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利莫里亞 · 輪迴光艦》（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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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迅速衝到那兩名扭打成一團的男子中間，試圖制止他們。雙方的拳頭分別重重擊中了他的臉，史蒂夫的萬聖節牙套被打落了，鼻子也被打出血來。鮮血滴在史蒂夫潔白的制服上，滴在機艙地板上，滴在依然閃爍著五彩燈光的牙套上。

「住手！」宮人六織衝上去護住史蒂夫，「你們都瘋了嗎？！」近旁兩位空姐和幾名乘客也迅速出手阻止打鬥的雙方，場面終於控制住了。

西裝革履的尋釁男子歪坐在座位上，撕扯著脖子里一條看起來很昂貴的絲質領帶。他的雙眼通紅，嗓子里發出低沉絕望的嘶吼，如同身陷囹圄的困獸。那名出手維護女友的男子，呼呼喘著粗氣，拳頭還是握得很緊。他額頭鮮血直流的女友，正在空姐的幫助下包紮傷口。

宮人六織撿起地上已完全被西裝男子砸爛的筆記本電腦，很想說點什麼，卻一句也表達不出來。他感到周圍的人也如鯁在喉。

宮人六織默默把筆記本電腦遞給西裝男子，男子並沒有接，他血紅而無神的眼睛直直盯著宮人六織。漸漸的，男子的眼眶中湧起了淚水。

史蒂夫伸手把電腦接了過來，「我想裡面的數據應該可以恢復，別擔心，」 他一邊用手絹擦拭著鼻血，一邊轉向身旁的空姐，「親愛的美人兒，我們飛機上還有多少酒？都拿出來吧，還有小零食。給我一小包鹽味薯片。」

「我要兩包。」一位80來歲的老人，孩子氣地來了一句。史蒂夫哈哈大笑。他的笑聲毫不做作，發自內心，不少人受到了這笑聲的安慰，機艙里的氣氛略微緩和了一些。

宮人六織深懷敬意地看著史蒂夫。在快要死的時候，我可做不到他這樣，宮人六織想。史蒂夫像是聽到了宮人六織的內心獨白似的，抬起頭望向他，朝他心有靈犀地笑了一下。

空姐推著小推車過來了，宮人六織要了一杯加冰塊的可樂。為了保持身材，他已經很多年沒喝過可樂了。味道真好，充滿了學生時代的回憶。史蒂夫拿著薯片向他走來，「來點薯片，年輕人？」

「我真羨慕您。」宮人六織由衷地說。

「老傢伙經歷的事稍微多一些而已，」史蒂夫依然微笑著，「你不回頭等艙坐著嗎？」

「現在還有什麼區別呢？」

兩人相視一笑。

「您明顯不待見頭等艙的乘客，我沒說錯吧？」宮人六織半真半假試探了一句。

「你還真的說錯了，因為這裡人更多啊。」史蒂夫認真地回答，「我們這架飛機上一共有323人，其中乘客307人，頭等艙一共29位客人，這裡則有278位。我一會兒會去頭等艙看看大家的。」

宮人六織有點後悔自己的小人之心。

「不要在意，年輕人，」史蒂夫一眼看透宮人六織的心思，「此時此刻我們應該坦誠相見。」

「您這話聽著……像是我們沒有希望了。」宮人六織故作輕鬆。

「在飛機降落前，誰也不知道有沒有希望，」史蒂夫停頓了一下，「其實命運本來就是這樣，你從來就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只是在一架失控的飛機上，這件事情就變得特別嚴肅了。」

「您覺得會是誰控制了飛機？出於什麼目的？」

「年輕人，我們正在經歷人類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那麼多人同時目睹了兩艘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飛行器……也許我們被某種外部世界的力量控制了，或者被希望我們閉嘴的秘密機構控制了，如果是後者，能控制這樣一架洲際飛機，它的能量，不可想像。」史蒂夫看著宮人六織聳肩一笑：「這一切，已經完全超越了我的想像，我可回答不上來。」

