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死在深夜

一次公司聚會上，那些平時被我怒懟的女員工，趁我微醺的時候，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我說你們是不是想趁機整我？

她們說只是想看看，像我這樣冷血的總裁，是不是也有過熱血沸騰的情感史。

我說，我熱起來，能燙死人。

她們不信，但聽完故事後，一片唏噓。

「呵，沒想到啊，貴為總裁，在愛情里居然這麼卑微。」

她們一個個臉上洋溢著歡笑，舉杯同慶，好像終於心理平衡了。

我的故事，是從她開始的。

她是我，暗戀了四年的校友，就在我考上研究生的時候，她遭受了一次沉重的失戀打擊，而我不離不棄的陪伴，最終感動了她。

出場順序很重要，那時候我堅信，我才是她對的人。

不幸的是，她在成都，我在北京。

可這並不妨礙我的一腔熱情，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幾乎每時每刻都聯繫著，甚至晚上睡覺，手機也是開著視頻的。

早晨醒來，第一時間就能看到她的臉，讓我有種醉生夢死的感覺。

她是舞蹈老師，一上完課，就會收到我的信息。

有一次中午，她說特別想吃肉，又怕胖。

我說越胖越好，這樣就沒人跟我搶了。

在我的鼓動下，她心滿意足地點了份牛排，還拍了照。

照片里，她聞著牛排陶醉的樣子，至今還令我心動。

那一刻，正在辦公室做實驗的我，心都化了。

鹽酸滴在左手的虎口上都沒知覺，後來那塊皮膚變黃，就再沒恢復正常。

而有了這印記，我會覺得，她是我身上的一顆「硃砂痣」，是我的一部分，再也無法割捨了。

我甚至有些遺憾，當時沒用濃鹽酸，這樣印記就能再深點。

愛情就是這樣，哪怕會有十級疼痛，也要拚命換回，兩個人會在一起的論證。

異地戀，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見面。

為了讓她放下思想包袱，我盡量每月飛一次成都。

對一個家境一般的學生來講，金錢上自然是筆不小的開支，時間上也是匆忙的來回趕。

可我從沒動搖過，每次登機後，關機前給她發的信息都是：三個小時後到家，等我。

那時，我最期望的就是，能成為她的家人，因為在我眼裡，沒有比這更牢固的關係了。

如果感情的天平始終是平衡的，那麼愛情應該都是美好的。

可現實，卻總是讓我迷惑。

以前她跟前任一起時，經常能看到她在朋友圈秀恩愛，可是我們在一起後，她很少發圈了。

我想盡辦法給她安全感，每天告訴她，我一天的安排，我要見誰，可她總是莫名其妙地發火。

我戰戰兢兢，生怕踩了她的雷區，可就是避免不了。

有一次，她的城市下雨了，她媽媽剛從外面回來，淋了一身雨，我在信息里說，讓她熬點熱粥，再給她媽媽拿件換洗衣服，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她給我的回復是：這種事不要你教。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厭煩的口吻。

那種尷尬的感覺，讓我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現在看來，太懂事了也不好，如果對方不喜歡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五一假期，說好了去成都看她，順便逛逛當地的景點。

因為想在走之前，把實驗完成，實在抽不出時間挑選合適的酒店，想讓她幫忙訂一次，再把錢給她。

可我收到的第一句回復卻是：你自己不能訂嗎？我也很忙！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碘酒濺到嘴裡了，唾沫都有點苦澀澀的。

但還是勸自己，她肯定是心情不好，才這麼說的。

愛一個人的時候，會變得很寬容，會主動為對方找理由開脫。

那次假期旅行，因為換景點，我們還要換住宿的地方。

假期的酒店一般都會加價，每次挑選酒店，她唯一的標準就是自己喜歡，從不考慮，酒店是否超出了我的經濟承受能力。

假期結束的時候，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原本打算坐飛機回去，但票價比平時貴了很多，有些不捨得，便偷偷訂了火車票。

