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是對現存世界的批判

《道德經》是對現存世界的批判  

——人類社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正像馬克思的《資本論》是為了批判資本主義制度,而不是為了發展資本主義一樣,老子的《道德論》是為了批判奴隸及封建社會的舊制度,而不是為了發展舊制度。因此,從《資本論》中尋找發展資本主義的理論根據是徒勞的,同樣從《道德經》中尋找美化封建統治者的理論根據也是徒勞的。現在一些研究家認為老子的理論是空想的,是不切實際的,其原因就是他們把把發展資本主義作為目標,而企圖從老子的《道德經》中尋找維持資本主義制度的理論根據,從而歪曲了老子的自然本體論,歪曲了老子人要遵守自然規律的根本觀點。  

老子的《道德經》不僅是對當時社會的統治階級進行批判,而且也是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制度的的批判。從自然角度看,現在的人和2500年前的人沒有任何區別,現在的自然界和2500年前的自然界也沒有任何區別,自然界的運動規律是永恆的不變的規律。這就是老子《道德經》發現的自然規律,發現的人類服從自然規律的堅實的基礎。也是老子的自然規律適用於直到地球滅亡、人類滅亡的一切社會的偉大理論。在這裡老子認為無為而治的社會就是人類的自然的社會。從階級社會誕生一來,人類社會的發展一直處在和自然規律背道而馳的地位,不僅給人類帶來了災難,而且不斷地受到自然規律的懲罰。現在的社會和2500年前的社會相比,人的私慾膨脹了幾千倍,簡單的商品生產變成了複雜的資本生產,簡單的商品交換變成了複雜的資本交換,人的勞動由奴隸勞動發展為農奴勞動,最後發展為僱傭勞動。所以勞動的異化不斷地升級,離開自然勞動越來越遠。那時的戰爭是為了佔有土地現在則為了佔有一切財富,因此,當老子批判私有制時私有的財富是簡單的,現在的私有制私有的財富包括一切社會財富(包括人在內)。由此可見,當我們學習《道德經》的時候不僅要結合當時的社會狀況,而且要結合現在的社會狀況。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從《道德經》中發現老子的偉大,發現老子的無為而治的真諦。  

老子告誡我們,初生的赤子不知美醜,不明是非。無知無慮,哪裡懂得與人爭搶呢?吃飽就睡,哪裡會有憂愁呢?因此,內心空明則氣機充盈,無謂於善否則至純至真。天下之人皆始自赤子,本性可謂都是從純真開始,隨著年齡長大往往卻越加敗壞。這不是人本性的過錯,是世道的過錯。太古之世,人類與鳥獸為伍,鼓腹而游,無親疏之別,無貧富之分,無知無欲,故能終其天年且完如赤子。後來,出現聰明之徒製作獵殺生命的工具,則鳥見人而飛獸見人而走。出現機巧之徒製作刺激慾望的物什,則人們被勾引著終日不得滿足。出現仁義之徒標榜賢良,則人們都爭先恐後地追逐名利。獵殺鳥獸的工具,則會被用來殺人;得不到的東西,則引發人去偷盜;追逐名利,則百姓爭奪不息且以之競相教子。再後來,治理者使民如牛馬,諸侯爭霸擄掠殺伐,則聰明者行奸使詐,謀求者重財輕死,懦弱者卻連安生都求之不得。如此世道下的人類,哪裡比得上草木蟲魚鳥獸的世界呢!這都是人類自恃聰明而背離大道的過錯。知識越多,則私慾越強;私慾越強,則知識越多。世道於是越來越淪喪,人心也越來越不古。所以,善於治理人類的,不在於治人,而在於治世。  

