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拳問答  王選傑

大成拳問答

王選傑

按：此文是王選傑先生生前和一些報刊記者的部分問答記錄，曾載於王選傑著《大成拳實作絕技》（奧林匹克出版社，１９９０年７月般）和《法要集成》（北京體育學院出版社，1992年11月第1版）。現據此予以校訂。

問：大成拳之「大成」二字做何解？

答：「大成」二字味總集之義，並非是唯我唯大之意，而是集各家拳術之長而成的意思。如果從練功的時間上講，有「百日一小成，千日一大成」之說。

問：鍛鍊氣功內功者，多有人主張意守丹田，在大成拳內功的站樁中不講意守丹田，守對還是不守對？

答：在中國拳術中，鍛煉內功的方法多種多樣，只要鍛煉方法得當，均能產生拳術中的內勁，所謂殊途同歸是也。故在練功時，雖守丹田而不執著于丹田。守丹田對，這在道家氣功中謂之意「照」丹田，雖不守丹田而有守丹田的作用；不守也對，這在禪家氣功中謂之「應無所往，而生其心」。老子說：「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微。」這對於練功中的守丹田與不守丹田，都做了正確的說明。從大成拳的角度講，注重的是精神上的鍛煉，也就是應培養「浩然之氣」，即正氣，而不是把氣固定在某一個角度上。因為鍛煉大成拳的樁法，主要目的是為了技擊，祛病延年只是站樁中的小收益。不應以小為大，以小乘而誤認大成。況老子說的「妙」道，還是以無欲觀之而得，故道家氣功之極則，亦非意守丹田。

問：病人在鍛煉養生樁的同時，還應注意哪些有關養生問題？

答：病人在鍛煉養生樁的同時，應當注意的問題很多，如《抱朴子》中所說：「久卧傷氣、久走傷筋、久立傷骨、久視傷神。冬不宜極溫，夏不宜極涼。五味入口，不宜偏多，酸多傷脾，苦多傷肺，辛多傷肝，咸多傷心，甘多傷腎。」又如房事多則體虛，思慮多則神衰，神衰則最易患病損壽。總之，飲食起居，皆應適度，鍛煉養生樁者——尤其鍛煉大成拳技擊者，不可不加註意。

具體一些說，病人在練養生樁時，要舒適、得力，以舒適為主，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如果只是單純站樁，不注重其他方面，效果也不好。比如你站的環境太差，氣氛對站樁不合適，空氣混濁，都會嚴重影響站樁，從而影響到治病。第三點，練站樁功不要太累，要留有餘地。第四點，注意適當的休息。總之，一切生活要適當。

問：既然「久立傷骨」，何以還要練習站樁功？

答：此說並非是指站樁功而言的。「久立」沒有意念活動，而鍛煉站樁功要有適當的意念活動，對身體有益無害。當然，鍛煉站樁功也應勞逸適度。

問：有人說大成拳的站樁功屬於氣功，有的人說不屬於氣功，到底是否屬於氣功？

答：大成拳站樁功原是拳術中養氣練神的基本功，如果單純從祛病延年的角度講，則可以說是屬於氣功；如果從鍛煉拳術的角度講，則稱為拳術中的內功更為恰當。

問：大成拳屬於內家拳還是外家拳？

答：大成拳是內外兼修，整體鍛煉，可以說是內外家合一的拳術。

問：怎樣區別外家拳與內家拳的不同？

答：從中國拳術的本源來講，本無所謂內家外家之分，後人學拳時從其所好，各有專功，於是分門別類，才有內外家之別。內家拳大多以養氣煉神為主，外家拳多以鍛煉筋骨皮肉為主，故深通氣功者亦應通曉拳術，否則不能謂之通家。這裡的氣功指的是養生術而言，而不是指某些神乎其神的「氣功」。

