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元：如何說服女生不信星座

青年科普作家曹天元所著的《上帝擲骰子嗎——量子物理史話》自2006年首版以來，業已成為影響許多青少年讀者的科學啟蒙書。而作者本人一直神秘低調，就像該書簡介中那樣「不願透露具體身份」。9月25日，這位不少科學迷們的偶像終於露出「真相」，在同濟大學「同舟論壇」上他從星座起源到演變再到占星門派，教你科學地「黑」星座。

曹天元

以下為講座摘錄：

你以為你是白羊宮，其實你是雙魚宮

你要打敗星座，你首先得了解星座，所以我手機和電腦里有兩個星座軟體，這兩個是免費的，很容易下載到的，一般和女生交流夠用了。為什麼呢？很簡單，你如果跟女生出來聊天，女生說星座，我們就冷冰冰，那就沒有然後了，這個事情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或者叫做曲線救國，你要黑星座，你首先可以深入了解一下星座。

根據經驗，可能10個女生有9個所理解的星座就是一些網站的娛樂專欄，或者報紙專欄上所謂專家寫的12星座，這個東西其實叫做太陽星座，大意是說你出生的時候太陽在哪個星座你就是哪個星座。

太陽星座，大意是說你出生的時候太陽在哪個星座你就是哪個星座。

典型的星盤是圓形的，星盤分成幾個區域，如果把你的生日，出生地點輸入進去，它會自動生成一張你出生時候的星圖。然後從地平線開始，會劃分12宮，這個完全取決於你出生日期和你出生的地點。

首先我會灌輸說這個星盤是很有深度的，這時女生會通常很有興趣，然後就會問，星座有那麼複雜嘛，你給我講解一下。那我就會說從現在開始我就要黑星座了，我說，你知道占星裡面最難的一點是什麼嗎？女生說我不知道。我說最難的一點其實很簡單，你怎麼確定你是什麼星宮。

大家想過沒有，白羊宮如果從3月21日開始，為什麼不從1月1日開始呢？這個事情就要追溯到古希臘時代，當初黃道12宮是怎麼劃分的呢？首先它有一個概念叫做春分點，2000年前，希臘有一個叫做喜帕恰斯的天文學家當年劃分整個天體的時候，從春分點開始計算，把整個天體360度劃成12份，然後他以當時在每個宮裡面的星座來命名。當年他從黃道開始，第一個30度叫做白羊宮，因為當年白羊座正好在宮裡面，第二個30度叫金牛宮。

喜帕恰斯

但是問題是大家知道地球是自轉的，像陀螺一樣的，不是穩定的，它會搖擺，所以會導致一個天文現象，春分點退行，春分點會走，不是不動的。春分點2000年前正好在白羊宮的頭上，但是到現在2000年之後這個春分點基本上退了30多度了，所以現在春分點退到了雙魚宮。導致的結果是什麼呢？就是現在的白羊宮裡面其實不是白羊座。如果你認為你是白羊座的人，你肯定會想當然地認為你出生的時候太陽正好在白羊座裡面，但是其實不是這樣。所以星座裡面分兩個概念，一個叫做黃道12宮，一個叫黃道12星座，這兩個是不同的概念。

地球是自轉的，像陀螺一樣的，不是穩定的，它會搖擺

春分點退行

這個宮就是一個占星的概念，如果你是出生在3月21日到4月20日之間，其實從現在的天文星象來看，你出生的時候太陽往往是在雙魚星座，而且大家會說黃道其實有13個星座，其中有一個叫做蛇夫座，因為天蠍座雖然很大，但是正好在黃道上這一塊很小，所以很多時候會有一個蛇夫星座，所以很多時候你認為你是白羊座的，但是實際上你出生的時候基本上可以說你的太陽不會在白羊座，一般會在雙魚座。

剛才我們說了黃道12宮並不等於黃道12星座，那豈不是說我本來白羊座，現在應該是雙魚座呢？其實通過占星的手法，黃道12宮是不會變的，你只要出生在太陽春分點後30度內的區域裡面，你就屬於白羊宮，跟太陽在哪個星座沒有關係，所以你其實不用擔心說我原來是白羊座，但是現在突然要變成雙魚座。你是白羊宮的人，雖然你的太陽不在白羊座，但是你還是白羊宮的人，所以這其實是占星上面一個很奇怪的概念，當年的恆星不在那裡了，但是你說同一個白羊宮的人還是會有相同的影響，這個影響怎麼來的？我不知道，它可能就是那個虛幻的空間給你的影響，其實就是春分點後面30度一片虛無的空間，不知道會對你造成一個什麼影響，這個影響可能幾千年都沒有變過。

