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侯乙墓漆箱蓋天文圖與二十八宿的起源(二)

(2006-06-25 22: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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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繆斯女神殿

四、鐵證如山:曾侯乙墓漆箱蓋星圖中國二十八宿形成的具體時間,竺可楨先生曾作過長時期的研究。最初,他根據歲差推算,認為公元前4300-前2300年,沿赤道±10°分布的星宿,屬於二十八宿的有18-20宿。如果二十八宿是沿赤道劃分的話,則很有可能形成於此時。而這一時期正好與五帝時期相當。竺可楨先生進一步推論說,牛、女兩宿的距星本來是牽牛(河鼓,天鷹座α)和織女(天琴座α)兩星,後來才被牛宿一(摩羯座β)和女宿一(寶瓶座ε)替代。但目前織女在河鼓西,不符合牛、女的順序,經計算,公元前2400年,河鼓在織女西。這是否意味著二十八宿形成於公元前2400年?  1951年,竺可楨先生計算了二十八宿與天球赤道的最佳會合年代,發現公元前4500年至前2400年間相合的,有12宿之多。如果把觀測範圍擴大到南北赤緯8度間帶形區域內,則有18至20宿相合。如果將黃道與赤道星座加以區分,則赤道星宿可以全部容納。從公元前3500年至公元前3000年間,赤道星座的位置與赤道最為符合,所以他又將二十八宿形成的時間改在殷末周初。1956年,竺可楨先生再次修改自己的觀點,認為二十八宿的形成不會早於公元前四世紀。郭沫若認為,二十八宿,「其制並不甚古,單獨之星名於古雖已散見,然其積成為之月躔之系統者,當在春秋以後。」錢寶琮先生也認為,黃道二十八宿成立於戰國,而赤道二十八舍則成立於春秋。  新城新藏認為二十八宿形成於周初以前,因為當時不僅能從新月的出現逆推朔日,而且在《尚書》和《夏小正》等文獻中已經有了二十八宿的某些星名。飯島忠夫則認為,二十八宿以牽牛初度為冬至點,按歲差推算,二十八宿當形成於公元前396-前382年間。而在此之前,《詩經》已經提到火(心)、箕、斗、牽牛、織女、定(室、壁)、昴、畢、參等宿,可見二十八宿中重要的恆星都已認識。  有些天文學家認為,中國二十八宿體系的創立年代,至早只能上溯到公元前8至6世紀。甚至有學者認為,與二十八宿對應的「左青龍、右白虎」之說,不過是漢儒的附會。1978年,湖北隨縣發現一座戰國早期墓葬,墓主是一個小諸侯國-曾國的一位名叫乙的國君,這就是著名的曾侯乙墓。墓葬中出土的青銅編鐘,以其瑰麗的造型、雄渾的氣勢、準確的樂音轟動了全世界。就在音樂史家和全國上下沉浸在編鐘帶來的驚喜之中時,細心的天文學家卻從一隻漆箱的蓋子上發現了又一個巨大的驚喜!墓中出土五隻樣式相同、大小相近的衣箱,箱身和箱蓋分別是用整塊木料挖鑿而成的,外表髹有漆。箱蓋呈拱形,箱面的南北兩側各有一內凹的長條,箱蓋打開後仰置時可以充當箱足來使用。根據箱內所刻的銘文,漆箱固有的名稱。箱蓋的四角都有外凸的把手,便於搬移。在其中一件編號為E.66的漆箱蓋上,繪有一幅彩色的天文圖。畫面中央是篆書的「斗」字,顯然是表示星空樞紐的北斗。四周順序書寫著二十八宿的名稱,與文獻所見的二十八宿之名基本相同。二十八宿名的東側繪有一龍,西側繪有一虎,這與傳統天文學中的東方蒼龍七宿、西方白虎七宿正好對應。這是目前所見年代最早的將青龍、白虎與二十八宿配合的實物。  細心的專家發現,主圖上「斗」字的寫法非常誇張,某些筆畫被故意拉長。