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 第一位Instagram藝術家
位於2013年歐洲文化之都馬賽的「南部大畫室」藝術館今夏推出了巨制展覽:通過1880年到1960年間著名畫家的作品展示法國南部的魅力。1888年,梵高到達阿爾勒(Arles)以來,他就夢想創造一個屬於藝術家的「大畫室」,法國南部成為畫家們進行創作革命的實驗田。
也許一個團結的藝術家團體所擁有夢想並不能最終形成這位荷蘭天才(今年7月29日是他逝世123周年紀念日)所希望實現的「大畫室」夢想,但包括莫奈、塞尚、勃納爾(Pierre Bonnard)、馬蒂斯(Henri Matisse)和畢加索在內的著名畫家,被藝術家之間的友誼所趨勢,都曾在法國南部紮根,從阿爾勒到馬賽,從戛納到尼斯……在法國南部,這些畫家們看到了一片能真正拓展其畫作現代性的試驗田,他們從南部海岸將畫作賣到巴黎,創造了一個真正的作品網路,並影響著同一時期的其他畫家以及之後的新生代畫家。
這一作品網路通過書信、展覽、畫室訪問運行,尤其是畫室訪問,徹底改變了關於畫家工作環境的陳舊觀念:畫家的工作並不痛苦,也不孤獨,而且他們的畫室也並不潮濕。這些畫家也許並不知道,他們自己創造了一個分享畫作的網路。憑藉著「大畫室」夢想,梵高是不是正發明了屬於那個時代的Instagram?
藝術的網路
將一個徹底革新了20世紀繪畫的天才和一個正在受到各種挑戰的社交網路相提並論似乎對大師有點不敬,甚至是完全不合時宜的。
然而,梵高的藝術和他之後的藝術運動和Instagram及其用戶有著相同點。首先,這樣的繪畫藝術現象都依靠一個「網路」。在梵高創造力最鼎盛的年代,藝術界因為印象派運動而遭受著著巨大的變動。就在梵高夢想在阿爾勒建立藝術家團體前兩年,印象派藝術家們在巴黎完成了他們的公共展覽,為繪畫創作制定了全新的規則,並創立了一個學術典範。
因為印象主義,所謂的「官方藝術」地位下降,美術學院不再是學習繪畫必去的地方,私人畫室的地位因此獲得提升,咖啡館成為藝術家們全新的言論場所,並且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全新的社交關係。「在印象主義之前,並不是這麼運作的,藝術家們構成不同的協會和組織。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開始依靠一個由朋友構成的網路和一個商人網路。」本次馬賽展覽的負責人和巴黎橘園博物館(Musée de l"Orangerie)館長Marie-Paule Vial解釋道。
由於缺乏官方的銷售途徑和來自中產階級的訂單,印象派藝術家們通過藝術品商人銷售自己的畫作。而在這其中,網路的作用是決定性的。畫家們舉辦「粗陋」的展覽,交換畫作——這正是梵高和高更所做的,他們通過信件評論對方和別人的作品。
這一理念和畫作傳播形式主要通過熟人、朋友進行,或者藉助藝術品商人運轉。這些規則與當下的圖片分享網站有著驚人的相似性。巴黎三大美學和藝術博士生Olivier Beuvelet認為:「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的藝術是一種團體性的藝術,它由連接在一起的個人組成——一群不羈的藝術家。各種圈子和學校開始浮現,團體或者社團的概念開始發展,事實上,今天我們能在手機攝影領域的藝術家的言辭中找到相同的模式。但這僅限於那些使用Instagram的藝術家,而不是Instagram的所有用戶。」
梵高,被「贊」最多的人在現代印象主義畫家中,梵高作品的傳播更多地藉助了這種「網路」的概念,他也比其他畫家受到更多親朋的支持。因為他與同一時期的莫奈或雷諾瓦等大畫家相反,並沒有畫廊經營者。相反,他和眾多藝術家都有著很好的關係,這些關係又在他到達巴黎後幫助他建立了與愛彌爾·貝爾納爾(émile Bernard)、土魯斯-羅特列克(Toulouse-Lautrec)、西涅克(Paul Signac)、皮薩羅( Camille Pissarro)等畫家的聯繫。即便是高更,儘管梵高曾試圖用剃刀襲擊他最終卻割掉了自己的一隻耳朵,但他一直對梵高的畫作很欣賞,直到辭世。
這裡尤其要提到梵高的弟弟提奧,在梵高生前,他一直熱衷於推廣其作品。提奧是蒙馬特大街Boussod和Valadon畫廊一個分支部門的負責人,一直在向所有潛在購買者展示哥哥的作品以及他的書信。
梵高去世的時候,西涅克和皮薩羅聚在一起,傳播梵高的作品。「他去世後不久,提奧就組織了一場小型展覽會,並邀請了一些藝術家朋友。梵高去世一年後,一個關於梵高和修拉的回顧展在一個個人藝術展覽中展出,成為先鋒派繪畫的代表。」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館館長Nieke Bakker說。