然而，只有站票！那意味著我要站20多個小時。

但咬咬牙，還是訂了。

臨走的時候，沒讓她送，怕她看到我的票，而她也沒堅持要送我。

普快非常擁擠，我縮在車門邊兒，鋪了張報紙，坐在地上。一旁好心的農民工兄弟教我，可以坐在行李上。這樣腰不會太酸，腿也不會麻，就是不能坐實，不然箱子就要壞了。

我照做了，站起身來的時候，碰到了一對情侶。

兩人依偎在一起，有說有笑，我仰望著女生的臉，彷彿看到她的影子。

如果此時此刻，她在這趟，連高鐵都不是的火車上，還會笑嗎？

很羨慕，那些相濡以沫的戀人，而我們的愛情，不僅隔著距離，還有心。

也許是，旁邊的農民工，抽的煙太嗆了，也許是，女生的笑容，太刺眼了。

我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掉下來了。

劉瑜的《送你一顆子彈》里有一句話：這世界，貧富分化的，豈止是財富，豈止是色相，豈止是智力，還有愛情。

我擁有的愛，並沒有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多，反而越來越貧瘠。

然而，比貧瘠，更可怕的是貧窮。

當時還是學生的我，很快就在經濟上捉襟見肘，我開始做兼職。

為了給她一個貴重些的生日禮物，我答應了幫別人寫論文。那就意味著，我們將有三個月的時間都不會見面。

這是交往以來，時間最長的一次。

但當時的我，天真的以為，我們的感情，當然經得起三個月的考驗。

由於工作量太大，每天都要熬夜到清晨，白天也只睡兩三個小時。

兩個月下來，熬得眼睛發紅，面黃肌瘦，還伴有嚴重的神經衰弱。

整個人像根廢柴一樣，我終於明白，熬夜就是熬命，果真如此。

縱然如此，想到能給她一個像樣的生日禮物，我還是咬咬牙堅持下去。

黎明之前最黑暗，頂不住的時候，我就這樣鼓勵自己。

好像我熬得越狠，她以後就會越愛我。

愛情里，相信很多人都會用一些，自我麻痹的阿Q精神，以此安慰那個可憐的靈魂。

又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喝著一杯高濃度咖啡，突然覺得味道變得很腥，接著看到杯璧上全是血。

這是我第二次因為熬夜流鼻血，而且這一次流得特別兇猛。

我拿起紙巾糊在鼻子上，紙巾一會兒就濕透了。我用水沖，用棉球塞，百度上查各種止血辦法，

折騰了一小時，血終於止住了。

我渾身大汗，有點眩暈地趴在水台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蒼白衰弱的樣子，就像這滿屋的血腥味一樣，讓人噁心。

那一刻，心底最恐慌的就是，我會不會突然猝死？

說真的，我不怕死，但我怕留有遺憾。如果再也見不到她了，這將是，我這趟人生里，最大的遺憾。

想到這，我趕緊打開水龍頭，使勁把冷水往臉上潑，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潑了多久，我像個垂死掙扎的人，趴在水台上，昏昏沉沉睡去。

那一夜，不知道安然入睡的她，夢裡有沒有一個，可以為了她，赴湯蹈火的我。

第二天，叫醒我的是，跟她說早安的習慣。

我沒有猝死，卻也活得好不到哪去。

也許是跟她的聯繫漸漸少了，也許是身體確實有些垮了，我像個病入膏肓的人，每天憂心忡忡地數著時間，一分一秒煎熬著。

一攢夠錢，我就買了禮物寄去，之後密切關注她的朋友圈。

那幾年，我的喜怒哀樂，全都掌握在她手裡。

她的一舉一動，牽制著我的每個神經。

愛情，要麼讓人成熟，要麼讓人墮落。

而那時的我，已然沒有了靈魂。

生日那天，從一張照片里，看到了我的禮物。

那是一張朋友們的合影，從一堆雜物的角落裡，露出來，有點被壓癟了的禮物外包裝。

我有些心疼，畢竟那是我精挑細選、拿命換來的東西。

然而，更羞辱的是，照片里的一位男士，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而她，笑得很燦爛，那是跟我在一起時，從沒有過的笑。

當時，我的心情大概就是：一直覺得親密無間的那個人，突然間，就變得這麼陌生。

直覺告訴我，我們的故事要發生轉折了。

三個月來，我等的，居然是這一刻。

買了最早一班機票，出現在她面前。

沒有偶像劇里感人的橋段，給我的答覆是，她媽媽並不看好我，希望她嫁給一個當地的有錢人。

是的，事情到這一步的時候，就落入俗套了，窮小子和富二代的PK。

令我愕然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她淡然的態度。

好像我們之間，不過是露水情緣，她婚前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想起了《紙短情長》里的一句歌詞：你選擇遺忘的，是我最不舍的……

不平等的愛情，註定是殘酷的，它不會繞過每一個自欺的人。

一直覺得，如果我沒有為我們的愛情竭盡全力過，就不配擁有她的愛。

而事實是，我在愛情里吃的苦，並沒有轉換成，留住她的籌碼。

我等過、哭過、跪過、醉過……

把自尊踐踏在腳底，醜態盡出，把我們本來就不多的情感，消耗殆盡。

我成了那個殺死感情的元兇。

後來，她說自己累了，讓我不要再來煩她。

這三年里，疲於奔波的人是我，最後說累的，卻是她。

而我在這場情感里的退場方式，是一個讓人厭惡的糾纏者。

我那些自以為感人的付出，在她眼裡，卑賤到一文不值。

最後，我們沒有成為異地戀的例外。

沒有成為分手後的朋友。

她也沒有成為我過不去的坎兒，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段記憶。

現在的我，可以輕易就把《成都》這首歌唱完，不帶任何錶情，更不會哭。

尼采說過一句話：所有打不倒你的，終將使你變強大。

失去一個人，不是在剝奪你，而是在歷練你。

誰不是在愛情里一邊受傷，一邊學著堅強。

我想對每一個在愛情里失落的人說，

獨自吃過那段苦後，當你轉身，就會看到一片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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