問：鍛煉大成拳是否需要打沙袋？

答：在拳擊和某些外家拳中有打沙袋的鍛煉方法。但從大成拳的角度講，主要是鍛煉如何發揮出人體中固有的本能，也就是王薌齋先生所說的良質良能。練習打打沙袋對發揮人體這樣的本能有壞的影響。同時，打沙袋往往用力過猛，容易形成戕生運動，晚年易使身體受損。再者，練習打沙袋，出拳力量容易「絕對」，難於變化，故鍛煉大成拳不主張打沙袋。《大成拳論》中曾說：「切莫學拍打，天然本能失，皮肉徒受苦，更無拳意義。」

問：有人說大成拳是站樁加拳擊，不知這種說法對不對？

答：這是對大成拳的誤解。大成拳本身自有其獨特的鍛煉方法，拳擊也有其獨特的鍛煉方法，二者何能混為一談！儘管在技擊中大成拳包括一些拳擊的打法，但與其是有著本質的區別的。

問：大成拳與拳擊在實作時的最根本的區別在哪裡？

答：大成拳與拳擊在技擊中的區別很多，但最根本的區別有兩點：一是拳擊在技擊時多用避實擊虛的打法，也就是尋找對手的空虛之處而發拳；二是拳擊在技擊時的間架和步法，自始至終其基本姿勢很少變動。大成拳在技擊時多用打實不打虛的打法，其間架和步法也是應機而隨時變動。

問：「避實擊虛」的打法正確，還是「打實不打虛」的打法正確？

答：任何拳術在技擊時，都應以避實擊虛為原則。但拳擊在技擊中尚未體會到虛則變實，實則變虛，虛實互變的辨證關係。如擊打對方虛處，彼必應以動，由動而變實。如擊打對方實處，彼必由實而變虛。所以在大成拳中有「見空不打擊實處，當知實處即是虛」的打法。這實質上依然是避實擊虛的原則。

問：大成拳中何以很少使用擒拿方法？

答：古云：「巧拿不如拙打。」彼此技擊之時，擊中對方尚且不易，何能拿中對方？況且使用擒拿之法必須比對方力量要大而且速度要快，方能奏效。如遇這種情況，何須再用拿法？

問：鍛煉大成拳的人，如果遇壞人使用匕首行兇，用何種方法可奪對方兇器？

答：首先要以靈活的步法，在對方匕首欲剌未出之時，或已剌出而自身已躲過之後，搶步上前，趁機而進，對其面部或其它要害之處，猛力擊之，即可擊倒擊傷對方。對方失去反抗能力，任已所為，何須再奪對方匕首。如果專以奪彼之匕首為目標，自身精神早已執著，動作亦必不靈，反容易被對方匕首所傷。

問：鍛煉大成拳是否可以練習打擊掛在牆上的千層紙？

答：關於練習拍打的弊端，上面已經說過。如要練習打擊牆上的千層紙，還不如鍛煉打沙袋更好些。因為人體基本形狀是圓柱形的，打擊平面的千層紙，這與技擊時的發力於對方身上有很大區別，並有可能使自己腕部受傷。

問：練習大成拳站樁功兼練太極拳是否可以？

答：大成拳的原則與太極拳的原理多有相近之處。欲養生健身不但可以，而且收效較快。如欲練習技擊，學練太極拳的套路則大可不必。

問：大成拳對於我國武術中的輕功如何看待？

答：練習武術可使自身矯健敏捷，身輕勁大，大成拳亦不例外。古今中外絕沒有飛身上房之人。此荒謬之說出於武俠小說作者的藝術誇張，不懂武術的人便信以為真，有些人以耳代目，以訛傳訛。

問：大成拳和意拳有什麼不同？大成拳是不是就是意拳？

答：意拳是王薌齋在二十年代創立的，當時他在上海教拳，發現學生在練形意拳時往往只注重「形」的鍛煉而不注重「意」的訓練，為了強調意念訓練，以意領形，故把形意拳改為意拳。其理論基礎是王薌齋先生寫的《意拳正軌》，但從總體上來說，意拳還沒有脫離形意拳的窠臼。大成拳則是王薌齋先生在四十年代創立的新興拳種，它集各家名拳之所長，又結合儒釋道三家內功，其理論基礎是王薌齋先生的《大成拳論》。意拳只注重意的訓練，而大成拳則注重形、意、氣、力、法、神的鍛煉。總體來說，大成拳和意拳是不同的，就象八路軍是解放軍的前身，但總不能把解放軍叫做八路軍一樣。