不難發現,被拉長的筆畫分別指向了「四象」的心、危、觜、張等4個中心宿,其意圖顯然是要突出北斗與四時的對應關係。  漆箱蓋的三個側立面各繪有一幅星圖,內容與箱蓋的主圖配合,共同構成星圖的體系。漆箱東立面的主區繪有3顆星和1個火形符號。3顆星代表心宿,中間1顆是主星,畫得最大,與心宿的實際天象完全一致。主星被繪在火形符號內。火形符號的右下副區繪有房宿的距星,左下副區繪有尾宿的距星。火形符號的左側,畫有兩個草卉符號,表示大火星的東升。而漆箱主圖白虎腹下的火形符號則被塗實,表示大火星的西落。漆箱蓋西立面上的星圖分為4區,主區是觜宿和參宿,並繪有觜?的形象,參宿右側是畢宿的距星,兼指畢宿;左上方縱列的二星,上星是井宿距星,下星是井宿的古距星,古代這二星代表井宿。左下區繪有星空中最亮的天狼星。漆箱蓋北立面上的星圖,主區繪有二獸,手足相對,中間縱立的三星是危宿,右獸後面縱列的二星是虛宿,左獸後面的1星可能是雷電六星之一;副區繪有女宿距星,兼指女宿。  著名天文考古學家馮時先生將漆箱蓋的主面與東、西、北三面比鄰立面的星圖加以綜合研究,認為每個立面星圖中央的星象,正是主面中北斗所指的星宿,即東宮的心宿、西宮的觜宿、北宮的危宿。所以,東、西、北三個立面的星圖,是對三宿附近實際星空的描述,因此,「三立面星圖正反映了中國傳統的十二次中的三次,即大火、實沉和玄枵。這些星象與《漢書.律曆志》的記載完全一致。」馮時先生指出,曾侯乙墓漆箱的星圖,不僅以圓點表示恆星,而且用圓點的大小表示恆星的亮度,如心宿二、參宿七、井宿三、危宿三都是各自星座中最亮的星,故所繪的星點也最大。圖中的恆星位置和星數都比較準確。作者還用曲線分隔不同的星座,這些曲線與現代天文學使用的星座界線意義相似。  隨縣漆箱蓋二十八宿天文圖,是迄今為止世界上最早的二十八宿圖,它的面世,使得沉寂已久的關於二十八宿起源的討論再度活躍起來。曾侯乙墓下葬的年代是公元前433年左右,表明至遲在公元前5世紀初,中國就有了完整的二十八宿體系。二十八宿體系的形成,需要相當漫長的過程,它的源頭必然要遠遠早於此。  曾侯乙漆箱蓋星圖中左青龍、右白虎與二十八宿同時出現,證明「四象」並非漢儒的附會。河南三門峽上村嶺虢國墓地曾經出土一件西周時代的銅鏡,年代約為公元前9世紀到公元前7世紀,鏡面的東南西北四方,分別為龍、雀、虎、鹿。後世的「四象」,北方為玄武,兩者相比,似乎不相符合。專家指出,蒼龍、白虎、玄武、朱雀四象的形成,有一個漫長的過程,中間曾經有過以鹿為北宮的階段。所以,學術界將上村嶺的銅鏡看作是「四象」的雛形。曾侯乙漆箱蓋天文圖的發現,劃定了二十八宿與「四象」在中國出現的年代下限,那麼,它的上限又可以斷在什麼時代呢?真是令人懸測萬度的難題。五、濮陽西水坡45號墓:遠古時代的北斗二宮圖1987年6月,考古工作者在河南濮陽西水坡發現了一群遠古時代的遺迹,經碳十四同位素測定,其年代為距今6460±135年。其中編號為M45的墓葬,大體呈南圓北方的形狀,東西各有一個弧形的小龕。經測定,墓主為一壯年男性,頭部朝南,東、西、北三方各有一具殉人。在死者的左右兩側,有用貝殼擺塑的龍和虎。整個墓室,宛如一幅碩大的畫面。  由墓主人的葬卧方向可知,墓內的布局是按照上南下北、左東右西的方位設計的,這與我國早期的天文圖和地圖的方位是一致的。傳世文獻中的《管子.幼官圖》,以及出土的甘肅天水放馬灘戰國古地圖和長沙馬王堆西漢地圖都是上南下北、左東右西。  在死者的身旁耗時費事地用貝殼製作如此複雜的龍虎圖案,究竟是要表達怎樣的意思?有人認為是出於裝飾的需要,這種說法似乎無可厚非。但是,一個不經意的發現,使得龍虎擺塑的「天機」顯現了端倪。發掘45號墓時,曾在墓主的腳端發現一堆貝殼,另有兩根人的脛骨。