梵高的作品將在各種展覽中交替展出,以影響更多新生藝術家。如果說,家人和朋友在宣傳他的作品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梵高也幫助很多藝術家實現了他們自己的創作——他與弟弟的書信就可以證明這點,在書信中他鼓勵弟弟把自己的畫作展示給其他畫家,尤其是皮薩羅。
Instagram的用戶也有著這種對於聯繫的渴求和展示自己作品的意願。「希望保持聯繫是Instagram用戶最基本的需求,在展示某個物品前展示某個圖像,尤其反映出人們希望表現某些東西,這正是"贊』所表現出的關係。"贊』表現出的是一種喜歡和善意,它也是自戀的回報,其中並沒有隱含意義,並來自某個團體內部。這就像畫家朋友間友好的點評,或者攝影師之間的相互評論。」Olivier Beuvlet分析道。
繪畫藝術的巨大創作自由將梵高以及他的繼承者和當今的Instagram藝術家聯繫在一起的還有巨大的創作自由——前者因為攝影術的誕生,後者因為互聯網的誕生。1839年照片的發明深刻影響了印象主義運動和那些接受它的藝術家,如梵高,他們將畫作從過去的表現規則中解放出來,給藝術創造一定的自由度。對於一些專家來說,這種自由堪比互聯網的出現和網上藝術創造帶來的自由:「在巴黎、維也納和柏林之間,歷史正加速前行,因為攝影術的出現,藝術家們知道,用各種參照物、角度、凹凸和明暗對比再現世界已經不再有意義。」主要研究藝術家書信的藝術史學家Gérard Denizeau評論道。Marie-Paule Vial也有著類似的觀點:「沒有幾個時代能見證這樣的發展,這樣的藝術運動,這樣的動蕩,並且還是以這樣的速度,這種高速發展甚至讓人覺得有點頭暈。」
發送到網上的大量照片,以及Instagram上各類照片中所存在的實驗性也是如此。
兩者的區別在於,前者是實體的畫廊,而後者則是虛擬的畫廊:「梵高在實體畫廊中進行創作,即便他也會在戶外創作,而互聯網則成了一個巨大的畫廊,沒有任何邊際,人們在其中進行創作。」Gérard Denizeau提示道。但實體畫廊對畫家們沒有任何限制。梵高和高更之後,繪畫創作獲得了罕見的自由度,高更就此問題曾在給朋友Maurice Denis的信中寫道:「我想擁有什麼都敢嘗試的權利,而今天,你們這些畫家可以什麼都嘗試,沒有人會對此感到驚奇。」
Instagram是印象主義的一種工業化表現形式除了繪畫創作的自由,畫作間的聯繫也將梵高定位成「Instagram模式」的創始人。事實上,Gérard Denizeau認為,印象派畫家帶來的繪畫創作自由直接導致了我們對圖像認知的轉折。「從那一刻起,創作代替了知識。與傳統觀念不同的是,現在我們更多地因為畫作的新穎和創造力而欣賞某個藝術家,而不是因為他們會做什麼。」
此外,梵高的畫作和Instagram用戶的照片有著相同的人為自發性,這種自發性表現在他們都認為自己通過圖像想表達的東西都是經過悉心加工的,並都具有很強的主觀性。Instagram上過多人發布了雷同的「飛機下降」照片,這都完美地表現了一個隱喻:人們都希望這些照片再現那個人造的瞬間。
美國攝影師Paul Tellefsen的紀錄片《Instagram is》頌揚了Instagram的理念——儘管微軟在一則廣告中並不承認這樣的美學理念。在海洋中,在大街上,在河面上,在屋頂上……這部紀錄片讓我們覺得Instagram社團就是由那些正在跳躍或者拍著那些跳躍者的人組成。
在梵高的畫作中我們也能找到這種自發性,Nienke Bakker解讀道:「和人們認識的那個極富創造力、極為衝動的梵高不同,他的畫作中依然有著一些經過潛心研究和刻意而為的東西。只是,梵高需要通過非常努力的學習和研究才能做到,因為梵高不像皮薩羅那樣與生俱來就擁有這樣的天賦。」
然而Olivier Beuvelet則預見性地反對了那些草率的批評:「需要對這種相似性的類比有所懷疑,印象主義是為了拯救工業化的擬態繪畫,Instagram是印象派工業化的一種表現形式,在這其中,一些新形式的藝術家們正在嘗試催生一種"風格化的手工藝』。」
同時,如果說梵高能在某種程度上被視為Instagram之父,但Instagram的1.3億用戶並不會都是他的「合法孩子」——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在用雷同的杯形蛋糕照片淹沒這個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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