問：中國武術有多少拳種，何優何劣？

答：到目前為止大約有７０多種（也有１００多種之說），每個拳種各有千秋，各具特色，在技擊上也各有獨到之處。無論學練哪家拳術，只要得其真傳，勤學苦練，加之有較好的悟性都能夠學有所成，何有優劣之分！所謂「諸拳平等，本無優劣，優劣之分，當在學者」。

問：練習大成拳是否能使人發胖？

答：鍛煉大成拳有素者，可使身體更趨於正常，不正常的胖可以練瘦，不正常的瘦可以練胖。也就是說鍛煉大成拳可以改造生理、發揮良能，可使弱者健，病者康，並可使自身達到胖無餘肉，瘦不露骨的最佳體態。

問：練習其他武術是否可以再練大成拳？

答：大成拳主張學術為公有之師，研究拳術本不應有門戶之見，更不應抱殘守缺，應在自身學練大成拳的實踐中，了解大成拳的真諦，才能步入拳術正軌。設若自身所練之拳早已達到精深獨到之處，再體驗一下大成拳亦不無小補，增長見聞。

問：練習大成拳是否還可以再練其他武術？

答：任何拳術都有精深獨到之處，去彼之長補己之短，有何不可！關鍵在於學者要獨具慧眼，學有選擇，方能有益。如果盲修瞎練其他拳術，猶如粥里放沙，酒中兌水。

問：鍛煉大成拳為什麼不主張氣沉丹田？

答：王薌齋先生曾說：「浮氣是非沉氣亦屬弗是。」大成拳主張善養浩然之氣，主張氣貫周身並且能夠達於體外。如此才能對養生和技擊產生良好的效果。如果只注重氣沉丹田，氣便不能充滿於整體，且犯執著之病，何以養生！何以技擊！

問：在太極拳的理論中有「彼不動，己不動，彼微動，己先動」之說，從大成拳的角度是否可取？

答：此四句不但不可取，而且犯了語言上的錯誤。試想，彼是對方，己是自己，其意是說對方不動，自己不動，對方微動，自己先動。其實「微動」已是先動，何又有自己先動之說。再有如果雙方都是練太極拳的，那在交手時只能彼此相對而立了。由此推測此說系後人偽造，絕非真正太極拳之理論、

問：聽說有些氣功家或武術家能能發「外氣」打人於數步之外，大成拳中有此事否？

答：古今中外從未有如此能人。發放外氣打人之說，多見於武俠小說中的人物，也就是說它是小說家塑造出來的，絕不是氣功家或武術家的絕技。設若現在誰能有此神功，余願當面領教。

問：世傳「鐵布衫」功夫，可以刀槍不入，不知大成拳中有此功夫否？

答：少林拳中雖有所謂「鐵布衫」之功夫，可以刀槍不入，這只是鍛煉得五臟充實，周身肌肉富於彈性，能夠比常人的受拳能力強出幾倍，前胸、兩肋或小腹部位，可以任人擊打。這在大成拳中不過是雕蟲小技的下乘功夫，不足為道。至於刀槍不入，純屬無稽之談。

問：「手打三分腳打七」和「手是兩扇門，全憑腳贏人」，又有「抬腿半邊空」之說，從大成拳的角度來說到底如何？

答：「手打三分腳打七」，是出自形意拳的拳理，言其技擊時步伐的重要性。「手是兩扇門，全憑腳贏人」，是中國式摔跤中的術語，並非指拳術中的技擊而說的。「抬腿半邊空」的說法是某些技擊家的經驗之談，言其在技擊中使用腿法，本身帶有一定的危險性——易使自己身體失去重心。從大成拳的角度講，技擊時只要能整體運動，做到恰到好處，均屬合理。