這種情況以前從未見過,發掘者誤以為是龍虎擺塑多餘的貝殼而無意放置於此的,故將其全部清除。所幸的是,恰好有一位考古學家前來參觀,在尚未清除貝殼、脛骨的現場拍了照片,這一至關重要的珍貴資料才得以保存。由照片可知,貝殼堆成一個三角形,脛骨與三角形的底邊大致成垂直角度放置。著名天文考古學家馮時先生認為,三角形貝殼和兩根脛骨所構成的是完整的北斗的形象:蚌塑三角形表示斗魁,東側橫置的兩根脛骨表示斗杓。耐人尋味的是,西水坡31號墓是單人墓葬,但是墓主的骨架中卻不見有脛骨。可見,45號墓中作為斗杓的兩根脛骨,正是取自31號墓。從而可以排除「北斗圖」無意擺放的可能性。  西水坡45號墓北斗的確認,對於解讀隱藏於此墓的天文信息具有重要的意義,北斗與龍虎配合,構成一幅「北斗二象星象圖」;曾侯乙墓漆箱蓋天文圖中,中心大書「斗」字,東西兩側繪以青龍、白虎;兩者何其相似乃爾!它們所要表達的含義無疑是一致的。與曾侯乙漆箱蓋天文圖一樣,45號墓的蚌龍、蚌虎絕對不是作為裝飾性的藝術品,而是作為星象圖的重要內容,與北斗星構成一個刻意安排的整體。如前所述,在黃河流域,北斗星處於恆顯圈內,全年可以觀測。因此,古人將天極星和北斗作為中宮,以此為樞紐,逐步建立起東宮、南宮、西宮、北宮的體系,來統轄黃道和赤道附近的二十八宿。據《史記.天官書》記載,北鬥鬥杓指向東方的龍星之角(杓攜龍角),斗魁指向西方的虎星之首(魁枕參首)。45號墓北斗的兩根脛骨和蚌塑三角形的指向,與《史記.天官書》所記不僅完全一致,而且是一種更為簡明的模式:斗杓東指,會於龍角;斗魁在西,枕於參首。龍虎與北斗系聯為一體,所表達的應該就是「左青龍、右白虎」的星象意義。  西水坡45號墓沒有涉及南、北兩宮,究其原因,可能是四宮的形成有兩個階段:先有東、西兩宮,然後才有南、北兩宮。馮時先生認為:「西水坡蚌塑星象也正可以作為其中東宮、西宮和中宮的雛形,它代表著中國傳統的天官體系的初期發展階段,而這個體系的出現,顯然直接適應於北斗及東西二宮中的某些星象對於古人觀象授時的重要作用。」  那麼,在西水坡時代,蚌龍、蚌虎究竟代表了怎樣的觀象授時體系呢?蚌虎的腹下有一堆貝殼,發掘時已經散亂,無法辨認形狀。這會不會是無意堆放的呢?馮時先生將這堆貝殼與曾侯乙漆箱蓋星圖中白虎腹下的火形符號相聯繫,認為就是心宿。進而可以認為,西水坡龍虎擺塑代表的是心、參二宿。這一發現對於解讀45號墓有重要意義。  先民很早就認識了位於黃道東、西兩側的參星和商星,發現兩者不能同時出現於天空,所以古人有「動如參與商」之說。參宿有七星,上下各有二星,中間有三顆緊連的亮星,古人認為象一張懸掛著的虎皮,所以將它與虎項聯繫。西方稱參星為獵戶座,將中間的三顆亮星稱為「獵人」的腰帶。我國古代所說的參星,主要是指中間的三顆星。商星又稱大火星,由三顆星組成,中間一顆是主星,稱為「心宿二」,《詩經.豳風.七月》說的「七月流火」的「火」,就是指它。大火星是中國古代最重要的星宿,著名學者龐朴先生認為,上古時代,中國流行過一種以大火星為主要標準的「火歷」。古人所說的參、商,主要是指參三星和商三星。參、商二宿是中國傳統天文學的授時主星。  由碳十四和考古學的綜合研究,45號墓的年代距今約四千多年。根據歲差的原理,春分、秋分點和夏至、冬至點在黃道上的位置,每71.6年向西移動一度。據此,可以回推出墓主生存時期兩分、兩至的實際位置。經推算,公元前4400年左右,參宿正好在春分點上,此時參星伏沒不見,而春分日前,日落之後,大火星從東方地平線升起,斗杓東指。