老子告誡我們,天也大也高,地也大也厚,有形有體的天地難道沒有私求嗎?天長地久,乃是其私。天無日月星辰則無以為天,地無水土生靈則無以為地。天地之所以長久不滅,在於其不為自己謀求。謀存於日月星辰,則天長;謀存於水土生靈,則地久。天之清,地之寧,與道不差錯,與物不離脫。這就叫乘道而得一。聖人也是取法於此,不敢失道,不敢失一,所以將自身置後反而得以居前,將自身之外反而保全;無為,自然,則功成名遂而不會給自己帶來禍患。不正是因為他沒有私心嗎?反而得以成就其自己。天地若是不順守大道,大道如何會保護它們呢?得道者,道亦得之;失道者,道亦失之。所以「天長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以其無私歟?故能成其私。」 無私之私,善莫大焉。然則,內心無私,當如何付諸行動呢?利而不爭!老子認為,大道所行,至完至善,天、地、水、氣四者勉強與之接近。天高、地厚、氣虛,不足以形象比喻。所以說,上善若水。水善於滋養萬物、潤澤生靈,而總是柔弱不爭。人皆好凈,水則不拒污垢;人皆好高,水則擇下而居。所以水的品行之善可謂接近於道。人做到『善』,其居住則堅實如地,其心靈則深廣如淵,其與人交往則仁愛,其言語則信宜,其理政則太平,其做事則有技能,其行動則不失時宜。只有不爭,才不會有弊端產生。居住不妨害不高顯,人則無從妨害。心靈不拒於物不削於人,則能寬能容。與人交往不居高居先,人則樂於相與。言語不自見不自矜,人則無不信任。理政不自臆不自德,則百姓莫不贊成莫不安寧。做事不多為不妄為,則不會失敗。行動不冒險不恃勇,則不會失去時宜。利而不爭之德,至善至完,如此也不過是些許枝葉、勉強述說而已。  

老子告誡人們,把持而注滿,終究溢出;捶打而鋒銳,終究鈍挫。金玉滿堂,無人能守。富貴而驕,自尋禍咎。你想以功名自居,上不符合於道,下不融洽於民,等於是自駕朽船破舟於狂風駭浪之中。功不可居,不居則不去;名不可就,不就則不失。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觀道在天下,我但見其功未見其居功,但聞其名未見其就名,道的功名因此能夠恆久。所以說,吾道不為賊民謀身、貪功圖名者用,用則必敗。大道的功用,在於貫徹到一切。道生天生地,調陰和陽,畜養萬物。天不得道不能夠高,地不得道不能夠廣,日月不得道不能夠明亮,萬物生靈不得道不能夠生長。如果天不因為道而自己就能高,地不因為道而自己就能廣,日月不因為道而自己就能明亮,萬物不因為道而自己就能生長,那麼循從大道又有什用處呢?因此,魂為陽,魄為陰,抱守混元之道則合一不離。骨肉為體,行氣以生,得道則柔如嬰兒。慾念紛雜,心鏡渾濁,得道則沒有瑕疵。愛養百姓,治理社稷,得道則不動用智慧。天門開合,出生入死,得道則居守弱雌。心明眼亮,志慮通達,得道則不憑藉知識。道的功用遠非如此。失去大道,則無不敗殆。  

老子告誡人們,物類之間小的變化,離不開大道的主母。人類多欲多情,善知善動,然而與其他生靈又相差多少呢?失去生命,皆無從存活;敗壞本性,皆無從安寧。你難道沒有看見人類放縱情慾、自恃聰明的後果嗎?五顏六色,讓人眼睛發盲;五音交響,讓人耳朵發聾;五味舛雜,讓人口味敗壞;馳騁奔突,畋殺獵獲,讓人的心靈發狂;奇珍異貨,讓人為非作歹。因此聖人的治理,在於飽足肚子而不是愉悅眼睛。這就叫做順道而行,保本持生。放縱情慾,鼓動知識,天下永遠不可救治。人之本性,貴在清寧中平。人皆喜好受寵,寵則上而失中;人皆厭惡受辱,辱則下而失中。此二者,皆擾亂人心不得安寧,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唯有知本內寧,則始能與道相得,是謂『無寵辱心』。『無寵辱心』,所以聖人能身下天下。存在私心私慾,則會患得患失,終身痛苦不已。唯有置身度外,則始能與道相合,是謂『無福禍身』。『無福禍身』,所以聖人能身系天下。重視為身於為天下,如此則可以與之託天下;樂於以身為天下,如此則可以與之寄天下。不正因為他無私嗎?故而能夠成就其自身。所以說,聖人治理天下,同樣順合於大道:道以形體為『玄』而主萬物,聖人則以民為物、以身為物,而以心為『玄』。  

