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為什麼在生孩子這件事上不偷懶？

最近有人大代表提出的全面放開三胎的議案，遭到不少人（特別是女性）的反對，可見中國的生育率持續放緩，已經成為中國社會的一個重要議題。

不禁想到我現在生活的法國，即使也出現了生育率輕微放緩的現象，但法國仍然是歐洲生育率最高也最為穩定的國家。根據2017年的數據，平均每個法國女性有1.88個孩子。在我們這個巴黎郊區的小城，每家有兩個孩子是標配，有三個孩子的也不在少數。在我們心目中懶散、愛罷工、愛抱怨的法國人，在生孩子這件人生中最費時費力費錢的項目上，倒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我在法國親身經歷了懷孕生子，現在正在養育孩子的探索過程中，就讓我來根據自己的經歷和獲得的一些信息，來嘗試解釋一下法國相對傲嬌的生育率吧。

國家提供的生育補貼

法國林林總總的生育補貼最初讓我這個新手媽媽受寵若驚，剛生完孩子的出生獎金（Primede Naissance）就給了900多歐，每個月除去原有的房補之外，又多了一個給孩子的補助（Allocation de base）每個月180多歐。這些補貼雖說不能保證孩子完全吃穿不愁，但是基本的奶粉錢尿不濕錢是完全夠用的。當然如果生的孩子越多，補助金都會相應增加。

後來我找了Nounou（育兒保姆）看孩子，由於我沒有正式工作，所以Nounou的費用通過CAF(Caisse d"allocations familiales) 的另一項補貼（Le complément de libre choix du mode de garde）每個月都能給報銷掉一大半；如果你有工作，CAF會根據你的收入來計算你的補貼。另外nounou的費用有的公司會承擔一些，國家也會給予父母相應的退稅優惠。

對於職場媽媽的保護

女性生育的一個主要顧慮就是職業發展和家庭生活的平衡。雖然我不是一名職場媽媽，但是我早就聽說過法國法律對於職場媽媽的保護，簡要說說以下幾個方面：

產假：法國的職場媽媽享有16個星期的產假。如果已經有兩個孩子要生育第三個孩子，產假則增加為26個星期；如果懷的是雙胞胎或者多胞胎，產假都會相應增長。

懷孕期間：女性可以去應聘工作或者參加試用期，在招聘過程中一切以懷孕為由的歧視和拒絕都會遭到處罰；在工作期間，除非是和懷孕狀態無關的嚴重錯誤或者公司倒閉之類的情況，公司無權解僱懷孕的員工。

產假之後：女性需返回原來的工作崗位，或者和原工作內容相近的同等薪資的崗位，降職或者不平等的轉崗都是不允許的；產假結束後的十周內公司不得解僱員工。

爸爸們的鼎力參與

和國內的「喪偶式育兒」和「老輩主力帶娃」不同，在法國孩子的養育是爸爸媽媽共同承擔的事情，甚至根據家庭組合的不同，爸爸主力帶娃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在公園裡，在游泳課和早教課上，在社區的活動中心，隨處都可見到爸爸們的身影。即使是工作很忙的爸爸，不少也都儘力抽出晚上和周末的時間全心陪孩子。

我在外面有時會觀察爸爸和孩子的互動，那換尿不濕的熟練勁，那引導孩子的耐心勁，和媽媽沒有什麼差別。記得那次上音樂課有位爸爸看到我女兒的外套和她女兒的是一樣的，和我聊起來什麼牌子的童裝頭頭是道。再回想起上次回國，在一家店裡因為娃她爸給換尿不濕就引起店員的強烈追捧，這差別實在是太明顯了。

社會對於全職媽媽的尊重

根據2011年的數據，已有同居生活或者已結婚的女性中每五個中有一個是沒有工作的，其中大部分是全職媽媽，在20年前這個數字是三分之一。儘管法國全職媽媽的人數在下降，但是全職媽媽在法國是被尊重的。在家看孩子也是一種職業，對法國人來說不管你是在家看孩子，還是在外面工作，社會地位都是一樣都是被認同的，只是母親的個人選擇不同。

而且法國社會也很關注全職媽媽這個群體，有各種各樣的組織（Associations）和市政府的活動來促進媽媽們的交流，來盡量避免媽媽們在家看孩子的與世隔絕的孤獨感。