問：截拳道在技擊時除用拳外，用腿法（腳法）佔了80%，從大成拳的角度講是否合理？

答：截拳道之所以多用腿法（腳法），大概認為腿的力量大，腿長於臂的原因，便於進攻。從大成拳的角度講，腿的力量最多也只是胯部力量或者半個身子的力量，充其量再加上慣性的力量。但大成拳技擊時主張全身齊動的整體發力。況截拳道在使用腿法時，一般都是在對手腰部以上，倘如如此，倒不如用上肢更為方便得力。

問：技擊時對手身高臂長，是否就佔有絕對優勢？大成拳遇此情況將如何進擊？

答：身高臂長在進擊時比常人佔有一定的優勢，但並不是佔有絕對優勢。大成拳若與身高臂長者交手，應多在身法和步法上著眼，用多變的身法，靈活的步法，補其自身的不足之處。如能在步法上比對手多進半步，相當於自己臂長補長一尺，這樣身高臂長的對手也就不顯得身高臂長了。

問：練習花拳繡腿的拳術是否可以加練大成拳的樁法？

答：大成拳的站樁功屬於內家拳的基本功，花拳繡腿一般來說屬於外家拳，如果內外兼練，可使其動作充實有力，舒展大方，更能富有藝術性。

問：練習摔跤或拳擊之功法是否也可加練站樁功？

答：摔跤或拳擊均屬於實戰功法，大成拳的站樁功是實戰拳法的基本功，若練習摔跤或拳擊者加練此站樁功，能夠如虎添翼。如當代摔跤名家張魁元、楊子明和當代拳擊家卜恩富等人，均跟王薌齋先生學練過大成拳樁法。

問：如欲參加散打比賽當練大成拳的何種功法？

答：應以鍛煉大成拳的站樁功為基礎，以增強自身的功力。同時要有選擇地練習一些摔跤動作和拳擊的打法，以及多增加一些腿的用法。除此之外，還應增加一些跑步、跳繩等運動以增強耐力，這就較為全面了。至於大成拳的其他功法不必加入，因為那些功法不太適應當前散打比賽的規則。

問：我已年近四十歲是否還可以學練大成拳的技擊？

答：大成拳沒有抻腰踢腿及有關拙力的功法，故四十歲或更大的年齡依然可以練好大成拳的技擊。如薌齋先生的師祖李洛能老先生，三十多歲才開始學練站樁功，後再武林中名滿天下，人稱「神拳手」。

問：鍛煉大成拳是否要絕於房事？

答：孔子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說明男女問題和飲食一樣的重要，哪能絕於房事！適當的性生活不但無害，反而有利於身體健康，有助於人的精神和體力的恢復，試觀那些曠男怨女，精神往往不振，性格孤僻，體弱多病，甚至多有夭亡者。當然房事過度者亦對身體有害。故鍛煉大成拳主張節慾而不主張絕欲。

問：從大成拳的角度如何解釋武術二字？

答：「武」指拳術中的內功而言，「術」指技擊中要領而言。換言之武是力量，術是方法。武術就是力量為體（拳術的力量），以方法為用的（制人而不制於人的能力）。

問：王薌齋先生與其師郭雲深在技擊上誰高誰低？

答：拳術之道，必賴師傳，得師真傳者方能學有成就。但「師不必賢於弟子」，古人早有明訓。所謂初入門牆者需師教，登堂入室者應自練。薌齋先生與其師郭老在拳學上均已爐火純青，故技擊上很難分出高低。設以拳理而論，推測郭老當略遜於薌齋先生。

問：既然薌齋先生和郭老在拳術上難分高低，為何你在《大成拳技擊法要》一文中，把郭老的技擊——「半步崩拳」只是歸於上乘，而把薌齋先生的技擊歸於最上乘？

答：若單從郭老的「半步崩拳」角度講，是屬於技擊的上乘而不是最上乘。因其「半步崩拳」只是郭老全部技擊的一個方面，並非指的是他技擊法要的全部。譬如針灸大師雖已掌握人體三百多個穴位，但在施治病人時，經常只取幾個穴位甚至只取一個穴位即可奏效。郭老技擊時所常用的「半步崩拳」亦復如是。