這不是問題，但是從現在角度來看，哪怕以春分點作為白羊宮的開始，還是有問題的。因為古希臘天文不發達，他們以為春分點總是在3月21日開始，但是現在我們知道了，春分點並不總是在3月21日，我們可以查農曆二十四節氣，春分每年也不是固定的，所以就導致說，比如你今年出生，那麼今年的春分點有一個確定的日期，甚至精確到時刻的。比如今年春分日期是3月21日00點57分，那麼這個時刻以後出生的人就是白羊宮的人，在這個時刻以前出生的人就是雙魚宮的人，去年就不一樣了，去年的春分點在3月20日，所以其實出生在去年的3月20日7點鐘之後你就應該算是白羊宮的人了。

所以我就說廣大的女生如果要佔星的話，第一件事情就把自己到底屬於哪個宮搞清楚，特別是那些生日在20到23日附近的女生，有很大機會中槍的，你算了半天命，結果發現原來你明明就不是白羊宮的，而是雙魚宮的。

占星史上大爭論一：如何確定你出生的時刻

然後女生說這個東西我搞懂了，但是我說還是有問題的，因為這個牽扯到占星史上一場很大的爭論——如何確定你出生的時刻。你說我出生的時候太陽正好在白羊宮。什麼叫你出生？這個事情從一開始就有爭論了，最科學地講你成為受精卵那一刻開始就代表生命誕生了，其實最早占星術主張的是這個，因為你從無生命到有生命，但是這個問題又不實用，所以這個觀點後來遭到了占星術的祖師爺的強烈批判，他說這個事情還是必須以出生來計算，他反正說出生是受到了什麼神秘影響，標誌你正式成為一個人了。

但出生也有問題，什麼叫出生呢？你頭或者身體的一個部分露出你母親的體外叫出生？但是有人認為不行，因為嚴格來說，出生的時間是很重要的，你得精確到分鐘，最好精確到15分鐘之內，而出生的過程是很容易超過15分鐘的，所以這個事情其實就會對你占星起到一定的影響。後來有又人說也不對啊，因為你臍帶跟母親是連著的，你從剪了臍帶那一刻才成為一個獨立的人，這個是另外一個學派。這幾個學派吵了半天，又有人說不對，你算你剪了臍帶你還是沒有成為有自主靈魂的人，必須等到你開始哭的那一天，才表明你正式可以成為一個新生的嬰兒。最後答案是什麼？不知道，因為後來很多人發現爭論這個沒有意義，因為很多人的出生時刻往往是護士給你記載的，所以從實用角度來看，這個東西就睜一眼閉一眼算了。但是有些比較有科學頭腦，或者有科學經驗的人還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

我們說占星其實不光是人，在羅馬時代很多時候還會給國家或城市佔星。但是羅馬城從哪一刻開始誕生呢？這個可久了，羅馬城如果從砌第一塊磚開始算，或者完成最後一塊磚，中間可以拖幾年，你羅馬城誕生的日子到底從第一塊磚開始算，還是最後一塊磚開始算呢？這是困擾很多佔星學家很久的一個問題，最後怎麼解決的，其實我也不知道。

很多時候大家就覺得這個事情確實很值得吐槽，有很多腦洞大開的爭論。很多人不服氣，你憑什麼說出生才算呢？為什麼子宮發育的時候就不算呢？懷胎十個月，你不能說我十個月就不是人吧。好，你說我出生之後就受到什麼神秘的感召，如果假設你了解到星座對我們有某種影響，但是這個影響在我們母親子宮裡是感受不到的。那麼母親子宮裡無非就是一層肉，你出來之後無非就是沒有那層肉了，那我可以這樣想，你出生之後我用一塊牛肉把你包起來，那不等於你還是在子宮裡嗎？有很多人嚴肅討論過這個問題。因為占星無非就是想挑個良辰吉日，我說這個時刻不吉利，我要過一天，那很簡單，你出生之後我就用牛肉把你包起來，一天之後解開來，這個事情也不知道最後怎麼解決的。

還有就是剖腹產的問題，現在很多人說我想小孩屬羊，或者不屬什麼東西，預產期還沒有到就提前一個月破腹產生出來。破腹產到底算不算是，或者能不能進行星占，這是一個討論很久的問題。

然後這時候你可以加入一點科學內容了，你可以對女生說，假設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出生的人會有相同的至少類似的命運，這時候很多人會想到一點，在同一個城市裡面，一個城市如果有100萬人，肯定有很多人是差不多同時出生的，按照佔星理論來說，這兩個人應該命運很相似。很多人就去做這方面研究了，一共做了三個這樣的調查研究，基本上同一個城市裡出生時間相差5分鐘的人的性格和命運是沒有相似的地方的。

