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優雅到老：那些還健在的絕代佳人

【蜀山書院按】6月17日，被譽為民國最後的才女的張充和辭世，人們不禁發出「最後的才女」、「最後的高貴」、絕代佳人已凋零等嘆惋，但張家四姐妹尚無法完全代表民國那個絕代佳人輩出的時代，和她們同時代的，其才情品貌，也多有可堪其倫者。書院爬梳三日，整理成《那些還健在的絕代佳人》一篇，以共同懷念那個「美好」的時代。

1.甜姐兒黃宗英

黃宗英（1925.7.13－）浙江瑞安人。著名表演藝術家、作家。曾主演《甜姐兒》、《幸福狂想曲》等，文學作品有《黃宗英報告文學選》、《半山半水半書窗》、《上了年紀的禪思》、《歸隱書林》（合著）等。黃宗英的哥哥黃宗江、弟弟黃宗洛皆為表演藝術家。

中國電影史上有黃宗英的位置。許多影迷認為，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嬌弱和嫵媚。1956年，她出演電影《家》中梅表姐一角，這個美麗、哀婉的人物彷彿是為當時的她量身定做一般，至今仍為人所津津樂道。

黃宗英的性格里有好奇好強、率真浪漫和任情任性的一面，所以演員中絕少有人像她能這麼一扭身成為知名作家，也很少有人直到晚年還如此被公眾關注。她活得斑斕、跳躍，所以不斷有佳話，也有困擾：上世紀 80年代下海辦公司，經歷詐騙，被養子周偉（周璇之子）告上法庭；上世紀90年代與翻譯家馮亦代黃昏戀，68歲再次結婚，完成一系列新作品集；2005年出版《純愛——馮亦代黃宗英情書》仍備受矚目……

黃宗英身上具有傳奇色彩，光陰之於他們，「密度」很大。人們往往會感嘆：他們活了別人的幾輩子。被喜歡她的人們稱為「甜姐兒」的黃宗英大約也是這樣的吧！

今年已90歲的她，期頤在望，依然優雅。

2.王丹鳳

王丹鳳（1924.8——），原名王玉鳳，原籍浙江寧波，生於上海，著名電影演員，代表表作《家》，《海魂》，《女理髮師》，《桃花扇》，《護士日記》等，被稱為小周璇。她是1962年新中國首次推出的「二十二大明星」之一。現居上海陝南村家中，據說見過她的人依然還是覺得王奶奶很美麗！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1957年，電影《護士日記》里她唱的這首插曲，成為後來的中國人童年時必唱的歌曲，而電影里朝氣、嬌媚的新中國第一代女護士的形象也因她的扮演格外動人。當年，影片上映後，許多男性找對象，首選護士。

她也是中國電影史上唯一一個參演了根據大文豪巴金《家》、《春》、《秋》三部曲改編同名電影的女明星。

1985年，王丹鳳和柳和清夫婦應邀赴華盛頓，參加里根總統的就職典禮，而她是獲此殊榮的唯一大陸電影界人士。當主持人介紹「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的著名演員王丹鳳」時，場內掌聲四起。那一次，王丹鳳夫婦還到加拿大溫哥華探望了時年78歲的影后胡蝶。臨別時，胡蝶將一對燒制著彩蝶圖案的小瓷盆送給王丹鳳，說：「我一共只有兩對，一對送你，一對自己留著。」4年後，胡蝶病逝。王丹鳳成為大陸惟一探望過她的友人。

所有的光環都褪去，她只要做自己。晚年的王丹鳳喜歡看韓片，不喜歡別人拍照，傳奇人物的萬年生活安靜平和，在上海的這個老宅子里，王丹鳳和丈夫會甘於清寂而又自得其樂地頤養天年。

3.亞洲最美女演員秦怡

秦怡（1922年2月—），原名秦德和，祖籍江蘇高郵，生於上海，中國影視、話劇女演員，表演藝術家，被譽為「亞洲最美女演員」。建國後因主演《馬蘭花開》被中國觀眾所熟知。

1983憑藉電視劇《上海屋檐下》獲得第1屆大眾電視金鷹獎優秀女演員獎，她和劉瓊主演的《女籃五號》留在了幾代影迷的腦海里。2005年被授予國家有突出貢獻電影藝術家稱號，2009年獲得上海文藝家終身榮譽獎及第18屆金雞百花電影節終生成就獎。

93歲的秦怡滿頭銀髮，風度迷人。回憶起自己的近百年人生，秦怡感慨地說：自己的人生有著3個遺憾：一個是沒有幸福的愛情。一個是兒子的殘疾。還有一個就是覺得沒有一部片子能夠讓自身盡情地發揮出演技。