問：王薌齋先生一生中在技擊上是否遇到過對手？

答：薌齋先生自弱冠之年。為遍訪武林高手，曾隻身戴遠遊全國各地，所遇全家足有萬千，大多數敗於先生手下。其中只有，江南第一妙手「鶴拳名家解鉄夫」、「五技散手」方士樁、少林派拳法大師行林和尚三人，在於薌齋先生較技中精良互見，拳學造詣在伯仲之間。但在先生自創大成拳之後，在《實報》上聲明「以武會友，不分國際界限……」雖國內外武林高手來訪比武者如雲，但均以敗北而告終。故當時大成拳威名大振。

問：氣功和武術有何關係？

答：氣功一詞，始見於清代末期，古代叫養生術。養生術確實對人們抗病強身有著明顯的效果。如禪家的「數息觀」，道家的「聽息觀」，儒家的「養氣功」；又如古人所傳的「易筋經」、「五禽戲」、「六字氣」（也稱六字氣訣）、「八段錦」以及「養生樁」和印度的「瑜伽術」等等。以上這些氣功除了拳家氣功的「養生樁」之外，其他氣功都和武術中的技擊似乎毫無關係。至於本來屬於魔術中的「靜坐可以懸空」和屬於化學物理作用的「熱油鍋中可以取物」、「釘板上可以開石」等技巧，更與武術技擊無關，並也不應列入氣功之內。

問：你對有人誹謗王薌齋先生的武德和武技之人如何看待？

答：古人云：「德高則謗興」。在薌齋先生生前，背後誹謗先生的就大有人在。但與先生相遇之時又居禮甚恭，前後判若兩人。在薌齋先生作古之後，誹謗先生的亦復不少。更有甚者，趁先生作古之後，精心設計地橫加誹謗，以造謠而欺世盜名，一旦大成門人慾與之較技，則是手軟心顫，退避三舍。此等武林中之小人，不值一提，只可付之一笑而已。

問：你對今後發展中國的真正武術有何見解？

答：中國武術博大精深，各門各派均有高深獨到之處，應當經常相互切磋，共同提高；對於國外武師來訪較技者更應該歡迎，以期將中國真正武術在全世界發揚光大。

問：鍛煉大成拳實作時，是否要戴拳擊手套？

答：對於真正掌握大成拳的拳理和拳法的人來說，沒有必要在鍛煉大成拳的實作中戴上拳擊手套，先師王薌齋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因為戴上拳擊手套，大成拳中的很多實作方法就很難發揮，同時也很有可能在打法上落於拳擊的窠臼。但初學大成拳實作的人，戴上拳擊手套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

問：有的武術刊物上說，交手時應目視對方手腳，這種說法對嗎？

答：這種說法是沒有實戰經驗而臆想出來的。常識告訴我們，兩眼同時看兩個略有距離的目標，尚且不太得力，交手時哪能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兩手和兩腳這四個目標，況且交手時對方身形在運動著，哪有時間去觀察對方手腳。真正的高手，應當是「不以目遇，而以神遇」，也就是說，貌似哪兒都沒看，但哪兒都看到了。一般說來，應視對方胸部中線部位，或兩眉之間的印堂較為適宜。

問：有人根據古代氣功原理而創立新氣功，古代氣功與新氣功相比較，哪種氣功更好些？

答：一切學術，包括氣功，正確與否，好壞之別，何分古今中外？如創立新氣功之人，在氣功原理上，果然能正確無誤，並為實踐所能證實，推陳出新而創立新氣功，當然是好。如自身對古代氣功原理只是一知半解，而別出心裁，創立所謂新氣功，或許會是偶有小效而終成大患。

