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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恆解·凡例

一、《孟子》書,戰國時列於諸子,故經秦火得不焚棄。漢代最先出。漢文帝時,與《論語》《孝經》同置博士,無訾議者。至宋元祐中,從王安石議,以《論語》《孟子》試士。司馬溫公以安石故,作《疑孟》,晁說之作《詆孟》。然因門戶之見,並毀先賢,殊非公論。後世又有踵之者,亦徒見其蚍蜉之撼而已。

一、趙岐《孟子注》,其題辭能知孟子,而《注》多不合。孫奭之《疏》,則人以為偽托。朱子亦嘗譏之。其於閎旨,故罕所發明也。歷代如蘇穎濱、張九成、張南軒、余允文、蔡模等,皆有著作,均罕究《孟子》之奧者。若近世孫鍾元、黃宗羲等,則以私見強經就己,而不顧本文語義,尤不足論也。

一、孟子與孔子所處時勢不同,愚序說已略言之。孔子時雖衰亂,禮教猶存一王之法,故孔子身體而得以教門人、卿大夫、士賢者猶眾。《論語》一書,半師弟講學之詞。七十子之徒,《禮》《樂》《詩》《書》日習其事,孔子特提摯其倦肆,故孔子之言,渾約者多。孟子之時,上以立談取士,下以議論相高。班爵之籍除,則典物無徵矣;井田之法壞,則士多無田矣。爭戰者以桓、文為法,故黜之;事君者以苟合為榮,故矯之。與俗人言,不得不委曲推衍其義,故孟子之詞多繁。使孟子與顏、閔同時,必不如是之好辨。前人乃於此判孔孟低昂,抑何不達也?

一、惟知孟子之時,則其言仁而兼義,言心與性之不同,及養氣、不動心諸說,皆知其本於孔子,無毫髮之差謬。愚於本文各章已詳言之,茲不贅。

一、先儒言孟子有英氣害道亦非也。春溫秋肅,雨露雷霆,各有功用,惟其宜而已。是非理欲之辨,世道人心所關,一味含糊巽吶以為渾含不露,是使模稜鄉愿藉口也。孔子斥王孫賈舞佾,嘆諸夏矢天厭,何嘗無峻厲之詞?以此求聖賢之分,難免差謬。

一、孔子修《春秋》,意主尊王,而孟子勉時君以致王,人亦疑之。不知當時諸侯果能行王政,則方將仁育義,正返身修德之不遑,又何敢覬覦神器?且果用孟子修德行仁,救民於塗炭,天下皆已景從,如周之天命未改;修方伯連帥之職,恪守侯封,如文王之服事可也。若其天命已去,謳歌訟獄不期而集,應天順人,俾周之子孫修其禮物,作賓王家,如杞宋世守,長保祀事可也。不幸托諸空言,未見實用,而生民既展轉於鋒刃,周亦竟滅於強秦,是孟子之所慟也。

一、趙岐謂孟子長於《詩》《書》,尹焞謂孟子通《易》,皆滯解也。言以明道而已。道得,則天地萬物之理皆吾身之理。約而守之,亦可恢而廣之。言可為經,行可為法,亦何經之不通?而何事之僅合於經乎?

一、有德者必有言。韓昌黎曰:氣盛則言之短長、聲之高下皆宜。文章之道,不越乎此二者。《孟子》書文章最妙,只緣道理爛熟於心,信手拈來,自然精妙。又充實之光輝見於文字者,浩浩落落如此。眉山蘇氏得孟文妙處,亦其天資高明,胸少塵滓,故得其大凡,然與孟子之道德文章渾而為一,則未逮耳。

一、《孟子》七篇,前人謂孟子自訂,非也。書中於門弟子稱子,諸侯王多以謚稱,其為門人所輯無疑。秦火以後,孔孟之徒多無考據。想孟子門人如樂正子輩,必有一二人得其道者,然後彙為此書。若竟無人,何以與《論語》同存?前人不知聖賢無心身後之名,徒見後世學者競誇著述以求遺迹,於是以孟子自為此書以貽世也,亦淺甚矣。

一、文章與風會相因說者,謂聖賢亦不能不隨世運。如《周易》一書,孔子之言較羲文明暢,不知世俗之文則為風會所囿耳,道德之言不然。孔子系《易》,惟恐人不識前聖之義,隨文敷暢,其詞固多易曉。然《雜卦傳》一章簡奧,豈遜羲文?可見孔子非不能為簡約之文,特為門弟子言,不得不求其易知耳。孟子之言亦易解,然《盡心章》該天人性命許多義理,其奧豈復有過?而其文亦不傷煩,若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簡矣;而其義累千百言,未易明也。學者不求諸本源,而第以文詞求聖賢,愈難而愈遠矣。

雙江劉沅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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