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行行長之母泣血淚書：沒錢、沒地位、沒時間，穿著西裝的乞丐不做也罷……

06-03

前言——

隨著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不斷深入及經濟L型的逐步企穩，從2016年8月央行鎖短放長以來，金融去槓桿持續加碼升級。2017年，金融監管政策頻出，相繼推出MPA考核、資管新規等；2017年至今，銀監會前後密集發布多項文件，加強金融「去槓桿」和監管體系的完善。

頂層設計如此，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基層員工亦在大吐苦水：業務難做，全部自查；收入下降，入不敷出；基層員工的家庭甚至也感受到了來自銀行一線痛苦的掙扎。

以下是某支行行長母親寫給他兒子的一封信，因其兒子三個月忙於工作沒有回家，沒有見證孩子出生，三個月里不斷忙於業務自查和新業務拓展、員工安撫等工作，未入家門一次。

此為極端案例，且供一覽，窺豹一斑……

兒子：

見信嘉安。

老娘選擇這樣與你交流也是情非得已，今天寫信是因為你已經三個多月沒回家了，三個月間你的兒子降生了，你的老婆回娘家了，你的父母操碎了心……

你卻一直在電話里說：三套利，四不當，三違規，一直在說現在做業務要兩回頭，還回什麼頭？家都不回了，還在單位寫「兩回頭」……

每次打電話的關鍵詞都是：客戶、領導、考核、存款、壓力、指標……

我去單位最後一次找你，在大堂坐了兩個小時，都不見你出來，你身邊一直圍著客戶、員工、剛說了一句話，又被客戶經理拉去下戶看項目去了……

我養了你二十多年，還不如你的一個客戶重要，實在譏諷……

當然也是我自作自受，十四年前幫你挑了金融專業，把你送進銀行……

但是你酒桌上談笑風生，對領導的低眉順眼，對考核的極力迎合，能不能用一點給我們，給你的父母，給你的老婆，給你出生三個月還一次都沒見過的孩子？

孩子的名字還沒取，你老婆已經回娘家了，她說要給你的孩子取名叫：三套利……

這不怪她，自己的女人生孩子的時候，你卻在跟客戶喝酒，將心比心，換作是我，我也會跟你離婚……你把工作當老婆，當家人，年輕的時候沒毛病，可你現在33了，還在干這些事兒……

去年的工資和年終獎還沒有前年一半多，還幹什麼干？你是在賺錢，還是在玩命？

媽媽我是老銀行，卻再也聽不懂你說的這些監管、合規、縮表、吸存、指標、業務壓力…………

還記得上次與你寫信讓你報金融專業，已是十四年前你高考前夕，光蔭似水，一晃十餘載過去。

你從懵懂少年讀完大學，本科畢業走上銀行工作崗位業已十年。金融專業是我替你選的，銀行工作是我替你挑的。

你從櫃員、對公客戶經理、到行助再到支行副行長一步步穩紮穩打，十年間，你的收入從剛入職的月薪800，跳躍到年薪百萬元，車也從我送你的QQ變成現在奧迪A8，我們家的房子越住越大，飯桌也越來越大，可是一起吃飯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光陰染白了我的頭白，帶來了我的兒媳，孕育了我的孫子，也讓你滿臉膠元蛋白變得皺紋漸生，肚腩漸起，原本烏灼真誠的瞳孔，也因銀行這份工作變得不再明亮和清澈。

最近我越來越經常在夢裡夢到填寫高考志願與你初次穿上銀行行服，第一坐在銀行上櫃的情形，如此鮮活，那個金碧輝煌的銀行場景多麼美好，可到今天你做了支行行長，銀行卻把你逼成這個樣子……

我反覆地問自己：我是不是錯了，把你——我唯一的孩子引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初為人父，初為人夫，卻要夜夜應酬，無暇顧家；身為人子，身為男兒，卻要低眉順眼，看人臉色，苟且吸存。

為了存款，你不顧尊嚴地替某企業領導接送孩子上下課，而自己的孩子剛出生卻看都沒看一眼；為了業務，你不顧身體地一杯一千萬，最後醉倒在飯店桌上酣睡一夜；為了指標，你不惜撬同行飯碗，不顧道義廉恥……

你當真是變成了：穿著西裝的乞丐了！我的兒！

但，穿著西裝的乞丐的生活真的就那麼難以放棄嗎？

十四年前高考的那封信里，我以老銀行的身份告訴你一定要選金融專業。

現在看來是否是錯？

現在我去買菜都用支付寶，給你兒子接生時的醫院可以刷微信，打車都用的是嘀嘀，我已經好久沒有取過錢了，我今年58歲了，曾經我引以為傲的點鈔、小鍵盤基本功好像沒有什麼用了，上次我去櫃檯上看著那些蔥樣水靈的小姑娘都在玩手機，無所事事地虛度光陰，空度一日又一日。