問：何以能從簡單道理判斷氣功的真偽？

答：判斷氣功真偽的方法很多，有兩點最為重要：一，氣功的理論豐富深奧，而形式較為簡單，入門非常容易，越學越感到難學，所謂「學然後知不足」的氣功，便是真氣功。偽氣功是理論貧乏淺顯，而形式卻很複雜，且越學越感到枯燥無味。二，在理論上神乎其神，誰也做不到的便是偽氣功；有嚴肅的科學性，通過鍛煉，人的生理本能可以做到的便是真氣功。

問：大成拳中所說的小乘、中乘、大乘是什麼意思？

答：此是借用禪門語言，「乘」有運載的意思，小乘如羊車，中乘如鹿車，大乘如牛車，是比喻三種不同的程度或差別而言的。

問：鍛煉站樁功時，有的人有不同的反應，如果有手舞足蹈，或哭或笑，或在地上翻滾，形成這樣的狀態是好是壞？

答：首先，鍛煉大成拳絕對不會出偏。這是大成拳功法和某些氣功不同的根本之處。其次，初練大成拳有一個過程，第一個階段叫做「假疲勞階段」，在這一階段里，過去的病灶區域會產生酸、麻、脹等感覺，這是練功的一個過程，不是壞現象。只要堅持下去，就會進入第二階段，即舒適階段。

有的人練習某種功法出現手舞足蹈、或哭或笑以至於翻滾的現象，說明其中樞神經對自身的動作失去控制，與癔病發作相類似。這在禪學氣功中叫做「著魔發狂」。這是不好的現象，對身體極為有害。

問：婦女在經期是否可以鍛煉養生樁？

答：可以鍛煉養生樁。但要以坐式或者卧式最為相宜，避免練功時過於勞累。

問：有人說大成拳只講勁，不講招法，是否這樣？

答：這種說法雖確實但不全面。大成拳雖不講招法，但並不是不講方法。招法是固定的用法，方法是在原則的基礎上靈活運用，況且這種使用方法是在各種力量具備的基礎上的動作。

問：大成拳的理論與技擊方法現在是否非常完善了？

答：任何學術都不可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所以，就大成拳來說，說它的理論和技擊方法目前較為完善比較合適。王薌齋先生說過，學術理應一代高於一代。我認為後生可畏，後來者居上，將來還會有後生高手豐富和發展大成拳的理論和技擊方法的。

問：怎樣選擇樁法？

答：選擇什麼樣的樁法，看你抱的目的是什麼。這一點，要因人而異，因病而異，因不同目的和要求而用不同的樁法。如果以為開一個藥方就能治一百個病人，那是行不通的。

問：大成拳養生功法中有一個渾元樁，它與其它樁法有何不同？

答：渾元，即四面八方之意。渾元樁是一切養生和技擊樁的基礎。其它樁法都是從渾元樁中派生出來的。掌握了渾元樁法，就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問：目前有些氣功和武術，說是達摩老祖所傳，你有何見解？

答：菩提達摩為天竺國二十八代禪宗祖師，南宋時期泛海來到我國，為中國禪宗初祖。此在《高僧傳》中有詳細記載，但從未記載過他會武術。因達摩在中國佛教界影響很深，加上小說家臆造渲染，遂使達摩成了少林派武術的鼻祖，故後人練武者往往把他們自己的武功托為達摩所傳，至於氣功之說更有偽托於達摩祖師者。試觀佛經及有關佛學著作中，根本沒有氣功一詞。

問：但據說有些氣功家或大成拳的門人，在為病人治病的時候「發功放氣」，對患者也有一定療效，請予以解釋。

答：對於某些非器質性病變的患者，這種「發放外氣」有時亦有一定的療效。但這主要是精神治療，類似於催眠術的療法。但以這種方法對病人施治時，首先要以語言或手式先給病人暗示，使患者深信不疑，方能奏效，所謂「心誠則靈」。

