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豐朝寶德局述要

咸豐三年，太平軍攻佔南京，勢力波及八九省，此時清政府因賦稅收入銳減，加之滇銅因交通線阻斷無法運京，戶、工兩部鑄幣原料奇缺，國庫空虛。清政府為應付巨額軍費及八旗官兵之餉需，斷然採取發行票鈔及令各省籌款開局鑄行大錢等措施。咸豐四年五月十八日，清廷諭：「著各省督撫、將軍、都統、府尹等，查照戶部原奏，督飭所屬，酌量地方情形，迅速設立官錢局，並設法籌款開爐加鑄，俾錢法與鈔法相輔而行。」①隨後，全國錢局大為增加，除嘉道以來原有錢局外，以前停鑄的寶河、寶濟、寶薊、葉爾羌等局又重新設，並增設了熱河寶德局和新疆庫車等局。有關熱河寶德局的具體情況，因其存在時間短，鑄量少，史書中記載不詳，《大清會典》中對其有簡要介紹，1964年中華書局出版的《中國近代貨幣史資料》上冊第241頁「各省開鑄及停鑄大錢簡明情況表」中亦僅有極籠統的記載，所引錄之奏摺的具體內容均付厥如。為使研究者對寶德局的情況有深入了解，現依據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有關寶德局的檔案，對該局的開設、各類銅鐵錢的行鑄及停鑄等史實略作闡述（為說明問題，文中盡量援引檔案原文）。一、寶德局的籌設1.銅斤與經費的籌措熱河地處口外，有清一代，此地區從未設局鑄過錢，當熱河都統毓書接到清廷五月十八日令各省開局鑄錢之諭旨後，深恐設立錢局辦無成效，十分焦急，迅即札飭熱河道裕恆督同承德府崇祥竭力籌議辦法。裕恆等根據熱河地區銅器無多，銅礦亦不暢旺的實際情況，經悉心研究後呈文毓書，提出開設錢局必須解決銅斤及資金兩大問題，並擬訂了解決辦法：「竊思鈔法藉錢法為流通，而開爐鼓鑄必先籌畫銅斤。惟各省情形不同，必酌量變通，因地制宜，乃可有濟。查籌畫銅斤，前經部議，或開採銅礦，或收買銅器，自以開採礦座為急務。惟自上年招商開採以來，報開銅礦僅有鉛硐溝一處，此外，並無呈請試采之人。細加察訪，皆因限於例價不敷工本，是以裹足不前。緣開採之初，礦洞尚淺，人力易施，迨開挖漸深，運轉不易，已費工本。且現在熱河銀礦開課已有三處，此外，呈請試采者不一而足，因而夫役工價日見昂貴，即炭價亦漸次加增，兼之疏泄積水、加工添夫，種種需費較倍於前，若照例價，每銅百斤給價銀八兩五錢，外加課耗銅十三斤，商力實有未逮。通盤核算，與其限於例價報開少而獲銅無幾，不若酌量增價報開多而獲銅日益，擬請權為變通，所有鉛硐溝銅礦，以奏准之日為始，以前所獲銅斤，仍按例價收買，嗣後該處銅礦及續行報開銅礦所獲銅斤，除照例升課加耗外，其餘官為收買之銅酌量增價，每銅百斤作價銀十兩。如該商情願報捐不領價者，再核減二成，以八十斤為百斤作銀十兩，以銅合銀，照數奏請分別議敘。如此，則報開銅礦可期踴躍，洵為設法籌款最為緊要之務。至於收買鋪民銅器，如果銅質純凈，每百斤作價銀十三兩，加折耗五斤；其餘雜色銅器，每百斤分別成色作價，加折耗十斤，悉遵照通飭辦理。再如勸捐一節，亦所以資接濟。熱河地瘠民貧，何乏殷實之家，所有報捐銀數，亦宜援案量為變通。恭閱邸抄，京中辦理鐵錢局勸捐成案，系以制錢一串作銀一兩，收效甚速，今若援照勸捐，未免過優。若按直隸總督桂良奏請，以制錢一串五百文作銀一兩，又恐各處捐生未能踴躍。今擬請制錢一千二百文作銀一兩，以奉文之日起，除扣去程途里數並行知期限半月不計外，予限四個月截止，俟捐銀三千兩具奏一次，應得議敘，即請發給部照，俾後至者咸知觀感，惟此次勸捐係為籌畫銅斤起見，應令捐生均以現銀、現錢上兌，暫時不準搭用銀錢兩票，以歸實用，而濟急需。