金碧輝煌的銀行大堂里人滿為患的場景似乎再也不見，沒有人排號，沒有人排隊。

現在辦業務的都是那些實在學不會手機銀行、支付寶的七十歲大爺大媽。

網點的租金那麼貴，那些大爺大媽的存款是否能夠覆蓋成本？銀行再開下去是否有虧損歇業的風險。

當時我還在慶幸，我兒幸虧不是大堂營業部主任，早就跳出櫃員大堂這些坑，不然還不早晚失業……

但，我發現自己還是錯了。

這一年來，以一個老銀行的敏感，發現銀行真的越來越難幹了。

隔壁家那個總是滿嘴跑火車的小王到了某個券商，我以前最瞧不上這孩子的了：不踏實不穩重，十句話里九句假還有一句吹上天。

但就是這小伙兒，去年老王說他兒子賺了幾百萬年終獎，乾的就是通道業務和同業業務。

這都什麼世道？

難道金融現在純粹靠忽悠，做業務純粹靠坑蒙？

銀行對公還做什麼？靠什麼做，我們當年搞的信貸業務現在都被發債、ABS、股+債、各種基金給做了，銀行對公還搞什麼？

你天天出去陪酒陪笑，下戶看項目，一百個客戶里能成一個便是謝天謝地，每天的你的無用功做這麼多，連我都替你產生了人生的無力感……

兒子，你這麼搞下去，熬的是身體，賺的是空氣，賠的是青春，當的是乞丐。

這種工作，咱不做也罷……

我們那個年代，在剛從人民銀行分立出來的工商銀行，也經歷過長久的職業低潮，而我即將退休最後十年卻迎來了自己人生的職業高潮。

這與中國經濟的發展起伏有直接的聯繫，2000-2010年間，銀行經歷了所謂躺著賺錢的十年。低利率存款與高利率貸款，經濟騰飛起，所有的企業都急切地需要資金，於是銀行工作體面而有高收入。

反觀你現在的處境，我似乎又看到另一個輪迴，我職業生涯的中期10年間，那時候的銀行也並不盡如人意，特別是但在1990-2000年間，各種不良、各種痛苦。

但當時的不如意和現在又不一樣：

當時的銀行業是行業內的變革與痛苦，現在的銀行業面臨著來自外部野蠻互聯網金融機構的敲門，面臨著監管機構的強打重壓，面臨著經濟新常態與供給側結構性改的L型長期走勢。

銀行業務的榮枯與經濟形勢的變化緊密相關，沒有經濟支撐的銀行業如何生根發芽。

而且監管現在好似烈日當頭，毫無普降甘霖之意。

你還在這裡做無畏的掙扎？你的業務還怎麼做？

就像十四年前，我勸你要學金融一樣，今天我也勸你再考慮一下要不要脫下這身乞討的西服，換一個輕鬆點的工作？

不用再拉存款，做業務，不用再考慮績效，完成指標。

奧迪不開也罷，大房子不住也罷，茅台不喝也罷，存款不要也罷，只要你能陪陪我們，陪陪你老婆，陪陪你孩子……

哪怕生活清苦一點，只要一家人能開開心心在一起，我們也願意的。

你對未來的迷茫我們感同身受：銀行行長雖然累，但是工作體面，前呼後擁，受人尊重，手下管著二十多個員工，你覺得有成就感。

但這成就感現在能給你帶來什麼東西呢？

是收入？是幸福？是尊嚴？是地位？還是輕鬆的工作？……都沒有

你已經睡在單位，或酒店，或在出差的路上三個月了，或寫材料、或應酬、或與客戶溝通。

你的敬業勤勉與我當年類似，當年我也是金融三八紅旗手，業務標兵。

但以我多年來的銀行從業經驗來看，現在的銀行業處於曖昧轉型期，上有政策監管督促，下有員工嗷嗷待哺，外有競爭機構逼迫，內有體制機制倒逼。

好像是人生十字路口，向前向後向左向右，都不明了。

如果，你不打算抽身，我們全家都建議你換一個管理性質的崗位，一線的營銷壓力不止是在你身上，你的家人也都一起背負著你在工作中的痛苦，而且是加倍的。

如果，你打算抽身，我們仍然建議你擁有自己的事業和未來，好男兒立志四方，勤勞奮進總會有不一樣的未來與明天，不管你去到實體企業，還是自主創業，甚至是開個水果店，搞個咖啡廳，我們都全力支持你。

換不換工作是你一個的決定，但結果由全家來為你承擔，我們是你永遠最堅實的後盾！

你的家才是你的銀行，永遠供你支取幸福！

永遠愛你的

你的老銀行媽媽

——————————————————————————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李虹含（yingtonghuo518)與我交流

——讓我和你一起成長！讓世界聽到你的聲音，哪怕只是嘆息。

李虹含：金融學博士後，副教授，人民大學國際貨幣所研究員，研究方向：私人銀行、資產管理、互聯網金融。

PS:歡迎去李博士的知乎 Live - 讓世界聽到我的聲音，哪怕只是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