老子告誡人們,古時精通大道的人,在於與大道切合一致:微妙玄達,深不可識。正因為不可認識,也只能勉強描述一二:謹慎啊,就好比是冬天履冰過河;小心啊,就好比是時刻提防四周;舉止端莊啊,就好比是到人家做客;意志消散啊,就好比是冰塊悄然融化;容貌愚昧啊,就好比是木頭未曾削斫;胸懷坦蕩啊,就好比是深谷;思慮混沌啊,就好比是渾水。提到渾水啊,誰能夠永遠保持渾濁呢?靜下來就會慢慢澄清;誰能夠永遠保持安寧呢?動起來就會慢慢生髮。盈滿也同樣終究變成缺弊,因此保守大道的人不求盈滿;正因為不求盈滿,因此能安守敝舊而不求創新。草木、動物、人類三者皆是生命,生命始來,皆由天性。草木的天性是安靜生長,動物的天性是安靜生息,百姓的天性是安靜生活。清靜自然,天下自安。最廣大的百姓皆安然生活,你所謂多知多識、多志多欲者,無非是少數攪渾清靜、作亂天下者。退一步而言,人天生可謂有知識嗎?嬰兒可謂有志欲嗎?我聽說人類的嬰兒隨狼長大則會狼吼,隨虎長大則會虎嘯。現代的嬰兒若能夠放到古時,其長大也將與古人一樣純真;古時的嬰兒若能夠放到現代,長大了也必然是個現代人。人類社會混亂不堪,你所不願意看到的人類種種多為多欲、多妄多災,究其實都是世道的禍害使然。所以古人今人本性上沒有差別,世道喪亂,世風敗壞,都是越來越背離大道的社會治理造就的惡果。  