問：練習大成拳是否可以加練跑步、跳繩或游泳等運動？

答：鍛煉大成拳只是避免拙力運動，而跑步、跳繩、游泳等並非拙力，而且是很好的運動。但運動量要適當，避免過於勞累。這對練好大成拳是有幫助的。

問：練習大成拳的技擊是否可以加練氣功？

答：氣功，古代叫做養生術。如果以練大成拳為正功，以練養生術為助行，三助七練，對於練習大成拳如錦上添花。但對於一些人杜撰的或一些無稽之談的所謂氣功，切勿練習，否則身心受害，後患無窮。

問：有人在推手上造詣相當不錯，而在散打時就莫知所措，不知是何原因？

答：此是未明推手的真實意義，把推手作為一種機械運用，換言之，是為推手而推手。如此推手且莫說與散打名家相比，即使和一般的稍加訓練的摔跤手或拳擊手相比，鮮有不敗北者。

問：不練大成拳的推手，只練實作是否可以？

答：先師王薌齋曾有言云：「執於推手，操拳必敗；離於推手，小乘拳法。」

問：聽說前幾年以徐谷鳴為顧問的美國舊金山武術代表團，曾與你在京見面切磋拳技，情況如何？

答：大概是1984年9月，我與徐谷鳴一行人，曾在北京的椰城餐廳會晤，暢談拳理，當時在座的有三名美國朋友，只有兩名通於拳技，其中麥克爾道爾根先生（MICHAEDORAN）曾與我弟子張勇小試身手「結果對方相差很遠，除當時表現驚異之色，道爾根先生亦雙伸大拇指表示敬佩。」於是當場對他們講解了一些大成拳的拳理，同時還輔導了徐谷鳴和道爾根二先生學練大成的樁法。後在大家共進晚餐時，該團團長黎達沖先生才從百忙中趕來聚會，從他的言行之中，不但看出了黎先生螳螂拳法的精深，而且看出他在武德修養方面亦過於一般的練武之人。

問：聽說張立德先生和你學練過大成拳的站樁功，是否果有此事？

答：張立德先生為拳技前輩，是在下之好友，好友之間彼此切磋拳技，取長補短，何言學練二字。

問：有人說你是楊德茂、李永宗二師的弟子，在大成門中居第三代傳人，不知然否？

答：楊、李二先生是予的啟蒙老師，後來楊師引見到王老家中，與王老一名弟子切磋武技而獲勝，王老見予年少老成，隨收為關門弟子，當時有王老之長女王玉貞及楊德茂、何鏡平二先生在場。現王玉貞女士及何鏡平先生健在，此可做為明證。退一步說假設真如來問所言，予是王老第三代傳人，這又能怎樣呢！我們探求的是真實學術，不是論資排輩。再退第二步說，予在大成拳中既不是第二代，也不是第三代傳人，而是第五代、六代傳人這又有什麼呢！予向來把這問題看得無足輕重。予以為關鍵在於是否能真正的把大成拳繼承和發揚下來，這樣才有價值！試觀孟子並非孔子第二代傳人，莊子也不是老子的門生，但因孟子能繼承發揚儒學，故後人稱儒學為「孔孟之道」。莊子同樣因能繼承發揚道家思想，才有「老莊哲學」之並稱。釋迦佛有隨身弟子十人，稱為佛門十哲，但在佛學上反不如維摩詰之在家居士（見佛說維摩詰經）。

問：有人說你在《精武》上發表的「大成拳技擊十八法」，不是王老所授的大成拳技擊法，並引用《大成拳論》中的「拳本無法，有法也空」以為證，所言是否正確？

答：此人可能還未讀過《大成拳論》之全文，故只知該論中有「拳本無法，有法也空」。但不知下句尚有「一法不立，無法不容」的論述。前兩句是說拳法沒有固定方法，即使有方法也不應執著，此是「非法非非法」之意。後兩句是說在拳學上不執一法，才能夠處處有法，否則會掛一漏萬。該論中的「無法」不是什麼法也沒有，只是「無法之法」才是活法，該論中的「空」，並非頑空，而是虛空之空，包羅萬有。這與佛家的「萬法皆空」而又蘊藏著空中妙有的道理相似。若從淺顯而言，是指在技擊時要隨機應變地使用各種方法，不但應敵如此，練功時也要有一定的方法，這是普通的常知，不值一駁。「技擊十八法」是王老在多年拳學實作中總結出的技擊經驗，一般不肯輕易傳人，予首次能夠在,《精武》上披露此密傳功法，可謂在發揚大成拳方面，真正做到了無私和無畏。