星座影響婚姻和愛情？

星座能不能影響婚姻，或者愛情呢？這時候作為一個有骨氣的科學青年，頭腦瞬間會有一個陰影存在，2007年英國曼徹斯特大學有一個研究，把所有英格蘭和威爾士的超過2000萬個結婚數據都做過統計分析，結果很簡單，基本上沒有任何兩個星座是相配的，也沒有任何兩個星座是不配的，就是基本上哪個座和哪個座結婚的數據都是差不多的。按照比例來看，也沒有哪個座和哪個座離婚率特別高，這個事情實在是不太好，你如果說作為科學青年又想跟女生有更加深入的溝通，那是不是要放棄節操？那要怎麼樣呢？你可以對女生說，我可以很科學地告訴你摩羯座和天蠍座結婚的比率是最高的哦，這是真話，但是這個摩羯座可以替換成任何一個座，為什麼呢？這其實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研究，因為在中國我們看到會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數據統計，絕大部分人會出生在天蠍座或者射手座這個區域，就是說10月或者11月，這個當然很可能跟我們春節放假有關（笑）。

那如果女生不是天蠍座不就沒話說了嘛，這時候還有另外一個可說的，女生問哪個星座最配，你說，我不知道啊，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摩羯座，我可是一個愛情的執著者，不信可以百度，你看白紙黑字。但這個你得防備一下，如果不是摩羯座，是處女座，你會發現百度上說處女也是愛情執著，金牛也是愛情執著者，雙子也是愛情執著者，反正每個星座都是愛情執著者，這樣說大家聽著開心准沒錯，這時候都是有白紙黑字為正。其實這個東西基本上是模稜兩可的，你只要是一個人，你有人性的缺點和優點，只要說你是愛情執著者，大家都覺得很准，因為大家都很希望自己是愛情的執著者。

這時候為什麼你覺得星座很准？其實很簡單，就是巴納姆效應。星座史上有個很著名的實驗，法國心理學家米歇爾·高奎林在報紙刊登廣告說現在有著名的星佔大師免費算命，你把你的星座圖寄過來，然後我會把算命結果發給你，然後你再給我回復準不準，結果也有80%的人說太准了就是我。但是其實他寄給每個人的是什麼東西呢？是一個著名殺人犯的解析。

占星史上大爭論二：新行星的出現

大家都說金星和婚神星是和婚姻相關的。為什麼會和婚姻相關呢？其實你也不知道。無非就是金星叫做維納斯，維納斯就是愛情女神，你叫維納斯你就跟婚姻相關嗎？這個其實應該是無稽之談，當初無非就是希臘人起了個名字，然後碰巧是愛情女神的名字。然後我想我們中國其實沒有這個說法，看過《西遊記》的人知道，太白金星就是白鬍子老頭，他怎麼跟愛情相關呢？

大家知道在古代的時候看得見的星星就7個，所以古代人他們當年的算命都會依照這7個展開，然後忽然有一天事情不對了，1781年發現新的行星，天王星，然後到了1846年發現海王星，然後又發現冥王星，這當時在星座界是一個非常大的衝擊，所謂科學的占星術認為凡是太陽系裡面能看得見的，或者能夠有一定質量的行星其實都對你有影響，然後突然間說原來還有三個，或者幾個，我們之前從來不知道的行星，這幾個星星到底算不算對你有影響呢？如果算對你有影響，那以前基於前面7個來算的都算錯了，這個事情當時糾結了很久，到底算還是不算？這是一個問題。

關鍵是不止這些行星，還有一大堆，1800年發現了穀神星，1804年發現婚神星，當時的星座界非常忙，因為每出一個東西都要把這個東西放到星座系統裡面，但是後來他們突然發現不對了，小行星有超過20多萬顆，你把20多萬顆都放進去，任何人都算不出來了。

然後還有衛星，論塊頭，論質量，論發光，衛星比你婚神星什麼的大得多，憑什麼你婚神星可以影響人的命運？在這個問題上，其實在占星學界也會看到很多很奇葩的討論，所以有時候你看到的不是我們在黑他，是他們自己人在互相黑，如果你看一本關於占星術的歷史書的話，你會笑到爆炸。

最關鍵的就是星座不管是什麼行星，不管你什麼時候出生，我們最關心的是它管不管用？1975年186個科學家聯合簽名反對占星術，其實那個時候還沒有很多關於占星術的科學研究，因為有科學頭腦的都知道理論上來說占星術其實是一派胡言。但是自從那個點之後，有了很多關於占星術的研究，可能超過500多項研究中有350項是1975年以後做的，而且規模都很大。結果其實就兩個字——悲劇，基本上所有的關於星座預測的科學測試都沒有顯示出有一點點證據說，星佔大師有比普通人更高超的預測能力。你在娛樂中加入一些科學知識，可能到這個時候女生會比較認同星座還是作為一個聊天的話題就好了。但其實我覺得實際生活中可能也不會有太多人真的是用星座算命的。

（本文經演講人授權由澎湃新聞首發，插圖由觀察者網補配。錄音整理：沈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