老子告誡人們,最好的治理者啊,清靜無為,百姓知其存在卻不知道有他在治理;其次的,行施仁義,百姓親近他讚譽他;其次的,仁義不足,外加刑法,百姓都敬畏他;再其次的,百姓都侮蔑他----為什麼呢?給百姓的信宜不足,這才有了百姓對他的不信服啊!最好的治理者猶豫謹慎啊,他總是珍重號令、不敢輕舉。百姓安生、天下太平,而百姓們則會說:我們自己這樣安生而已,沒人來治理呀。人類怎麼會一步步走到今天呢?沒見過那大火嗎?大火起自小火,而火勢越大越旺、越旺越大,終成大火。沒見過那大堤嗎?螻蟻鑽洞,堤壩滲涌,而越涌越大、越大越涌,終成崩潰。當初的小火,一碗水可以熄滅;當初的蟻穴,一掊土可以堵塞。看看人類社會的情形,不也是如此嗎?千古清靜,不知何始;一朝作為,三代而敗!為什麼獨獨人類如此呢?大道無名,幽隱莫知,混沌初開,自古已然。草木不動,動物不知,皆自然而然與道不相脫失。萬物生靈,獨獨人類多知多欲。多知則促發多欲,多欲又促發多知。財物有餘則不均,知識有餘則不齊,品德有餘則不比,權勢有餘則殺戮四起。你想治理嗎?越治越亂,越亂越治。如此,知欲相漲,治亂相喪,循環不已。所以說,大道脫離,這才有了仁義;智慧出現,這才有了大偽;六親不和,這才有了孝慈之名;國家混亂,這才有了忠賢之臣。追本溯源,都是治理的過,都是智慧的錯。所謂最初的明王智者,乃是葬送森林的火種,乃是崩潰大堤的蟻穴。如果治理者都能夠明白大道,致虛守靜,人類何至於會敗亂如此呢?人世遷衍衰微,已然當今事實,請問有何醫治良方?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世道之喪亂,集中發生在人群聚交的城裡,其毒害卻能夠波及到天下。天下百姓多數資性愚鈍,自生自安;唯有個別聰明人多作多為,這才把整個清靜社會攪渾了。知識,教化,財物,這三者則是蠱惑人心的主要方面;而俗人所謂聖智之徒,究其實則是造成世道種種混亂的首倡。吾子可了解人心嗎?天下之人,總是為自己多,為別人少,這叫私心;則人群之中,總是善者少,不善者多,這叫俗情。何況我聽說,十次成功,不足以抵擋一次失敗;十個善行,不足以補償一個罪惡。不善之人,其心機也敏捷,其立場也自私,其行徑也惡劣,其影響也巨大。聖智則為其兇器,仁義則為其奸詐,奇巧珍寶則為其動機。於是,自人類開始治理以來,善與不善交相促生,治與亂交相促漲。所以說,聖智所為,其本意無非造福人類生活,結果卻導致了社會更大的禍患;絕聖棄智,百姓反而獲得更大的好處。仁義所教,其本意無非規範人類品德,結果卻導致了社會更大的敗壞;絕仁棄義,百姓反而重信回到純樸孝慈。奇巧珍寶,貌似可以讓生存更加美好,實際是損害生命的安寧,還刺激人們意圖不軌的貪慾;絕巧棄利,盜賊自會絕跡。渾水越攪越渾濁,安靜下來則自會慢慢澄清;亂世越治越混亂,休養下來則自會慢慢安定。專註素淡、抱定純樸,除去私心、滅去慾望。此三者乃是針對社會的舉措,如果治理者不能自覺,一切都終究是徒勞。所以對於治理者,另外還有兩條作為補充:專註素淡、抱定純樸,除去私心、滅去慾望。『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是社會施政措施要求,『見素抱樸,少私寡慾』則是治理者的修持要求。你看到世俗的人了嗎?世俗之人為了謀生都有一套套的知識技能,我卻未曾見其真正的安樂過。真正的安樂,如同真正的水。真正的水是甜的嗎?是酸的嗎?是苦的嗎?味道舛雜的水,養魚則魚不能好好存活,養花則花不能好好生長。真正的水沒有香味,才是好水;真正的生活不求享樂,才是安生。俗人若驚若患,道者自在澹然。別人對你恭敬地唯唯,還是怠慢地喝呵,這些在我看來能差別多少呢?可是俗人哪一個不喜歡被恭敬、不討厭被怠慢呢?面貌長的漂亮,還是長的醜陋,這些在我看來能差別多大呢?可是俗人哪一個不喜歡漂亮、不討厭醜陋呢?俗人的心態就是這樣隨從大流追逐名利啊:別人都害怕什麼,他就不能不害怕什麼。人類的內心於是不得安寧啊,如此無休無止。眾人樂融融的,好像是享受太牢盛宴,又好像是春日裡登台臨賞;我卻獨獨淡泊啊,慾望未曾萌發,就好像是嬰兒還不會發出笑聲。名利聲色只會讓我睏倦啊,就好像無處可歸一樣。眾人都富餘,我卻獨獨貧儉。我就是傻子的心智,混沌不清啊。俗人昭彰明亮,我獨獨彷彿昏暗;俗人清清楚楚,我獨獨悶塞糊塗。我的心就像大海那樣浩淼啊,就像是漂蕩而無從停止。眾人都有一套謀生的手段,我獨獨笨拙且無能。嬰兒只知道餓了就跟母親要乳汁,我也不過如此啊。  

