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體鼓動下，女孩對「求婚儀式」的高期望正在傷害自己

06-04

編者按：求婚似乎是生命中最有儀式感的一刻，但是求婚的意義真的只是男孩跪地，女孩同意的那一瞬間嗎？看看作者是如何解讀求婚這一概念的，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這個人生中的重要時刻呢？

求婚是現代美國人生活中最有儀式感的時刻之一。許多女孩在長大後都被灌輸了一個特定的觀念：他會把我帶到一個浪漫的地方——我完全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他會單膝跪地——我會開始感動地哭泣 ——他會問出那個問題——我們會立刻回答「我願意」。這一切，應該是神奇而美好的。

但是對於很多異性戀夫婦來說，求婚——尤其是電影里所描繪的那種，正如許多千禧年女性將它內化的那樣——並不反映許多女性今天想要的，現代而平等的關係。該與誰結婚是，大多數人在生活中會做出的重要決定之一，然而這個決定卻不是發生在一段對話當中——按理來說，對話才是兩個成年人做出重大人生決定的正常方式。相反，求婚必須是一場表演，而且大結局都已經提前揭曉了，答案是「好的。」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女權運動的第二次浪潮襲來，在美國幾乎每一個老掉牙的、關於性別的傳統言論都受到了嚴峻的挑戰。唯獨不包括求婚。「大家非常抗拒改變求婚這一傳統，」常青州立大學婚姻與家庭史教授斯蒂芬妮·科恩茨說。在絕大多數異性戀夫婦的求婚中，求婚的依然是男人。* 「男人們會做一些言過其實的嘗試，想要向女人展示，即使我們從此刻之一切平等，但在求婚這個環節，我們還是要保持傳統。」科恩茨補充道。在求婚當中，沒有時間可以讓你喊暫停，討論，給朋友打電話諮詢，或仔細想一想。你只需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

在某些方面，求婚似乎正在改變，但是卻是向更糟糕的方向改變。求婚變得更加不平等了：人們更少談及求婚，把求婚環節設計得更精緻和充滿幻想。阿巴拉契亞州立大學社會學助理教授埃倫·拉蒙特就求婚一事採訪了105人。「女性們往往需要一個故事，來告訴她們的朋友，自己被求婚了。」拉蒙特說，「能引起大家關注的求婚才是有意思的，如果求婚只是像一次平淡的對話一樣，那麼它的影響就小多了。」

拉蒙特認為這種變化是由社交媒體帶來的。現在，當一對夫婦訂婚時，Facebook或Instagram上的帖子是他們訂婚儀式上重要的組成部分。「女人想要完美的照片——愛人單膝跪地;女生會驚訝地用手捂住臉頰。」拉蒙特說，在她的研究中，大多數男人恰恰相反，他們自稱並不會不關心這些細節。「他們就想著"不管怎樣，我都得求婚。如果這能讓女人們高興，那麼我就會做。』」對於同性戀夫婦來說，這些所謂的常規，包括更廣泛的，兩個人在關係之中扮演的性別角色，都是在不斷變化的。

美國流行文化更加深了求婚這一特定概念。在現代電視劇和電影中，有數百個令人難忘的求婚場景，其中大部分都遵循著老套的腳本。拉蒙特說，《情歸阿拉巴馬》的開幕場景完美地體現了一場「典型的求婚：」瑞茜·威瑟斯彭被她的男朋友蒙著眼睛，帶進Tiffany & Co.——然後她的男朋友把手拿開，十名珠寶櫃員一起對她說道，「挑一個你喜歡的把。」「哦，我的天啊，」她大張著嘴巴，驚呆了。「哦，天哪。」

當我問，為什麼求婚到現在都還如此不現代化的時候，拉蒙特認為這是因為一種她稱之為「象徵性性別」的現象。「現在我們期待女性與男性平等，女性正在尋找方法來區分兩性之間的不同之處。」拉蒙特說，在異性戀浪漫關係中，人們仍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即女性和男性需要不同的東西，進而延伸為，男性與女性應該以不同的方式行事。隨著越來越多的女性在工作中承擔了傳統男性應該承擔的角色，在異性關係中，能夠區分兩性的特徵就變得更難見到。「而求婚——這種象徵性的行為，就變成了重現這些男女之間差異的一種方式。」

