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庭的失落與一個國家的誕生 | 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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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古文觀止》《自私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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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蘭台萬卷

Ta分享了《愛與黑暗的故事》的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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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家庭的失落與一個國家的誕生文 | 蘭台萬卷

如果你關注諾貝爾文學獎評選，或許知道阿摩司·奧茲，他最近幾年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熱門候選人，被認為是下一位最有可能獲諾獎的希伯來語作家（此前有希伯來語作家阿格農1966年獲得諾獎）。在中國，他的作品得到了莫言、閻連科、畢飛宇等一大批作家的推崇，擁有眾多讀者。

《愛與黑暗的故事》被認為是奧茲最優秀也是最具代表性的長篇自傳體小說，也是為奧茲贏得國際影響力的一部傑作。這部約45萬字長達五百多頁長篇小說，講述了作者本人的成長史，一部家庭史，又在一個側面講述了猶太民族近百年歷史，以色列這個國家是如何在「猶太復國主義」（又稱錫安主義）浪潮下，人為創建起來的。

雖然小說可當作百年猶太史來讀，但小說家最關心的並非宏大國家敘事與民族史書寫，而是著眼於一個個被歷史裹挾的個人命運，他們的生活細節，他們是如何在耶路撒冷這座被陽光炙烤和槍炮鞭打下的城市裡生存。

奧茲在小說中文序言開頭寫下這樣的話：「假如你一定要我用一個詞形容我書中所有的故事，我會說：家庭。要是你允許我用兩個詞形容，我會說：不幸的家庭。要是你耐著性子聽我用兩個以上的詞來形容，那就請你坐下來讀我的書。」

* * *

奧茲寫道：「在我看來，家庭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機構，在人類發明中最為神秘，最富喜劇色彩，在具悲劇成分，最為充滿悖論，最為矛盾，最為引人入勝，最令人為之心酸。因此，我主要描寫單一的主題：不幸的家庭。」

奧茲1939年出生於耶路撒冷，在他12歲那年（1952年），母親在特拉維夫他的姨媽家中自殺，奧茲不理解母親自殺的原因，此後他一直追索，也因此走上了寫作之路，成為作家。

半個世紀之後，《愛與黑暗的故事》寫作完成，試圖通過寫作找到答案，但結果仍然是沒有答案。奧茲寫道：「我寫《愛與黑暗的故事》以揭示一個謎：聰慧、慷慨、儒雅、相互體諒的兩個好人——我父母——怎麼一同釀造了一場悲劇？怎麼竟是如此怪誕的方程式，也許好和好相加等於壞？我在《愛與黑暗的故事》里沒有找到謎底。」

對讀者來說，或許讀完小說後會有自己的答案，但這結論本身似乎又不重要，我們已經看完他們的故事，成為了他們的朋友，對他們的任何舉動都可報之以同情之理解，小說家給我們帶來了無窮情感體驗，讀者能感知到自身情感的豐富面向，喜劇悲劇交雜，感受到平時被忽視的生活細節的溫度與色彩，這不就夠了嗎，這不正是文學的使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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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茲的故事發生地主要是在耶路撒冷，不得不說，這座城市讓這部小說歷史感凝重，耶路撒冷的歷史就像她厚厚的城牆，是目光可及範圍內的一層一層的堆積，最底層可追溯至大衛王希伯來王國，後亞述帝國、巴比倫帝國、波斯帝國的征服，經羅馬帝國入侵，到阿拉伯帝國統治，歷經十字軍屠殺，後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管控，到英帝國殖民，二戰後猶太復國主義浪潮下以色列建國，以巴分治後的數次中動戰爭，她厚重的歷史不知足以書寫多少部歷史書。

之前讀到西蒙·蒙蒂菲奧里的《耶路撒冷三千年》，曾寫下這樣的評語：她三千年的歷史，像一部加進放映的電影，每一幀停頓異常清晰，但連續起來卻讓觀眾眩暈；這座城市，像是一個最卑微的妓女，永遠無法拒絕金錢、權勢和暴力，人人愛慕她嬌媚的肉體，忘記了她也有自己的靈魂；她是猶太民族的應許之地，卻活在全世界理想主義者的想像之中；這座城市，色調偏暗，即使沙漠的烈日，也照不透厚厚的城牆。

奧茲的故事發生在這裡，故事的主人們註定歷經悲傷，在陰鬱的色調里，小說家用敏銳的目光尋找愛的痕迹。耶路撒冷成就了小說的歷史感，讓這些生活中的細微瑣碎之處，承擔起超越自身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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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自殺，讓奧茲成為一名作家。和所有作家初期寫作遇到的困難一樣，就是尋找自己的寫作語言和風格。奧茲說得自己寫作風格深受舍伍德安德森《小鎮畸人》影響，那部樸實無華的作品深深震撼了他，他因此找到了自己的寫作語言，他這樣描述自己的心情：「幾乎整個夏天，我像喝醉酒一般在基布茲的小徑上行走，直至凌晨三點半，自言自語，如同害相思病的鄉村郎顫抖不已，又唱又跳，帶著敬畏、歡樂與狂喜悲泣——我找到了！」

作家用筆將這個真實的世界刻畫出來，這是功力，當這些所謂的樸實無華的語言聚集成四十五萬字的小說時，就擁有了強大感染力。崇高之美只是一種審美，細節之美也同樣為美。文學在強調想像力的同時，更應強調記憶力，這是文學之基。將一代代人的感情傳遞下去，記憶生活細節，在當代文學寫作中更顯珍貴。

莫言在評價奧茲的寫作風格時說：「我覺得您的這種手法比我高明，所有我說您是我的老師」。莫言可謂是自謙，但仍然說明，現代主義興起後，文學越來越多是解構與炫技，迎合各種時興理念，越寫越讓人看不懂，故作高深；或者，一味的強調崇高，而細節寫作越來越被丟棄。奧茲正是在這條古典文學路上堅守的人，講好自己的故事。

我們回到本書主題：家庭，家庭是什麼。家庭像是一層濾鏡，透過家庭看人，它能改變一些顏色，但改變不了基本鏡像。

困於家庭的母親，是一個藝術家，天生敏感，眼中的世界有更多悲劇顏色，藝術家很難在亂世存活；困於家庭的父親，是一個以知識為樂趣的學者，樂觀知名，以為給他人帶來快樂為己任；困於家庭的祖父，是一個樂觀派詩人，激情澎湃，對世間人與事都飽含激情，即使家庭曾壓抑本性，一旦枷鎖落盡，就得以恢複本心；困於家庭的祖母，痴迷於生活的細節，一絲不苟，一塵不染，愛自己愛生命；而作者自己，天生的作家，善於幻想故事，即使曾經試圖逃離家庭，在基布茲以體力勞動洗刷盡自己的家庭色彩，但終歸被認為是基布茲的他者，他永遠也融入不了，命中注定。

家庭有時是一層保護膜，悲劇面前它什麼也保護不了；家庭有時是一道枷鎖，困頓其中男男女女。透過家庭看人、看世界，能為冷酷人世增加一分暖色，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就夠了，這一絲單薄暖色，就是他們活在世上立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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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書目

《傾城之戀》《古文觀止》《自私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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