老子告誡我們,大道之妙,無所不合;大道所徼,無所不及。所以說,天下萬物,無不順受於大道玄德,人類作為萬物之一也該如此。如果棄大道玄德不用,而另行人治人德,這就叫失道;失道,則必將失敗。所以最好、最完善的為人之德,在於唯道是從。為道則事功,抱一則德備。內心虛靜安寧,則無欲無爭;無欲無爭,則能夠無私無為。人有此德,小可修身,大可載人。素樸虛靜,可以養生;無欲無爭,可以持身;無私無為,可以載人。簡單地生活道理,人人都很明白。可是世人卻往往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名譽而自我炫耀,為了肯定自己的聰明而自我見解,為了突出自己的功績而自我誇讚,為了表明自己是首領而自我高標。這難道不是踮起腳來站立、跨著大步行走嗎?這些想法這些行為,在於大道而言,就叫做『吃飽了再進食,背負重物行走』,連動物都討厭,何況是人呢?大道唯恍唯惚,不顯現自己,不強加作為,聖人亦取法於此。抱守混一則唯道是從,無知無欲則無為無爭。古人說,『曲則全,枉則正,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這是什麼意思呢?能夠委屈自我,則可以成全所有;能夠承受垢辱,則能夠端正天下;能夠低洼,則可以充盈德性;能安守敝舊,也就永遠不陳舊;能夠知足,也就永遠充足。能曲,能枉,能窪,能敝,能少,唯有無知無欲、無為無爭者能夠做到;能全,能正,能盈,能新,能得,唯有為道者能夠達成。因此聖人抱守混一作為天下的法式。為道者在於以心合道,以心合道而後才能以身從道。所以,大道無物,聖人無心,大人無己。大道無物,則萬物自化;聖人無心,則萬民自安;大人無己,則眾人服從。不自我炫耀,故能彰顯;不自我見解,故能洞明;不自我誇讚,故能有功;不自我驕矜,故能為尊長。只有不爭,因此天下無人能夠與之相爭。不妨害物類的自在,不損擾人類的自由,因此自身能夠得以與外物共同周全。這就叫內心混沌,外身合同。古人所說的『曲則全』之言,怎麼是虛妄之談呢?實在應該徹底遵從這些話。  

老子告誡我們,不明白宇宙的恆常之道,如何懂得安定天下?道雖然物象恍惚,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之物。人心可以切合它,卻不能夠取代它;人類應該循從它,而不能夠違逆它。生動天地萬物的恍惚之物,不可謂總是沒有慾望、沒有作為嗎?但是卻絲毫不失地支配著一切,這可謂是它的徼巡。我不能夠違逆道的徼巡,所以不敢自我妄為。我只能夠無知無欲而切合它的奧妙,我只能夠無為自然而因順它的徼巡。為道者不敢號令,不是徒然虛無、體悟自在;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因循大道貴在任物自然。萬物何以貴在任其自然?自然,靜也。大風刮不了一早晨,暴雨下不了一整天。大風暴雨是誰的作為呢?是天地。天地尚且不能夠違逆大道而長久作為,更何況是人呢?所以說,依據大道行事的人抱一混沌,在於效法大道的方式,在於因循大道的徼巡。天下但凡成功在於符合了大道,天下但凡失敗在於違逆了大道。天有思維否?地有思維否?道無物之物,無生命無言語,何來思維之說?然而,它是天地萬物的共同支配所在,是宇宙恆久不變的宗主。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所以說,符合大道的,道也會使他成功;失去大道的,道也會使他失敗。聖人抱一而無為,於此求取宇宙至高的信宜。何謂無為?持本守常,不可多為;順物自然,不可強妄。  

老子告誡我們,天地未曾出現之前,有混然無形無象之物存在。清深啊澄澈啊,其形態獨立於萬物而永不更改,其運行無所不及而永不衰殆,可以作為天下萬物之母。此物生成天地萬物,而且存在於天地萬物之間無可察知。我不知道它的名稱,因為它可法可循,於是給它取字叫做『道』。又因為它生成容納一切,我因此勉強為它取名叫做『大』。大到極限,則形象消逝不見;形象消逝不見,則是邊際延伸到極遠;邊際延伸到極遠,則必然無處不在,則是返回來。所以說,道之大,容納一切,貫入一切。道有多大,宇宙有多大;宇宙有多大,天地有多大。而人類生息天地之間,對於人來說,王也是一大。國域內存在著四『大』,而人類之王居其中之一。統觀宇宙,人生息於地而因法地,地覆蓋於天而因法天,天運乘於道而因法道。道無形無象,它的因法則是總是無為而任其自然。所以說,天地雖大卻支配於大道,故而天常清明、地常安寧;萬物雖多卻無不寄託於天地而蓄養於大道,故而萬物常安然生息。大道與天地,皆任隨萬物自然而然,作為君王而治理人類,怎麼可以單獨違背這個原則呢?大道與天地皆是構成宇宙的自然而然之物,並無意識能動可言,而且萬物只可以循從它們而不能改變它們。況且,天地之躁動,一則上有安靜的大道所支配而不可長久,二則下面的萬物賴天地以存身也對其無可奈何。人君治理天下萬民則不然。人類有意識而多能動,其躁動起來足以背離大道而不知歸。人君雖然尊貴,也無非七尺之軀,一則大道不會對他的言行加以直接支配,二則百姓不依恃他而自生自安於天地之間。所以,人君之大,萬不足以與天地同論。人君失道躁動,輕則天下混亂,重則被百姓推翻。重是輕的根基,靜是躁的主宰。為道之人內心安靜則不會躁動,不會躁動則不會輕妄而失去本常。因此,君子即使終日行路,也時刻不敢離開自己的盤纏物資;即使路過美麗的風景,也安然處之則超然其外不躁動分心。俯仰宇宙,雖大道之尊猶且不自名,雖天地之大猶且不自生,為什麼 高貴的 君王卻要以一己之身而輕賤天下萬民呢?輕賤天下則失去天下,躁動則失去主宰。民為重,君為輕;唯有慎守大道,安靜自然,君王與百姓才能夠共同周全。  

