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傑：黑海風雲中的「烏克蘭問題」

　　3月6日克里米亞共和國議會通過決議，決定要以聯邦主體的身份加入俄羅斯。3月17日，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公布了公投的結果，其中95%以上的選票贊成併入俄羅斯。

　　公決的內容其實就是兩項：你想做烏克蘭人還是俄羅斯人？烏克蘭的問題變成了克里米亞共和國的地位問題。美國及其西方盟友認為公投是違法的，而普京則強調此次公投符合人民平等與自決的原則。對烏克蘭來說，一場精英權力內鬥導致國家分裂，越來越無底線內耗的惡果終於顯現出來了。

　　公投的結果表明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一再將公投日期提前的做法取得了預期的目標。一是趁著獨立情緒高漲，趁熱打鐵，把併入俄羅斯或者獨立「坐實」了；二是俄羅斯軍隊駐在克里米亞，如果普京頂不住提前撤軍，那克里米亞地位未知如何。

　　從2月21日開始，烏克蘭問題可謂一日三變，從民主抗議到俄烏對峙，最終演變為克里米亞的獨立。俄羅斯軍隊已經佔領了克里米亞共和國的機場、通訊中心，而烏克蘭向北約提出了軍事援助的請求，烏克蘭媒體傳言美國第六艦隊正開往黑海，但五角大樓卻加強了波羅的海的巡航。要把核動力航母調入黑海，似乎烏克蘭還不夠格。美國政府更願意採取制裁來逼迫俄羅斯就範，但俄羅斯毫不示弱。顯然，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有效地利用了大國博弈提供的空間，當大國之間「頂牛」的時候，小國就有了更大的自主空間。

　　19世紀歐洲列強曾面臨著一個頭疼的問題，龐大的奧斯曼帝國無可逆轉地衰落，而其龐大的領土成為各國競相爭奪的對象，從北非到巴爾幹再到中東無不如此。更嚴重的是，巴爾幹半島的民族主義情緒高昂，要獨立的國家有一打，這些小國既是大國博弈的棋子，也在利用大國為自己獲取最大利益。

　　如今，對於歐美國家來說，克里米亞的公投使各國的目光聚焦於黑海一隅，在口水戰喧囂的背後，一個影響歐亞大陸西端地緣格局的問題出現了——烏克蘭問題。今日烏克蘭面臨的情形與160年前的奧斯曼帝國有相通之處，克里米亞半島已經為俄羅斯軍隊佔領，而克里米亞則是烏克蘭問題中的核心一環，就像當年巴爾幹半島之於奧斯曼帝國一樣。克里米亞半島已經為俄羅斯軍隊佔領，而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事實上已經脫離烏克蘭的管控，強力部門宣布效忠於克里米亞共和國，烏克蘭黑海艦隊旗艦以及新任海軍司令也宣布歸順克里米亞共和國。

　　16日舉行的公投已經表明克里米亞已經從烏克蘭分離出來，而俄羅斯議會也啟動了「接收」克里米亞的程序，連烏克蘭人都認為與俄羅斯「單挑」是非常愚蠢的舉動。它的武裝力量趨於崩潰狀態，而它不是北約成員國，指望美國或者北約出兵，顯然是非常天真的想像。俄羅斯虎視眈眈，若挑起兵戈，烏克蘭可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種種亂象掩蓋了烏克蘭問題的核心，即國家自身的分裂。自獨立以來，烏克蘭政客忙著以民主的名義貪腐自肥，而國家建設卻處於倒退之中。以選票來建國，最終加速了國內族群、地區的撕裂狀態。二十多年來，包括克里米亞人在內的烏克蘭人對基輔的政客失去了信心，贊成併入俄羅斯的克里米亞人認為，只有俄羅斯才能拯救自己。由此，克里米亞出現了「帶路黨」，有人打著俄羅斯國旗為俄軍帶路，顯然，俄軍在克里米亞並非侵略者，而更像「解放者」。

