像中國這樣自然形成的國家，而是被英國硬生生地捏在一起的國家。印度的主要問題有：一是語言不統一，有四百多種語言。13億人中會說英語的精英人口只有2億人，最大印地語族群也只有5億人。二是種姓制度頑固，雖然憲法禁止種姓歧視，但現實生活中不同種姓不通婚，種姓制度難以打破。三是民主制度難以形成強勢政府。

美國是個移民國家，屆時其人口將會增加到四億，而且美國的創新能力可能依然強勁。儘管美國屆時依然朝氣蓬勃，但由於美國的經濟總量可能只是中國的二分之一，而且美元霸權早已被打破，美國再也無法支撐強大的軍事力量。此外，由於美國的移民多來自於墨西哥和拉美各國，屆時說西班牙語的美國人將佔人口的三分之一，美國白人則佔總人口數不足二分之一。美國大熔爐文化將會被多元文化所打破，族裔之爭日益強烈，內耗加劇。此外，由於歐亞非由高鐵連通之後，經濟聯繫更加緊密，美國或多或少將被邊緣化。總總原因將使得美國實力大減，美國孤立主義將會重新抬頭，只得滿足於做美洲的領袖。

中東情況複雜，會向何處去目前仍無法看清。馬丁.雅克說：「中東後殖民時代的政治安排以及其主觀臆斷的邊界體系，正處於解體之中，在全球化時代已經遭遇了悲慘的失敗。其是美國在中東地區霸權衰弱和歐洲後殖民主義政治安排失敗的直接結果。隨著中國影響的與日俱增，中國將在中東和非洲問題的解決方式的確定上發揮更為重要的作用。」美國有豐富的頁岩油氣儲量，由於頁岩油氣的開發，中東的石油資源不再具有戰略意義，美國將不願意捲入中東複雜的教派爭鬥之中，中東地區將迎來區域大國爭霸的亂局。最好的結局，也是中國應當極力促成的結局是，什葉派和遜尼派各由某個大國為領袖，彼此相安無事。什葉派領袖大概非伊朗莫屬，至於遜尼派領袖有可能是埃及或土耳其。中東地區令世界關注的，不再是石油，而是伊斯蘭恐怖勢力。美國遠離中東，境內伊斯蘭信教者也不多，為了自身的安全，將會對伊斯蘭恐怖勢力逐漸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中國和歐洲、俄羅斯則由於離中東較近，且境內有較多的伊斯蘭信教者，出於自身安全考慮，將攜手力促伊斯蘭世界世俗政權中的溫和力量的壯大，抑制伊斯蘭極端勢力的崛起，從根源上消除伊斯蘭恐怖勢力的土壤。

非洲儘管由於人口紅利和資源優勢，屆時將蓬勃發展，但由於種族、宗教、語言繁多複雜，不大可能整合為世界一級。非洲將會分別依附於中國、美國、歐盟等大國或國家聯盟。

本世紀下半葉，中國將主導東亞，參與世界秩序建構，這幾乎是毫無懸念的趨勢。但中國未來會為世界做出怎樣的貢獻，是否能夠引領世界潮流？中國引領世界的過程中，儒家文化在其中會起什麼作用？這是我們以下要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