4.闖進好萊塢的第一位中國女明星李麗華

李麗華（1924—），原籍河北，生於上海。現定居美國，一生主演了120多部影片，這位時常被同時代影迷提起的高產女星，也是中國影壇上一顆自始至終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明星，20世紀50年代小咪姐，艷驚好萊塢 ，有影壇長青樹之稱。

1958年，李麗華應邀前往好萊塢，與著名影星雅克多·麥秋拍攝飛虎隊事迹的影片「飛虎群英」，成為闖進好萊塢的第一位中國女明星。

60年代她在「邵氏」主演了《黑夜槍聲》《楊貴妃》、《武則天》《黑狐狸》《故都春夢》《萬古流芳》、《紅伶淚》、《觀世音》，在台灣主演了《揚子江風雲》等片，並曾經多次創下票房的最高紀錄，因此成為製片人的票房支柱，薪酬最高達一部影片製作成本的三分之二，由此也足見她當時的狀態之紅！其中她在1964年主演的《故都春夢》，和1968年主演的《揚子江風雲》則所獲得好評最多。憑藉在這兩部影片中出色表現，李麗華在第二屆和第七屆台灣金馬獎上兩度封后。

統計由李麗華參演的電影，竟然有120部，可惜她上世紀50年代以前的作品很多膠片都流失，大部分現在的年輕觀眾對這位影壇常青樹沒有太多了解。退休息影以後的李麗華定居紐約，1980年她曾返回祖國探親，並去上海訪問了她的故居寶康里（今淮海中路315弄）。同年，她的先生嚴俊病故。好在，後來，在生命的夕陽黃昏時，李麗華又在新加坡遇見了一位愛她的伴侶，是一位老影迷。

5.被炒紅了的陳雲裳

陳雲裳（1921—），生於香港，祖籍浙江寧波。榮膺中國三屆電影皇后，代表作品有《一夜皇后》、《風流大姐》、《裸國風光》。

陳雲裳雖在上世紀40年代躋身「中國十大電影明星」，但似乎並未得到很廣泛的認可，原因是有人認為她是被人炒紅的。放在今天的影視圈，倒也見怪不怪了。

（舊上海的那些盛極一時的女明星們在香港齊聚，這也是非常難得的「十大女星」珍貴合影。左起第五為陳雲裳。）

1940年，上海一家雜誌舉辦電影明星的選舉活動，陳雲裳名列榜首，終於成了炙手可熱的女明星。新華公司製片商張善琨決心要在上海捧紅這顆明星。上海的五年中，她先後拍攝了20多部國語片，她扮演的主角大多是一些可歌可泣的美麗女性，如《木蘭從軍》中的花木蘭、王昭君、《一夜皇后》中的李鳳姐，她將這些角色演繹得栩栩如生；除《木蘭從軍（1938）》外，還有《秦良玉》、《蘇武牧羊》等愛國歷史片，也有《野薔薇》、《重見光明》等反映現實的影片。特別是在根據巴金名著改編的巨片《家（1941）》中扮演的琴表妹一角。

1943年，當陳雲裳完成了《萬世流芳》一片之後，和一位醫生共結秦晉之好，隨即激流勇退，宣布告別影壇。1952年，她還曾為香港新華影業公司主演了《月兒彎彎照九洲》等影片。

6.民國閨秀盛佩玉

盛佩玉（1905—），盛宣懷的孫女，如蓮花般自清自潔的民國大家閨秀。新月派詩人邵洵美的夫人。邵洵美這位貴族詩人擁有浪漫的情懷和絕美的文采，與徐志摩並稱「詩壇雙璧」，卻是當年「最不符合有社會良知的五四作家典型」。在國家多災多難、世道混亂的年代裡，邵洵美一味吟風弄月，追求唯美意境，為魯迅等作家所詬病。但是，在盛佩玉眼中，自己的丈夫卻是一個單純、講義氣、追求真善美的人。晚年時，盛佩玉寫了一部名為《盛氏家族.邵洵美與我》的回憶錄，她說自己是幸運的，因為自己嫁給了一個真正愛的人。

建國後，邵洵美從事文學翻譯，以此為生；盛佩玉義務做街道工作，得到過多次褒獎，一家人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1958年，邵洵美因一個至今未說明的原因被捕入獄，儘管三年後無罪獲釋，卻無法與老妻同住一地，只能一年見面兩次。但夫妻二人仍舊相濡以沫，丈夫得了稿酬會分給盛佩玉，而盛佩玉也時不時會捎些邵洵美愛吃的零食給他。1968年，邵洵美在貧病交加中逝世。盛佩玉堅強地活了下來，一邊幫助兒女，一邊撰寫著只屬於她的故事。