　　烏克蘭問題可能正在改變黑海地區的地緣形勢。現在普京有機會重整俄羅斯西南邊境，改變俄羅斯在黑海地區備受掣肘的局面，至少黑海艦隊基地有望改變「租賃」的狀態，俄烏之間關於亞速海的爭議可能就此結束。梅德韋傑夫已經在研究修建俄羅斯-克里米亞大橋的事宜，黑海艦隊基地也不再是「飛地」。更為重要的是，此舉意味著俄羅斯自蘇聯解體以來在黑海地區的戰略收縮告一段落。普京一直痛心蘇聯解體造成的地緣災難，現在他有機會重整「河山」，也意味著歐盟和北約的擴張也到了極限，烏克蘭以及高加索國家加入歐盟或者北約的機會為零。非但如此，按照現在的趨勢下去，很可能重新被併入俄羅斯或者變成俄羅斯的附庸國，俄羅斯帝國在黑海周邊的疆界將恢復到18世紀末葉卡捷琳娜大帝時期。

　　第二個可能的影響就是黑海地區需要轉向了，黑海國家向西看的態勢將由此改變。2004年「橙色革命」的時候，歐盟東擴對烏克蘭、土耳其以及黑海西岸國家都是有吸引力，而烏克蘭還帶頭搞了「古阿姆」集團，把喬治亞、烏茲別克、亞塞拜然和摩爾多瓦等前蘇聯加盟共和國集合起來，希望加入歐盟體系。2008年，喬治亞被俄羅斯「收拾」，而土耳其與歐盟談判也陷入停滯，黑海西岸國家加入歐盟。歐盟搞了一個東部夥伴計劃，試圖加強烏克蘭等黑海東岸國家的關係，但是這些國家發展水平遠遠達不到歐盟標準，另外遇到俄羅斯的強烈反彈，歐盟也未必願意為烏克蘭「出頭」。整個黑海地區陷入比較「混沌」的局面，是形成一種霸權秩序還是均勢秩序，殊難預料。

　　毫無疑問，克里米亞半島是黑海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它像伸向黑海的匕首，其去向關乎黑海的地緣政治格局。當人們把焦點放在奧巴馬身上的時候，土耳其外長達武特奧盧已經身在基輔，他的表態值得關註：「維護烏克蘭領土完整、地區穩定和政治統一是最基本原則。」言下之意，對俄羅斯還是不滿，但令人玩味的是，這個北約成員國並沒有明確譴責普京，更沒有說會對烏克蘭進行軍事援助，而是「通過對話解決」。雖然土耳其已無當年奧斯曼帝國的雄風，但是它依然扼守黑海海峽，無論烏克蘭還是俄羅斯的黑海艦隊都需要從此經過，而北約若要給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也需要土耳其表態。

　　當年小布希打薩達姆，土耳其硬是沒開放領空，雖然土耳其是北約成員國，但土耳其也曾經把黑海變成了內湖，現在黑海風雲突變，土耳其能置身事外嗎？有美國學者「忽悠」土耳其封鎖黑海海峽，把俄羅斯的黑海艦隊關到黑海之中，如果土耳其果真如此，只會成為俄羅斯與西方對峙的馬前卒，把土俄關係帶回到18和19世紀。顯然，土耳其既沒有這樣的意願為美歐賣力，因為土耳其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在黑海地區擁有舉足輕重的「一票」。土耳其會成為「烏克蘭問題」的重要玩家，雖然現在國際社會對土耳其的分量有所輕視。

　　烏克蘭問題的實質是無序，內政失修，族群分裂，權力鬥爭無底線，更要命的是黑海地區還是個地緣政治的斷裂帶，也是東西方文明的交匯之處。烏克蘭這棟新建的小洋樓，並沒有打地基，而地下卻是流沙層，所以牆裂縫也是正常的，沒準還會坍塌。毫無疑問，克里米亞的公投讓烏克蘭這艘破房子遇到了連夜雨。

專欄策劃： 搜狐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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