我身邊的幾位法國的全職媽媽，天天都很神采奕奕的樣子，她們即使一個人要照看一到兩個孩子，但都堅持出門化妝打扮得體，每天都和孩子有不同的計劃，生活安排地井井有條。她們自信又自然，雖說孩子都有犯熊的時候，但是很珍惜和孩子相處的時光，對自己全職媽媽的狀態很滿意。

健全的幼兒看護機構

在法國，寶寶滿四個月就可以送到Crèche（託兒所），要工作的媽媽可以周一到周五全天都送，不工作的媽媽可以選擇每周只送幾個半天的Halte-Garderie（街區臨時託兒所[臨時或限期照管三個月至六歲幼兒]）。不過法國的託兒所在很多城市是很難申請到的，必須懷孕時就開始排隊。但是大一點的城市還有很多的私立託兒所可供選擇，以及很多大公司或者工業區會給員工提供內部的託兒所。

除了Crèche，還有AssistanteMaternelle也就是Nounou（育兒保姆）可以選擇，一般每個城市都有數量足夠的Nounous，除非你在學年開始後才開始找，不然不會找不到。

法國對於不管是公立還是私立的託兒所的監管是非常嚴格的，Nounou也是要經過幾百個小時的培訓以及相關部門的審查才可以上崗的，父母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給這些第三方看管。孩子生下來找不到人看，父母一方不得不放棄工作來看孩子的情況在法國是很罕見的，除非是父母自願全職在家照料孩子。

性價比超高的早教資源和豐富的玩樂設施

國內動輒幾千上萬的各種早教課讓父母養一個孩子都覺得經濟上很有壓力，但是在法國，私立的早教機構市場很小，因為公立的各種幼兒早教資源太多了。當然這邊不會說「早教」這樣的詞，而是說給孩子提供豐富多樣的活動。在我們這個郊區小城，市政府、各種當地組織、圖書館、音樂學院和體育館提供給幼兒寶寶的項目就已經很豐富了，各種運動室、音樂課、故事會每周輪著上，費用是根據家庭收入計算的，性價比真的是太高。

另外法國父母也不會愁孩子的「放電問題」，家附近總會有幾個小公園，裡面有針對不同年齡的娛樂運動設施。如果趕上天氣不好，可以轉戰如Ludothèque之類的室內遊戲場所，還可以以一兩歐的超低價錢借各種玩具。

法國林林總總的假期制度

法國的父母似乎能給予孩子更多的陪伴，每年四到五周的帶薪假期，有的公司還有一年十幾天的RTT（Réduction du Temps de Travail），再加上分布在全年的各種節假日，大歇小歇不間斷。另外有很多公司還有在以上放假系統之外的孩子生病、親屬去世等的限額假期，真可謂各種情況都考慮到了。

當然，孩子的空閑時間更多：每天下午四點就放學，新的法案頒布後很多地區都是周三全天沒課，除了法定假期外還有動輒兩周的冬假春假。這麼多的假期一個是為了讓孩子休息，另一個原因就是肯定家庭在教育中的重要性。大多數法國父母也很看重對於孩子的陪伴，假期會帶著孩子到各地度假滑雪等，為孩子提供多種多樣的活動。

最後，法國的生育率保持穩定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大多數法國人本身就生活在多子女家庭，他們已經習慣有幾個兄弟姐妹的生活，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的家庭也應該有不止一個小孩。另外法國的眾多移民家庭，也是法國生育的主力軍。

這裡不得不提法國社會對於獨生子女（Enfantunique）的偏見，他們認為獨生子女都是自私的、不快樂的，獨生子女的父母也是自私的，生孩子要麼不生，要生就生至少兩個。讓我們先對這種觀念忍住吐槽，看看法國父母們的狀態他們也真的是很不容易，在廣播電視里經常有「Parents Epuisés, Burn Out（父母精疲力竭）」這樣的專題節目，家附近有好幾個孩子的家長天天也都是神采奕奕（被逼得）又形色匆匆，前陣子流感季家裡更是雞飛狗跳。但是，他們仍然堅持著多子女的觀念，可以說他們已經習慣如此，但更重要的是，有一個完善的社會體系支撐著他們，這個社會對幼兒是友好的，對父母是支持的。

鼓勵生育，不是說一個放開幾胎的數字就可以，而是要讓人感受到政策上的誠意。畢竟人們考慮生孩子時，想到的不會是那些大而空的社會宏觀的人口需求，而是是否具備條件能保證和陪伴孩子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