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一座橋更有意義（記者手記）

06-04

　　就在我們前往邊境採訪幾天之前，45歲的瓜達盧佩·奧里瓦斯在第三次被美國遣返之後，從蒂華納一座可以望見美國的大橋上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沒人知道他內心的凄涼和絕望。

　　在蒂華納的墨美邊界，一道鋼鐵的隔離牆，向西一直延伸到太平洋里，海水日夜拍打著那碗口粗的鋼柱，而欄杆紋絲不動，似乎在宣示著什麼。然而，我們的腦海中，卻滿是在收容所里蹣跚學步的海地嬰孩，彷徨無措的被遣返移民，以及被迫與孩子分離的墨西哥母親以淚洗面的情景。

　　這段建於上世紀90年代的隔離牆，並沒有解決墨美邊境的移民問題，反而直接或間接造成1.1萬名移民的死亡。

　　「邊境隔離牆根本阻止不了移民，反而在謀殺移民。」移民救助組織「邊境天使」創始人恩里克·莫隆內斯說，「上世紀80年代，美國時任總統里根發表了推倒柏林牆的演講，而1994年美國自己卻建起一堵牆，這是一種恥辱！」

　　20多年來，那些獲取簽證無望但仍想尋求更好生活的移民，徒步沙漠地帶，冒險潛入大洋，試圖穿越這道困難重重的邊境。在3個月前，就在眼前這片海灘上，又有兩具移民的屍體被發現，他們的美國夢以悲劇收場。

　　有人說，遣返無證移民合理合法，不能因為收容所里那些愁怨的臉龐就把既定規則拋到一邊，他們是因為違法才被遣返。但事實卻是，墨西哥無證移民在美國當了10多年建築工人相安無事，卻因一次超速駕駛被遣返；另一位無證移民在美國私人農場干農活兒，卻因和鄰居爭吵而被舉報，被迫離開生活了20多年的地方；甚至在美國參軍多年，替美國上過戰場的老兵，也會被遣返原籍……

　　無證移民加班加點干著最底層的營生，干著那些美國人不願意乾的活：種植蔬菜、採摘水果、修理屋頂、洗刷盤子……試圖用自己的勞動改變命運，卻時刻承受著歧視的目光和不公的待遇，其中一些在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後，最終被剝奪了在這個所待時間比自己祖國還久的地方繼續生活的權利。

　　「我們不是罪犯！」在蒂華納，不止一次聽被遣返的移民這麼說，「我們為美國做了這麼多（事），已經習慣了在那兒的生活，現在我們老了，他們卻讓我們滾蛋！」

　　一個由移民建立的國度，一個標榜自由的國度，現在卻要建起一道牆，將同樣懷揣夢想、勤懇工作的其他移民拒之門外，拆散一個個家庭，縱使合理也有些違背人性。

　　誠然，美國有權利去設立標準，去挑選那些其認為有資格移民的人。但同時，以移民立國，並身處全球頭號強國地位的美國，能否在全球經濟滯漲、歐洲陷入困境的時候，不是樹起獨善其身的防護網，而是更多承擔起一個大國應盡的責任與義務？

　　曾獲諾貝爾和平獎提名的墨西哥移民問題專家布斯塔曼特認為，只要墨美兩國間經濟發展的鴻溝依然存在，只要美國對拉美勞動力的巨大需求依然存在，移民就不會終止北上的步伐。

　　這堵鋼鐵製成的隔離牆，隔絕不了罪犯，只會讓鄰居產生隔閡。在地球村時代，建橋與修路遠比建牆更有意義。少一些對移民的偏見，多一些對鄰國的坦誠，換來的將會是攜手並進與他人的尊重。試著思考如何讓移民給美國乃至整個地區帶來更大實惠，讓拉美國家也能從美國的發展中分一杯羹，促進區域整體合作與發展，似乎才是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