老子告誡我們,芸芸眾生,不免於失道不善。然而既不能任其滅亡,也不能普及大道。大道玄奧深遠,百姓領悟能力卻普遍不足以明白大道。倘若向眾生言道,眾生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則生疑,生疑則不信任,不信任則會加害於你。如果任隨不善之人肆意妄為,則眾生不但無從安寧,反被不善者教壞。善於行走者,無有轍跡;善於言語者,無有瑕謫;善於算數者,不用籌策;善於閉門者,無關鑰而不可開啟;善於結扣者,無繩約而不可解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這些都是無形大道的徼巡使然,天地萬物又怎麼能夠逃脫呢?因此人的本性常自生,物的本性常自然。聖人以大道為循用,以本性為教化,所以總是善於救人而沒有被拋棄的人,總是善於救物而沒有被拋棄的物,這就叫做雙重的明智。善與不善,其本性沒有差別。百姓多好生好私,難道因此要厭惡百姓嗎?所以說,善人是不善之人的老師,不善之人是善人的資輔。如果不尊重其老師、不珍惜其資輔,即使聰明也是大糊塗,這就叫微妙的要義。因此,聖人守道抱一,混沌自我而與民融洽。以無為為治理,而最終與天下共同安定;以不言為教化,而最終與天下共同化育。知其雄、守其雌,對修身而言;知其白、守其黑,對處世而言;知其榮、守其辱,對治國而言。聖人懷雄而守雌,被白而守黑,戴榮而守辱,雖然迥異於人卻利益於人,人們如何不能被感化呢?不去示現乃是最好的示現,不去說教乃是最好的教化。知其雄、守其雌,柔弱不爭,為卑下於天下的溝溪,則永恆的德不會離失;以此修身,則純真而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無自無必,為楷模天下的法式,則永恆的德不會差錯;以此處世,則深遠而無人知其終極。知其榮、守其辱,無私無名,為蓄養天下的溝谷,永恆的德於是豐足;以此治世,復歸於大道朴木。  

