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的羅布泊

知道羅布泊是與神秘和死亡聯繫在一起的，每次說到這個地方腦海中就浮現 「余純順」和「彭佳木」的墓碑，那絲綢古道上的荒涼和蒼茫，「魔鬼之城」的恐怖讓我退避三舍，而從未想像過雙腳踩在這地表溫度超過攝氏七十度高溫、風力十級以上的地帶。可今天我就這麼真實地站在她的面前，惶恐慌張卻不可救藥地迷戀上她，無法自拔。

羅布泊本不在我們的行程安排里，以為月牙泉和莫高窟就解釋了敦煌的所有意義。客棧年青房東的推薦證明了在這條古道上，我們的無知和淺薄。於是，今天就有了最激動和意外的安排——闖蕩羅布泊。巨大的探秘誘惑在前，玉門關漢長城統統被我們一掠而過，全部心思奔魔鬼城而去。

路上戈壁荒灘的風沙漫漫，寸草不生，閉眼彷彿聽見古道上駝鈴聲聲響得悠長恍惚，幾乎錯覺自己穿越。飛快而去的「春風不度玉門關」會指引我們到達怎樣的「魔鬼城」？同樣的地點古人滿身風塵在駝背上張望時，可曾想過千年以後這兒會變成旅遊景點，掏錢買票才允許進入；正如我們現在站在這兒哪裡能想見這滿目蒼涼在千年前是碧波蕩漾的湖水。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桑田變遷，被襲卷而來的熱浪淹沒。

與遊客擠了幾個景點，沒有任何收穫，果斷地租越野車絕塵而去。越野車觀後鏡里人群越來越小，莫名地興奮起來：羅布泊我要看你真正的面目！越野車司機是個秀氣小伙，他向我們介紹沿途有什麼拍攝地點，顯然我們這樣背著一堆攝影器材的遊客他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學會了投其所好。鹿子坐在越野車上興奮得不知所措，恨不能竄到車頂上放聲而歌。高溫沒有善待一腔激情的我們，裸露的皮膚被曬得又紅又燙。

離開了柏油公路，越野車掀起了漫天的沙塵，風蝕而成的壟脊和溝槽綿延不盡，形成一座天然的巨大迷宮。裸露的石層被狂風雕琢得奇形怪狀，司機不停嘴地向我們介紹：呲牙咧嘴狀如怪獸的是獅身人面；危台高聳垛蝶分明的是古堡碉樓；亭台樓閣檐頂宛然的是唐朝宮殿，傲然挺立齊排並列的是艦隊出海，有的形象有的勉強，瑰麗壯觀地聳立著。風呼嘯著在耳邊盤旋，迴音在迷宮般的壁壘間穿行，似嗚咽似咆哮似狼號似虎嘯，及目所望天地間只剩下孤零零的越野車和我們渺小的身影。司機小伙淡定的笑容安定著大家，於是拋開多餘的擔心恐慌，去追尋眼前的奇觀。

這片風蝕而成的「魔鬼之城」忽而雄渾壯闊忽而瑰麗婉約，一轉身一景觀稍不小心就會在這浩渺的迷宮裡失去方向，「聞其聲不見其人」。風吹得我們趔趔趄趄站立不穩，捂住帽子吹走了絲巾，地面的熱浪蒸騰，宛如桀驁君王給我們這些闖入者的小小警告。閉眼適應高溫狂風，腦海中浮現無數的畫面，試想像在風高月黑之夜孤身大漠，聽著那些令人心驚膽顫的聲音，還有永遠走不出的迷宮，魔鬼之城冷酷的地理環境會輕易地吞噬你的一切。

突然想到旅遊車每駛離一個景點，導遊都會再三確認遊客人數，遺留在這兒直接面對的就是生命的威脅。我們只遊盪在羅布泊最邊緣的小小範圍，它的壯麗魔幻殘酷無情就已經刻骨銘心。與鹿一步一滑互相扶持著爬上小山丘，夜幕慢慢來臨，殘陽如血給魔鬼城鍍上金光，風在荒漠中捲起遠遠近近的小沙柱，翻滾而去。我們靜靜地沉迷在自然絢麗的變幻中，感嘆萬千：魔鬼城經歷了怎樣的劇烈變遷，讓碧水綠洲變為荒漠，令人聞而喪膽。「媽媽，這能不能用『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來形容啊？」鹿子瞪大眼睛問我，長河不在大漠蒼茫，除卻這十個字倒沒找到更好的詞句。

司機小伙開始焦慮，連聲催促我們返程，再多的不舍只能收藏。路上我們無比驚異地發現一個水窪，藍天山丘倒影在水裡。瘋了似的叫司機小伙停車，衝下車抓拍這荒漠中的奇觀。司機小伙急了，吼叫著讓我們上車。車開動以後，司機小伙告訴我們這個水源去年還有狼群出沒，大家面面相覷驚出冷汗後怕陣陣，「魔鬼城」無處不彰顯它的詭異。

離開羅布泊已經深夜十一點，玉門關漫天的星星看著疲倦的我們，銀河伸手可及，萬物寂靜僅剩我們的驚嘆和呼吸。羅布泊，痴迷上你如此輕易！羅布泊，再見時你會溫柔一些嗎？

風笑著嘲弄我：溫柔了，還是羅布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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