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幕僚揭秘普京演講籌備細節—觀察者網的博客—強國博客—人民網
烏克蘭的局勢讓西方和西方媒體的處境異常糾結。西方都在問這樣的問題:普京到底在想什麼?普京到底要幹什麼?西方能對普京做什麼?近期,英國《衛報》記者肖恩·沃克撰文「Ukraine and Crimea: what is Putin thinking?」試圖從訪問普京的「外圍」入手揭秘這位讓西方咬牙切齒的領導人的真正想法。而這篇報道刊發不久更引發英國國內媒體人的爭議(抨擊文章也已經由觀察者網翻譯刊發):西方中心主義?西方雙重標準?對於旁觀的我們來說,雙方的觀點都值得關注,以下是觀察者網特約譯者朱新偉先生的譯文:《普京到底在想什麼》轉載請註明出處來源及譯者姓名:
弗拉基米爾·普京上周召集政界名流齊聚克里姆林宮聖喬治廳,宣布俄羅斯「歡迎」克里米亞「回歸」。此情此景宛如俄羅斯人在歡慶打了場勝仗。
「在大家心目中,克里米亞一直是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普京說,其語氣彷彿莫斯科收復克里米亞是早晚的事,「這種堅定的信念乃是基於真理與正義。」
俄羅斯民眾歡慶克里米亞入俄
有人認為,後帝國主義的國際格局,以及他希望通過收復失地重塑蘇聯時代雄風的領袖野心,乃是普京出招的背景原因。接近克里姆林宮關於克里米亞問題的決策層的人士則認為,也許這種分析是對的,但現實更為複雜。
最近一個月來的決策過程揭示了一系列被動、隨意、衝動的慾望,而非戰略意圖的小心經營。
普京認為烏克蘭局勢混亂,俄羅斯或將完全喪失對基輔決策層的影響力。他認為這將十分危險,會是個大麻煩。看到蒙面的革命者們大搖大擺地踩在亞努科維奇豪華官邸的地毯上,這位俄羅斯統治者可能心裡不是滋味,他可是想盡一切辦法扼殺本國抗議的萌芽。
「普京憎惡革命,他是個天然的反革命分子。」一位原來與克里姆林宮過從甚密的幕僚格雷布·帕夫洛夫斯基(Gleb Pavlovsky)說,「亞努科維奇被迫出逃,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影響力徹底消失了。普京意識到,如果他再不強硬,就沒人聽他話了。於是他決定狠一把。」
政治學者謝爾蓋·馬爾科夫(Dergei Markov)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密切,曾經參加俄方與克里米亞當地政客的官方會談。他說,最初的計劃不是吞併克里米亞,而最終決定僅僅是兩個星期前的事情。
「決策層主要考慮兩個因素。」他說,「第一,克里米亞精英的需求,他們不希望因為國際社會的袖手旁觀而重蹈阿布哈茲共和國(喬治亞西北一自治共和國——觀察者網注)的覆轍,真誠地希望回歸俄羅斯;第二,西方的立場,西方拒絕接受任何妥協。」
馬爾科夫表示,普京向西方領導人提出若干條件,他認為自己已經讓步,但西方則認為這是在干預主權國家的內部事務。普京提出的條件包括,確保烏克蘭臨時政府包容亞努科維奇的地區黨在內的各個政治力量,解除革命勢力的武裝,將俄羅斯語列為官方語言。
「如果條件被接受,那克里米亞仍舊是烏克蘭的一部分。」馬爾科夫稱。
除了被動地對烏克蘭局勢做出反應,克里米亞也被看作普京長期抱怨不公正的國際秩序的一個爆發點。「他們說我們違反了國際法……至少他們還記得有國際法這樣東西,這是好事,總比老是記不住要好。」普京在上周的演講中說,「他們總是自詡獨特性、例外論,以為自己可以主宰世界命運,只有他們永遠正確。」
外界從普京上周演講中聽出的意味並不新鮮,但他以前從未如此長篇大論、如此公開地蔑視現行國際秩序。「我和他的幾個演講撰稿人聊過,他們說普京親自敲定了演講的主要觀點;這是他一貫的立場。」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宮的政治學者葉夫根尼·明琴科說。
從上述不滿情緒的角度來看,俄羅斯在克里米亞的行動本質上是對西方的蠻橫回擊:你們老是違反國際法,那我們也要這樣。
無論是武裝佔領克里米亞議會,堅決否認俄軍在克里米亞行動,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組織、干涉克里米亞公投,背後都隱藏著不可一世的心態和普京狡黠的微笑。
「隨波逐流、袖手旁觀不可能幹成事情。」明琴科說,「普京變得比以前更加清醒。」