問：有人說62年王老給你回信，心中的練功要領是「重妙能逸」五字訣？

答：王老在北京時，常對予在拳學上口傳心授。後王老因工作關係，不能不去保定時，就經常用書信形勢教導予。62年王老在信中教導說，拳學之道有「力、氣、妙、能、逸」此五字訣。力是拳中閃勁，氣是作拳時以氣勢當先，妙是不用拙力，出手恰到好處，能是充分發揮技擊本能，逸是要瀟洒自如、清逸大勇的精神。王老給我的信，曾有人誤傳，故有「重妙能逸」之誤。好在我這封信尚未遺失。

問：你還有何根據說明王老在創大成拳之前，未曾傳授過大成功法？

答：上面已經提到《意拳正軌》中沒有大成拳功法的痕迹，即已證明。再有，在王老晚年創大成拳時，才有北京的《實報》記者採訪，在採訪中，記者曾問王老：「先生有無著作，敢請見示。」王老答：「擬著大成拳提要一書，現在起草中，或不日即可面世也。」由此可見，王老在創大成拳之時「大成拳提要」尚在起草，在此之前不會有大成拳功法，即使有也是只鱗片爪，絕不會有系統的大成拳功法。

問：為什麼現在有些大成拳門人，練習打沙包、打手靶等西式的練法？

答：大成拳中並無以上的練習方法。《大成拳論》中有「切莫學拍打，天然本能失，皮肉徒受苦，更無拳意義」。至於有些大成拳門人，願意練習打沙包、手靶等西式練法，是屬於他的個人問題。但予認為世上絕對沒有自懷寶珠而去拾他人瓦礫的道理。

問：王永祥在《武魂》上發表「大成拳功法程序」一文，認為先習試力，後習技擊樁才能收效彌速，你以為如何？

答：永祥先生是予之好友，多年習大成拳當所言非謬。但予認為這是對初學大成拳者而設的練功步驟。因初學之人往往氣躁情浮，難於體會技擊樁中的精微之處，故應先習試力再習技擊樁法。若於內家拳有相當造詣或煉養生氣功有素者，練功步驟亦可隨意。至於略有拳術基礎的後學之人，還應以養生樁、技擊樁、試力等練功程序為佳。

問：有人說學無止境，故「拳法無大成之理」。你當作何解釋？

答：學無止境，此說誠然。但大成拳之大成二字，含有總集之意。如韓非子集法家之大成，孔子集中國古代文化之大成，道士張伯瑞集丹術之大成。故大成拳之大成二字與學無止境，何能相提並論。來問所言，實屬以辭害意。若以來問而論太極拳之太極二字，太者最也，極者頂端，此拳命名更為不妥，實則太極二字另有他義。

問：若言大成拳之大成二字是總集之義，那大成拳豈不成了形意、八卦、太極等等拳法的大雜燴了？

答：大成拳是集中國各名拳之長而成的拳術，是在去粗取精，去偽存真，融會貫通，推陳出新的基礎上，創立的新拳學，並非對各家拳術不加取捨地兼收並蓄，故大成拳絕非什錦拳，何言雜燴之有？

問：你今後打算如何發展大成拳或有其他打算？

答：予對發揚中國武術——大成拳，向來是盡心儘力，責無旁貸。但只因現年已近花甲、精力遠不如昔。予願趁此尚未十分頹唐之際，教導後學。餘暇整理舊學，著書立說。至於如何再繼續發揚大成拳，可讓與年富力強的弟子們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