公元前4200年左右,秋分之時,日躔尾宿,此時大火星伏沒不見,斗杓西指,參宿於黃昏日落之後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簡而言之,公元前4600年-前3900年,正是大火星與參宿分別處於春分點和秋分點的時期。馮時先生認為,西水坡45號墓北斗與東、西二宮並列出現,傳達了一個重要信息:它是曾侯乙墓星圖中青龍、白虎二宮的雛形,記錄了一個特定的周期,即一個恆星年的長度。六、西水坡45號墓墓主身份之謎西水坡45號墓的形制非常獨特,其規格之高,在仰韶文化中也是絕無僅有的,能夠被如此隆重安葬的墓主人究竟是誰?此外,墓中有三位殉葬者。一般認為,用活人殉葬,是進入奴隸社會之後才開始出現的現象。而這座將近7000年前的、史前時期的墓葬,居然也有殉人,真是匪夷所思。如何解釋這一現象,不能不引起研究者的興趣。  根據文獻記載,河南濮陽是上古帝王顓頊之墟「帝丘」的所在地。顓頊是司馬遷《史記》中記載的「五帝」之一,文獻中有關他的記載很多。《史記.五帝本紀》說,顓頊是黃帝之孫,昌意之子,號高陽氏,他「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有很強的運籌能力,因此「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屬」,是一位影響很大的部落聯盟的首領。相傳顓頊十歲就開始輔佐少昊,二十歲登帝位。《左傳》說他有八個才子,號稱「八愷」。  《國語.楚語下》有一段楚昭王與大夫觀射父的對話,裡面比較詳細地提到顓頊的政績。觀射父說,在黃帝之子少昊氏衰落的時期,蚩尤的九黎部落乘機作亂。當時人鬼不分,「夫人作享,家為巫史」,「蒸享同位,民神同位」,結果是「嘉生不降」,「禍災荐臻」。於是,顓頊命令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是謂絕地天通」,意思是說分別神、人,使之不再相混。相傳在堯舜時代掌管天地的羲、和,就是重、黎的後裔。由此可以推知,顓頊時代可能已經有了曆法。晉人皇甫謐說,顓頊在位七十八年而崩。有古書說,顓頊的墳墓在濮陽頓丘城門外的廣陽里。  西水坡45號墓中有三位殉葬者,據骨架鑒定,都是12-16歲的青少年男女,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馮時先生認為,文獻記載的顓頊的事迹與西水坡45號墓所表現的內涵十分相似,墓主人可能是一位部落或部落聯盟的司天者,三位殉人可能與《堯典》羲和四子之說法有關。春分、秋分之神分居東西方太陽出沒之地,墓中東、西兩側的殉人有可能是司春分、秋分者。夏至、冬至之神分居南北極遠之地。墓中東、西兩側殉人的方向,大致與墓主相同,基本上為南北方向。北方殉人的方向則迥然不同,為頭朝東南,腳朝西北;經測量,頭向為北偏東130度,即東偏南約40度。馮時先生認為,「這是一個很有意義的角度」,經測算,他的頭向相當準確地指向冬至時的日出方向。因此,馮先生認為,北方的殉人「具有象徵冬至之神的意義」。  墓中缺少夏至之神,令人不得其解。但是,無獨有偶,曾侯乙墓漆箱星圖的立面圖也缺少南宮的圖象,其中的奧妙,至今不能作出完滿的解釋。從《堯典》等文獻看,中國二十八宿體系的濫觴期,至少可以上溯到公元前四千紀的中葉。曾侯乙墓漆箱星圖和西水坡45號墓的發現,為這一結論提供了有力的證明。二十八宿體系何時傳入印度,目前還很難確指。估計在印度人接受二十八宿體系之後不久,又向阿拉伯方向傳播,而古波斯可能是西傳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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