老子告誡我們,聖人官長天下,為的是天下蒼生;當今之世官長天下者,為的是一己之私。為一己之私而攫取天下,我看決不可達成目的。天下,是個神妙的器物,不是可以加以作為的。作為天下的終將失敗,把持天下的終將失去。事物的規律啊,有前進就有跟隨,有慢呴就有快吹,有強大就有削弱,有培高就有塌墮,此乃大道支配使然,萬事萬物莫能逃脫。作為的,則必然會失敗;把持的,則必然會失去。因此聖人遠離過分,遠離過常,遠離過多。人君若不道,何以尊貴!人世若不道,何以太平!所以說,想要得到天下,唯有讓天下自得;想要安定天下,唯有讓天下自安;想要化貸天下,唯有讓天下自化。為道者,貴生,貴全,貴久,貴安。人之過,莫過於貪慾無多;德之喪,莫過於盤剝掠奪;世之禍,莫過於殺戮戰火。兵戰的災禍報應也快:軍隊駐紮的地方,田園隨即荒蕪;大戰過後,必定有災荒年頭。對於軍事,不可以不慎重。兵者傷生,本為不道;以大道輔佐君王的人,不得已而用兵,達到目的就適可而止,而不會藉以逞強。戰爭取勝,達到目的,怎麼能算是造福人類的功績呢?達到目的而不可驕傲,達到目的而不可矜喜,達到目的而不可誇讚,達到目的而要洋洋得意,這就叫達到目的而不可逞強。事物一旦壯大就必然衰老,這就叫不符合柔弱無為的大道,不符合大道早早滅亡。因此聖人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遠離過分,遠離過常,遠離過多。唯有始終不敢取強,才能永不衰亡。越好的兵器,越有殺傷之力;越強大的軍隊,越有逞強之意。武器軍事,是傷害生命的東西,本身是不合乎大道的事物;連動物也都討厭它們,因此有道者不從事於這些。有道君子對於武器軍事之類,迫不得已而用之,猶且儘力謹守大道。你沒有見過殺牛宰羊的劊子手嗎?雖然所殺的不是人,人們也對他敬而遠之。所以說,慣用殺戮者,道德喪地矣。所以,君子日常的禮儀以左為貴,在用兵之際卻以右為貴。其中也是寓意著兵者不祥啊。從古到今,更朝換代莫不興兵,卻沒有一個朝代依靠武力得以長久的。但凡兵而不道則不能取勝,但凡治而不德則不能長久。窮兵黷武,其興也速,其衰也速;其成也兵,其敗也兵。人或總以為力量強大可以戰勝別人,卻不能以天下之兵戰勝天下蒼生。得天下者,唯有天下自得也。浩浩蒼生,不可戰勝;戰勝天下,則是失去天下;失去天下者,怎麼能算是天下之王呢?天下自有大道主宰,萬物自有玄德畜養。大道主宰天下而天下自然,玄德畜養天下而天下自安。自然自安者,誰又能戰勝得了呢?所以說,得天下者,唯有天下自得也。道總是沒有名號,可謂是朴木一般;沒有名號雖小,而天下沒有敢臣視它的。侯王若是能夠謹守大道,萬物將會自動賓服。想要了解大道的無上功用,可以看一看下雨的情形。天地交合,興雲布雨,不需要人加以命令,而自會將甘露均撒萬物。除了大道,天下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做到這些呢?現在的侯王,承襲人類初始的建制而有侯王之名,可謂是比天地都不敢違逆的道還高貴啊。既然有高貴的名號,也應當知足而止;知足而止則不會衰敗。身為侯王而不知足者,必然多求多妄,於是兵亂天下;以兵亂天下者,終將亡於天下之兵,真不知其所求為何!所以,天下可服之,而不可勝之。想要取天下、守天下,莫過於遵大道、修大德。比喻大道在天下的情形,就好比川穀與江海的關係。  