「我希望是仁慈的外星人乾的，」宮人六織苦笑道，「後來出現的那艘更大的黑色太空船，看上去像是想保護我們，希望這些天外來客只是把我們帶到某個地方，消除我們這一段記憶，然後再把我們送回上海。」

史蒂夫用手裡的薯片袋撞了一下宮人六織手中的杯子：「乾杯，外星人保佑。」

宮人六織又要了一杯可樂和一些零食，跟史蒂夫聊起天來，他孤獨寂寞的童年，他彪悍無比的單身母親……宮人六織從未跟任何人聊起過這些，即使千野智。臨終回顧么？他內心苦笑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母親年輕時的模樣，在笑，在哭，在歇斯底里地咆哮，在溫柔愧疚地凝視……

時間在靜靜流逝。史蒂夫時不時起身去其他乘客處聊幾句天，分發一些食物和飲料，打發著珍貴而又沒有任何意義的時間。宮人六織的眼皮開始沉重起來，一股強烈的倦意從他身體深處浮起，他歪在座椅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史蒂夫搖醒了宮人六織。「飛機正在下降。」史蒂夫湊近他耳朵輕聲說。宮人六織迅速望向舷窗外，也不知飛到什麼時區了，看太陽的位置似乎是上午，飛機下面是藍得發黑的茫茫大海。

「這裡是哪裡？」

「應該已經飛到南太平洋上空了。」

飛機猛然來了一次大幅度的下降，機艙里的人都覺察到了，氣氛瞬間又變得極度緊張。史蒂夫站起來大聲說：「大家不要慌張，這不是產生故障或者燃油耗盡導致的降落，是有人在操縱飛機下降。我們應該很快就要降落了。」

機艙里又是一片嘈雜，議論紛紛。人們自動分成兩波，擠在兩邊的舷窗口向下張望。

飛機持續下降著。

「前面有陸地！」 有人大聲喊叫了一聲。

宮人六織和史蒂夫迅速湊到舷窗邊張望，飛機已離海面越來越近，前方確實出現了一片被綠色的森林覆蓋的島嶼。

「這是什麼地方？」宮人六織問。

「我從未飛過這條航線……這是什麼地方？」史蒂夫喃喃自語。

飛機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

完了，我們要撞上去了。宮人六織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看！機場！」史蒂夫用力地搖晃了一下宮人六織的肩膀。宮人六織猛地睜開雙眼向舷窗外望去。

果然。

飛機已經離地面很近了，綠樹掩映的島嶼上，出現了一條跑道。

「大家系好安全帶！」史蒂夫大聲喊著，向駕駛室的方向衝去。

宮人六織緊緊盯著這條越來越近的跑道，這裡為什麼會有機場？而且，這看起來似乎是個軍用機場，跑道旁的密林邊停放著軍用裝甲車，已經能看到車旁邊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宮人六織見過不少軍用機場，這應該是最大的一個，因為此刻降落的，可是一架超大的、飛洲際航線的大飛機。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飛機漸漸貼近地面了，起落架咚地一下彈在地面上。這個機場的地面與普通機場不同，似乎很硬，飛機降落以後猛顛了幾下，沒滑行多久便如同急剎車般很快停了下來，機身都斜側了過來，有些沒有系安全帶的乘客被甩到了過道里。機艙里先是一陣驚呼，接著是摻雜著驚喜與恐懼的嘈嘈切切。

大家都還活著。

史蒂夫的聲音在廣播中再次響起：「請大家坐在座位上先不要亂動，我們被劫持了，對方有武器。再重複一遍，對方有武器！在局勢不明的情況下，盲目抵抗會造成巨大危險，我們要冷靜智慧地生存下去，有些問題只能交給政府去協商解決，大家請保持理智和冷靜。」

機艙里再次鴉雀無聲。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心血原創，謝絕轉載。本文轉自本人公眾號：gudongshengh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