如果盛佩玉確還在世的話，今年她已經110歲高齡了，她生活的這一個多世紀，該有多少美麗的記憶讓她在最後不多的歲月里慢慢回味？

7.最後的貴族女子郭婉瑩

郭婉瑩（1909—）郭婉瑩，又名戴西，上海永安百貨的四小姐，人稱郭四小姐。6歲那年，父親應孫中山的邀請，來到上海開辦當時最新潮的百貨公司：永安公司（1949年後改名「中百十店」，現在又叫「華聯商廈」）。戴西隨父母舉家遷回上海落戶，獲得燕京大學心理學學士學位。老公是林則徐後人，畢業於美國麻省理工的吳毓驤。

文革期間，吳毓驤被劃為右派，不久辭世。郭婉瑩作為資本家的子女，文革期間自然是被革的重點對象。她被下放到農村去養豬，每天做著繁重的勞動，苟且地生存著。經歷過文革的洗禮，她知道她原來是一個可以在腥臭的河塘里用她那雙彈鋼琴的白皙的手指挖河泥的堅強女人。

退休後，她辛苦撫養長大的一雙兒女也已成家。在北京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出身在上海的平民家庭的足球運動員。兒子畢業以後被分配到鳳陽當工人，不久之後就跟他師傅的女兒結婚了。那之後，郭婉瑩一邊在家抱孫子，一邊安靜度過餘生。至於曾經所受的遭際，她嘴裡隻字不提。在她看來，這不過是自己的一次人生；而對我們而言，這卻是一位女性的傳奇往事。

8.大小姐中的大小姐嚴幼韻

嚴幼韻（1905—）。生於天津，祖籍浙江寧波。復旦大學商科畢業。1929年，與年輕的外交官楊光泩結婚。婚後不久，楊光泩奉國民政府派遣赴歐洲任職，嚴幼韻作為外交官夫人隨同前往。1938年，楊光泩以公使銜出任中國駐馬尼拉總領事。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佔領馬尼拉，1942年4月楊光泩和七名中國外交官慘遭日軍殺害，為國殉職。

1945年，嚴幼韻攜三個女兒到美國，不久進入聯合國工作，擔任禮賓司官員。1958年，嚴幼韻與著名的外交家顧維鈞結婚。現居住在紐約。

嚴幼韻自幼生活在一個溫馨和諧且富有文化氛圍的大家庭里，從小喜愛學習，聰慧過人。他們兄弟姐妹很多，家裡請了兩位大學裡的老師，一位教國文，一位教英文。嚴氏三姐妹先後考入高等學府，嚴彩韻（1902—1993）和嚴蓮韻（1903—2004）分別於1921年和1924年畢業於金陵女大，嚴氏三姝的名氣雖不及張兆和四姐妹，但在當時也是非常有名了。

嚴幼韻於1925年考入滬江大學，1927年轉入復旦大學商科，她坐車牌號為84號的自備轎車去學校上課（她自己也會開車），一些男生就將英語Eighty Four念成滬語「愛的花」。當年復旦大學始有女生入學，開始男女同校，女生初進校門且人數又少，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嚴幼韻本來人就長得漂亮，父親所開老九章綢布莊內的各種衣料隨她挑，因此每天更換的服裝總是最時髦的，當時紅遍了整個校園，以外號「愛的花」而聞名校園內外。

9.楊絳：最賢的妻，最才的女

楊絳，（1911—）生於北京，本名楊季康，江蘇無錫人，著名作家，戲劇家、翻譯家，錢鍾書夫人。

今年已104歲的楊絳並不認為她是一個傳奇，她只是在堅守錢鍾書辭世時對她說「絳，你要好好的」這句叮囑。她成就了錢鍾書這個文化崑崙，也成就了自己。

她堅忍於知識分子的良知與操守，她堅貞於偉大女性的關懷與慈愛，她固守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淡泊與堅韌，楊絳的內心是堅硬的，又是柔軟的。

錢鍾書在生前評價楊絳說：「最賢的妻，最才的女」，「贈予楊季康（楊絳本名），絕無僅有的結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中國小說學會副秘書長盧翎評價楊絳說：「楊絳的散文平淡、從容而又意味無窮。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讀她的散文更像是聆聽一位哲人講述些煙塵往事，在平靜、平淡、平凡中有一種卓越的人生追求。」

「這位可敬可愛的老人，我分明看見她在細心地為她的靈魂清點行囊，為了讓這顆靈魂帶著全部最寶貴的收穫平靜地上路」。周國平說。

直到今天，我們還能偶爾看到她的清新的文字，那是百年歲月沉澱下來的一段段心語。

她不算佳人，但已然絕代。

是以為壓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