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一場夢境
深夜,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沖刷著夏季燥熱的空氣,一股泥土的氣息瀰漫在這草屋內,偶爾一兩個電閃雷鳴,驚醒旁邊木床上睡著的三個孩子,他們翻翻身,迷糊的喊了幾聲媽媽,便又拉上被踢開的被子繼續睡覺了。昏黃的油燈下,幼安(三個孩子的爸爸)坐在木凳上,一隻手放在木桌,另一隻手托著腮幫,望著窗外的狂風暴雨,似往昔征戰沙場的嘶喊聲,思緒早已回到了那金戈鐵馬的年少時期,想起懷中死去的一個又一個戰友,他的眼眶也逐漸濕潤了。這間草屋在這狂風驟雨中顯得有點單薄,似乎隨時都會被吹散,也許是屋外呼呼大作的狂風驚醒了孩子,幼安明顯聽到木床那邊傳來「爸爸」的聲音,他回過神來,眼神掃了遍三個兒子,見小兒已經坐了起來,靠在床沿上,他走了過去,摟著小兒,靠著冰涼的木板,睡意漸漸襲來,他閉著眼睛便也慢慢的睡著了,只是茅草屋外依然風雨交加,沒有一點點人情。
第二天一早,風停了,雨也止了,畢竟只是季節性暴雨,肆虐也不過那麼一陣,雪白的雲層中透射出幾束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紙片照到了床沿邊。「爸爸,爸爸,該起床了」,幼安在大兒的呼聲中逐漸睜開了雙眼,「你看,天晴了,今天我去看看之前種的豆子怎麼樣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幼安隨聲附和了一聲便起了床,踱步到門口望了一遍,茅草屋早已有點破落不堪,茅檐被昨晚的風吹得有點散,都快壓低到蓋住窗戶了,「看來翻修得花點功夫了」,他心中想著,便又往遠處看了看,不遠處小溪的水流明顯急了不少,急湍湍的一股腦往下游衝過去,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小溪中間的一條分支形成的小河上,鮮艷艷的開著些荷花,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別樣的紅,也有些荷花在昨夜風雨的洗禮下已經褪去了花瓣,露出新鮮的蓮蓬,挺挺的立在河的四處。荷葉上的露珠不時的滴落到河裡,驚得小魚兒尾巴一竄,便游到其他地方去了。溪邊的青草在經過昨夜風雨的沖刷過後,也顯得格外的青,格外的生機盎然,似乎在這次風雨中,它們才是最大的贏家。這片草地蔓延到遠處橋邊,中間被人行小路分隔成一塊一塊,彷彿出門無限青青草,根不覆藏塵亦掃。在幼安迷戀於眼前景色之際,一位白髮老人慢慢的從遠處走了過來,「幼安啊」,他聽到老人在不遠處叫了自己一聲,久未歸家的他,早已不識這老人是誰,只是覺得他說著一口南方的方言,這方言咋一聽帶著些醉意和溫柔,回味起來竟然覺得出乎意料的好聽,心裡便願意同他講話。「你剛回來不久,可知你媳婦兒出的事?」老人接著上一句問道。幼安也隨聲答到:「已經聽說了,是我著實對不起她」。「哎,世事難料啊,你今後可有打算?」老人繼續問著。「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只是如今我也已老,悵平生,交遊零落,只能一笑人間萬事啊。」幼安也不知今後能何打算,更不知為何對這老人發出這番感慨,便又繼續說道:「此次回來,便是最後一次,今後如何,看天命吧。」老人顯得有些急躁了,便著急的問:「那你的三個孩子可咋辦?小的才十歲呢,你忍心離開他們不顧?」老人環顧屋內,沒等幼安回答,便又問:「孩子們哪裡去了?」幼安只答到:「孩子們各自玩去了。」卻並沒有回答要離開孩子的那個問題。他繼續說道:「您老放心,其他事已經安排好了」。其實他並沒有什麼安排,只是不願意繼續同他講話罷了,更何況,他並不知這是誰家的白髮老頭。
老人離開後,幼安這才下意識的想看看孩子們在哪,今早大兒和他說過要去看看之前種的豆子的,便往溪東自家的那片田地望去,有個人影在那裡忙活,只顧著料理被風雨打殘的作物,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水壺已經倒了,水幾乎已經流完。他想那必定就是大兒了吧,不曾想大兒才十四歲,幹活已經這麼熟練了,心生一股愧疚之情,但隨即又轉念一想,至少以後不用擔心他了。二兒和小兒沒跟他說過要去何處,眼前又不見他們的身影,便心急的喊了聲他們的名字。「我在這兒呢,」二兒在屋後的小院里答了一聲。聽到二兒的回應,他心裡稍微心安了些,聞聲趕過去,只見二兒坐在小板凳上,旁邊圍繞著些小雞在悠閑的遊戲,他手上拿著削得扁平的竹子,在交叉著想編什麼東西。「你這是要做什麼?」幼安輕輕的問。「我編雞籠呢,娘親之前教過的,昨夜風太大,把之前用的吹跑了。」十一歲的二兒獃獃的回答。「你看,這樣穿過來,再這樣交叉過去,一遍一遍的,很容易的。」二兒繼續解釋道。幼安聽了不免心疼起來,但他卻並未說什麼,只問了他小兒哪去了。「他肯定去溪邊了,他經常去那兒玩。」二兒用稍顯稚嫩的語氣繼續回答者。幼安心想,剛從前門能看到溪邊,沒看到小兒啊,但不放心便又趕到前門仔細望了一圈,細心搜尋一番之後,只見溪頭旁邊青草地上放著幾朵荷花,花瓣零散的灑落在草地上,尋著草地上的小腳印看去,小兒正躺在溪邊青草堆里呢,手裡還樂此不疲的剝著蓮蓬,剝完蓮蓬又把枝葉桿扔回了河裡,完全不顧已經打濕了的衣服。「這臭小子,一個人玩得還挺歡,」幼安心裡想著,臉上也露出了歡愉的表情,明顯是被這一幕給溫暖到了。
不知過了幾日的某個深夜,幼安拿起行李,躡躡的往屋外走,剛出門走幾步,就聽到後面叫「爸爸」聲音,他回過頭一看,三個兒子都在他前面站著,滿眼都是淚水,小兒哭著說:「爸爸,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幼安回過頭,滿眼的淚水涮涮的流了出來。
醒。
前不久做的一個夢,醒後夢境清晰,遂記之自娛。
整場夢境我並非主人公,更像是一部電影,我看著它劇情的發展,並沒有參與其中。夢境里主人公沒有名字,幼安是後面加的。整理過後,加之自己的想像,把夢境的內容盡最大的能耐描繪了出來。此夢特別之處在於,下面這首詞。
清平樂·村居
辛棄疾 字幼安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卧剝蓮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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