當然，很多夫婦都會表演這個特別的儀式，因為這個儀式既有趣又很浪漫。當一個男人精心設計一個計劃，來請求他的女友與他結婚時——當他為她建造望遠鏡，或租下一個場館，或者拿出一枚十七克拉的鑽戒時——女人當然會感到自己是十分特別的。雖然在拉蒙特的研究中，許多男性表示自己對制定細緻的求婚計劃漠不關心，但是，我們其實有理由相信，求婚這件事情對男性其實也十分具有吸引力。近期幾項研究表明，男性，特別是年輕男性，對於需要隱藏自己的真實感情一事，倍感壓力。斯坦福大學社會學家Judy Chu主要開展一些性別研究，她認為現在的年輕男性非常注重自己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最終他們「忘記了......每個人真正想要的東西，其實他們就只是想要這種親密關係而已。」求婚是一種社會可以接受的，甚至鼓勵男人展現自己情緒的場合，在求婚現場，男人們可以盡情表露自己所有的情感，告訴自己的伴侶，她們究竟有多重要。

但是一個負責任的決定並不是瞬間就能做出的。一個理性的決定應該是對話的產物，經過雙方慎重仔細的考慮。即使是已經生活在一起的伴侶，婚姻也是人生中的一大步。有一些重要的問題需要提出來：家庭財務如何分配？你會為了工作在全國各地奔波嗎？我們會不會有孩子？如果我們會有孩子的話，你會為孩子換尿布嗎？當他單膝跪下，朋友們躲在灌木叢中的時候，你沒有時間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或者提出你的疑問。而且，雖然大多數夫婦可能不會承認，但面對求婚——這個人生中的里程碑，難免會有一些有顧慮。這是十分正常的，這些顧慮並不意味著你不愛自己的伴侶。

精心設計的求婚場合往往是禁止對話的，被求婚的人似乎被強迫著，一定要說出「我願意」。如果對方對於婚姻的要求超出了自己能接受的範圍，科恩茨說，一個女人可以自由地告訴她的伴侶，她還沒有準備好。「但是，當真正的求婚來臨時，」她告訴我，「求婚仍然是一件男性主導的傳統事件，女性應該對此感到十分高興。如果求婚的場景不符合人們的期望，那麼對每個人來說，這件事都變成了煎熬——對於那些說「不願意」的女人來說是煎熬，對那些覺得自己受到羞辱的男人來說是煎熬，對參加求婚儀式的任何一名觀眾來說，也變成了一種煎熬。

今天，一些夫婦嘗試同時進行兩件事：既談話又表演。他們會確保彼此對婚姻的想法一致，然後女人會等待男人選擇完美的時間和地點來求婚。雖然這種方法多少有些幫助，但由於知道即將到來的求婚，並且希望在這種重大時刻，還能保留住一些驚喜，所以這類關於婚姻事宜的對話可能還是會有些壓抑。（當我向男朋友求婚時，我們已經提前說過此事，求婚是一件很可愛的事，但我仍然懷疑這件事情是否真的有必要。）

但是，很多夫妻都沒有進行這類談話，而求婚實際上確實是要做出決定的時刻——雖然有的時候做出了一個糟糕的決定。在拉蒙特的研究中，一些女性承認，即使她們不是真的想結婚，她們也會說出「我願意」。面對一個奢侈的求婚儀式，她們意識到這要求很多付出，所以她們必須在訂婚和分手之間做出選擇。「我覺得如果我說了『不願意』，那麼我其實不是在對求婚說不，我其實在對整段感情說不。」一名女性這麼告訴拉蒙特。我的同事Megan Garber寫過，女人——比男人——更極力避免尷尬情況的發生。而且一旦出現了十分尷尬的場合，她覺得「我不認為經歷了那種尷尬之後，我們可以再回到過去。」她寫道，是傳統文化「要求女性要學會適應，要照顧他人的感情，還要保持一種樂觀積極的狀態。」就和大家一樣就行了，順其自然。冷靜下來。結婚吧。

婚姻在理想情況下其實是一種夥伴關係。兩個人結成團隊，通關生活這場遊戲。求婚為這種夥伴關係設定了基調：你會和你的隊友一起做出最重要，最關鍵的人生決定，還是你們各自會分開做決定呢？共同談談你們想要實現的未來，認為現在是時候走向人生的下一步，想像你們作為夫妻，將怎樣度過之後的50年——這才是浪漫的想法。我認為這種談話，在任何時候，都比一個單膝跪地的姿勢更加浪漫。

編譯組出品。編輯：郝鵬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