老子告誡人們,天下侯王多矣,能知止者鮮矣。這是為什麼呢?未得道也。物有形有象,人莫不知之;道唯恍唯惚,人莫能見也。物或許可以執而取之,而道莫能得之,莫能執之。道之大也,天下莫能逃脫。所謂『得道』,乃是徹底服行大道而已。服行大道終究無可服行,復歸於『抱一』。『抱一』而無可抱也,復歸於混沌昏悶。混沌昏悶,則復歸於澄明。澄明,這才與道相同。何謂澄明?譬如水,泥沙雜之,則渾濁不清;靜而置之,則澄澈如鏡。虛靜抱一者,外物無可撓心。外物無可撓心,則是混沌昏悶;心無外物所撓而知常,則是澄澈明白。得道之人,如同璞玉,外表粗朴而內里潤澤,這就叫了見自我。不知道自我,如何得到自身呢?不掩藏鋒芒,如何與眾人相得呢?既不能得到自身,又不能與眾人相得者,岌岌乎殆耳!為道者先為心,得人者先得己。我聽人論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兩相對搏尚且如此,而行身處世、蒞臨萬物者,則更是貴在知己。所以說,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勝人者,有力也;自勝者,強也。知足者,富也。強行者,有志也。不失其所者,久也。死而不忘者,壽也。如何有所作為呢?無為之為也。人們所看重的,難道不是智慧、強大、富足、志向、長久、高壽嗎?不自知者,算不得智慧;不自勝者,算不得強大;不知足者,永遠沒有滿足;不能夠努力行動者,無非空頭抱負。聞聽大道,篤行大道,身為侯王者,不可不知止。守道畜民,才能長久;修德立信,千古不朽。唯道可從,唯道是從。大道生成萬物、支配天下,乃是宇宙的實態;人法道從道,不僅是別無選擇的,而且是最為妥善的。萬物之母,天地之根,道如同洪流漫溢而載運萬物,乃是宇宙至大至尊。聖人合道,因其妙而循其所徼,故能上得大道之功,中得天地之行,下得萬物之宜,所以能為眾人尊崇。象莫大於天地,而道藏之;氣莫大於陰陽,而道調之。萬物依靠著大道而生息,它卻不推辭;畜養萬物成就天地,它卻不加佔有。萬物都歸附於道,而道卻不為大王,則總是沒有欲求,可以稱之為『小』。道愛護養育萬物而不加宰治,則萬物莫不安適於天性自然卻莫能違逆,可以稱之為『大』。所以說,宇宙的狀態是,無象御有象,太虛御陰陽。無象是為大象,玄一是為大氣。因此聖人循從大道,無為故能成,自然故能信,終不為大故能成大。執守最大的徵象,則天下自會前往歸附。歸附而不加妨害,百姓自會安生於平和祥泰。音樂與美食尚且留得過客止步,更何況是安生於平和祥泰呢?所以,道說出口來,可謂『淡然無味』;雖然視而不足以看見,聽而不足以聞見,用起來卻不可窮竭。唯有下天下,善天下,天下才能歸附於他;唯有無為自然於天下,蒞臨天下者才能長久不殆。得天下,治天下,莫過於無為自然而已;大德至簡,大道至易。  

老子告誡我們,俯仰天地萬物,人類不能主之,而天地之間總是自然而然地安寧平衡,這是無形大道的徼巡之功。所以說,大道的徼巡,不在於有所作為,而在於總是無為。大道既然總是無為,又何以支配天地萬物呢?沒有看見流水嗎?流水淙淙,自然而下,終不能違逆於河道。天地萬物與之大道的關係,也是如此。大道生成了天地,由此決定了天地的形式與規則;大道生育了萬物,由此決定了萬物的種類與習性。宇宙中有此大道,天地萬物才得以成形得體,陰調陽和;宇宙中若無此大道,則天地萬物形體消散,陰陽隳滅。因此宇宙的實態是,天地與萬物皆來源於大道,蘊蓄於大道,雖自然而然卻無不支配於大道。故而,人類作為天地間一物類,也只能因循於大道,而不能違逆它。既然一切都在大道的支配之中,那麼人類又為什麼會時常違逆大道呢?大道雖然徼巡一切,卻不在於強制束縛一切。看見這個水淵中的魚了嗎?魚安養於水,則生;跳到岸上,則死。人類不正像是淵中之魚嗎,如果憑著慾望肆意妄為,而不知安守生命本常,怎能不會失去大道的庇護呢?天下百姓參差不齊,讓他們明曉本常不但不切合實際,反而會因此失去本常。草木不必修剪則自然茂盛,鳥獸不必教化則自然安生。本常原本存在,本性原本完好,又何必以人為擾亂天道的運行呢?道總是無所作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行化育。自行化育而不免慾望生髮,我將用無名之朴來鎮住。用無名之朴鎮住,也就不會生髮慾望。不生髮慾望則能夠保持住安靜,天地之間於是將自會安定太平。(註:以上材料參考澹海若《老子指微》)  

從以上的敘述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老子用他發現的自然規律對階級社會進行了無情的批判。這個批判對今人來說完全有理論性的指導意義。所以我以為,我們學習《道德經》絕不是為了維護資本主義社會制度,而是為了批判資本主義制度,批判的目的,不是為了批判而批判,而是為了實現老子已經指明的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係,為了使人類永遠服從自然的規律,在這種情況下,就要實現無為而治,就要使人類順其自然,使每個人都要在自然規律的指引下,像人一樣生活。從而在根本上消滅傷害人類5000多年的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因為商品並不是自然界產生出來的,而是統治階級為了統治而由私有制產生出來的。  

勞動者 2010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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