長期壓抑心頭的屈辱感和受害者心態讓他更加憎惡西方,而這也是俄羅斯政壇的普遍情緒。索契尤其戳到了他們的痛處。2014年索契冬奧會是普京的得意工程,耗資500億美元,但籌辦過程充斥著西方抱怨同性戀權利和安全隱患等問題,幾乎沒幾個西方政要赴會,這讓克里姆林宮方面大為惱火。
俄羅斯鐵路公司總裁弗拉基米爾·亞庫寧是普京的老朋友,美國制裁名單榜上有名。他說,西方就是想要「搞臭一切事情」和俄羅斯對著干,所以才批評索契冬奧會;而著名國防問題專家謝爾蓋-卡拉加諾夫則抱怨關於索契的「謊言如滾雪球一般的」。
「有人說普京不在乎西方的想法;那是胡扯。」記者安東·克拉索夫斯基說。克拉索夫斯基曾擔任俄羅斯寡頭米哈伊爾·普羅霍羅夫2012年大選期間抗衡普京的總幕僚長,「他真的在乎,他無法理解西方為何仇恨自己,覺得很荒唐。他自認為在索契舉辦了一屆出色的奧運會,但還是批評聲不斷。其中有年代和文明的因素。他希望回到能夠與貝盧斯科尼把酒言歡的年代。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批評他。」
一些接近克里姆林宮的人士指出,普京的確對外界的批評茫然無措,他更因此而背上了「不顧及俄羅斯國家利益」的名聲。大概,克里米亞的出現,讓這位俄羅斯總統一打響指,決定單槍匹馬上陣。
「不管我們做什麼,西方都不會支持,所以事情不會變得更加糟糕——大概是這種感覺。」明琴科說,「普京對外界十分失望,先是美國,然後是歐洲官僚。普京認為,俄羅斯已經做了太多讓步,但根本沒有得到承認的跡象。」
雖然俄羅斯國會堅決支持普京的決策,但很明顯,吞併克里米亞的決定是一個小圈子做出的。俄羅斯國內報紙報道,他們在政府內部的消息源都對這一決定感到意外。
普京總統的參謀圈子正在逐漸縮小。其中大部分顧問都像總統本人一樣,具有克格勃背景,能從任何事情當中看到西方的險惡用心。
「普京的決策過程及其反常、衝動的行為充滿焦慮情緒。」上月卸任的美國駐俄大使邁克爾·麥克福爾說,「那些擔心俄羅斯經濟的人似乎沒能參與決策過程。」
麥克福爾是專門研究俄羅斯的學術人士,他將普京的世界觀冠之以「迫害狂」的特徵。他說,這位俄羅斯總統真誠地相信美國想要顛覆俄羅斯,「普京給我們俄羅斯國內外的人派了一個莫須有的機構。」
麥克福爾稱,他對近期事態發展感到十分驚訝:「我們總是從壞處考慮,但沒想到事情竟會走到這一步。我總以為普京是個不喜歡國際準則的人,但至少會遵守規則、以守法為善。」
決策雖然未經謀劃,但俄羅斯精英們未必會反對。普京指定的烏克蘭問題專家、經濟學家謝爾蓋·格拉濟耶夫去年9月告訴《衛報》記者,倘若烏克蘭簽署與歐盟的協議,那麼「政治、社會混亂」不可避免,俄羅斯可能「被迫介入」以保護烏克蘭東部和南部的本國公民。烏克蘭革命成功後的景象與格拉濟耶夫的預言如此相似,讓人不僅設想,倘若亞努科維奇成功西進,俄羅斯將會做出何種緊急反應。
最近幾個月的局勢增強了俄羅斯杜馬議員們的「歐亞主義」立場。這種意識形態的態度是,俄羅斯將作為保守主義世界強國崛起,直接對抗西方的地緣政治霸權和自由主義價值觀。這種意識形態主要是由亞歷山大·杜金構建的。他父親是一名克格勃官員。杜金天真地將俄羅斯通過烏克蘭來左右歐洲局勢的行動稱之為「俄羅斯之春」。杜金是國家杜馬主席謝爾蓋·納雷什金的顧問。納雷什金是統俄黨的核心人物之一,公開支持俄羅斯干涉烏克蘭,並頻頻在電視上和政府官員一起討論烏克蘭危機。格拉濟耶夫也是杜金的夥伴。
杜金表示,普京2012年重返總統職位,開始第三任期時,對西方的批評十分不悅,他意識到自己無法如願以償,獨立的俄羅斯永遠不可能加入「西方俱樂部」。「普京視西方為主要敵人,但這是經歷種種事端之後的覺悟,他邁過了一個歷史關口。」杜金說,「他從實踐中得出的結論,與我們在理論上得出的結論不謀而合。」
迄今為止,吞併克里米亞的決定在俄羅斯頗受歡迎。這從普京演講期間不絕於耳的喝彩聲便可見一斑,更不必提創下歷史新高的民意支持率。但一些人懷疑這究竟能維持多久。「危機期間,我們和他們對抗的時候,人們總是會團結到本國領導人身邊搖旗吶喊。」麥克福爾說,「這就是美國9·11以後的景象。民眾的熱情並不讓人意外,宣傳工作總能奏效。但相信我:來得快,去得也快。」
(本文原載英國《衛報》網站2014年3月23日,原標題:「Ukraine and Crimea: what is Putin thinking?」;觀察者網朱新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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