如此辦理，以廣開礦座裕銅斤之本，以買銅勸捐濟銅斤之缺，此熱河地方開爐鼓鑄可冀有成之實在情形也。惟事期有濟，尤貴迅速，刻下經費之絀，若待報開銅礦，收買銅器及勸捐各項，均經辦有成效，方可設局鼓鑄，尚需時日。今擬請將鉛硐溝銅礦已收銅板一萬一千七十五斤先行解京，以資鼓鑄。嗣後所出銅斤，即暫留熱河，以為現時開爐鼓鑄之用。俟該礦銅斤暢旺，或另有報開之處，再行酌量解京，以期兩有裨益。所有建立爐座、雇覓夫匠及修理房間，一切應用傢具等項需用繁多，請即於勸捐所收銀錢內先行支用，庶辦理迅速，不致貽誤。至鐵錢應請暫緩添鑄，俟辦有成效再行籌辦熱河都統毓書對裕恆擬訂之辦法復加查核後認為可行，於六月二十四日將其建議上奏：「該道與該司員所議各款，均系遵照部議，酌量地方情形通盤籌畫變通辦理之法，如蒙俞允，奴才一面飭屬出示勸捐，並收買銅斤，一面速立官錢局，建爐鼓鑄錢文及各樣大錢，以逐卯所得之錢，作為票本，行使票鈔，並請敕部頒發各項大錢式樣，以便遵照辦理。」咸豐帝閱折後表示同意，七月初三日批複：「所奏俱妥，實無可再議，即照所擬，行戶部知道。」③2．寶德局名的欽定都統毓書奉到朝廷允准開局之旨諭後，遂開始加緊各項籌辦工作，一面飭屬勸捐收買銅斤，一面札飭熱河道裕恆會同刑司司員尹西銘租覓房屋，並準備待接到戶部頒下當五、當十、當五十、當百各樣大錢錢樣後，即行開爐鼓鑄，只是對錢文背面清文用何局之名不敢擅定，他於七月二十六日特為此事上折請旨：「至鼓鑄錢文，背面清文字樣或用寶源、寶泉，或用寶直，或另擬字樣，應恭候欽定。」對此折，咸豐帝並未馬上置復，而是先要戶部研究後拿出一個意見，他於閏七月初一日在折後批道：「戶部速議具奏，該處所鑄錢文，與馬蘭鎮事例相同，著戶部將錢背面用何字樣擬定請旨。」④閏七月初七日，管理戶部大臣祁雋藻遵旨復奏：「惟查馬蘭鎮設局鼓鑄錢文，前奉上諭：慶錫奏遵議設局鑄造大錢章程各折片，覽奏均悉，其錢背應鑄局名，即查照舊例，用清文寶薊二字，至五字、百字毋庸添寫人旁，以歸畫一，其餘各條，均照所議辦理。欽此」。查會典，順治十年題准鑄造制錢，背面薊州即鑄薊字，熱河並無鑄過錢文成案，今既設爐添鑄，仍系寶直分局，擬請仍用寶直清文字樣，恭候命下。」咸豐帝對大學士祁雋藻援照以往事例提出的這個建議未予採納，鑒於承德為熱河之首邑，他於該折後硃批：「錢背面著用寶德清文，余依議。」⑤二、寶德錢的行鑄寶德局名得到欽定後，未幾，戶部頒下各項錢樣，熱河都統毓書當即札飭熱河道裕恆等迅速著手試鑄工作。1．鑄行當百、當五十、當十大錢當時鑄錢之詳情，從毓書九月二十九日所上的奏摺可知：「茲據該道（裕恆）等詳……遵即在於府郡租覓寬敞院落，修造房屋，建立爐座，雇覓爐頭、夫匠，於八月二十六日先行開爐試鑄。伊時夫匠尚未齊備，且應需器具、煤炭等物多不合用，嗣於九月初六日，始行按卯試鑄，擬每月每爐鑄當百大錢五日，每日出錢三千一百六十八個，共五日，合計制錢一千五百八十四串；鑄當五十大錢十日，每日出錢四千零五十六個，共十日，合計制錢二千零二十八串；鑄當十大錢十日，每日出錢六千七百二十個，共十日，合計制錢六百七十二串。每月工作二十五日，按五卯，共交制錢四千二百八十四串，其各項錢重分兩尚未能如式，俟一月內試鑄熟諳，可歸畫一。」⑥2．鑄行當五、當一鐵制錢基於熱河銅斤極度缺乏及鼓鑄銅錢工本甚高之情形，毓書在奏摺中又提出：「前擬先行鼓鑄銅錢，至鐵錢暫行緩鑄，而當五及制錢若一體用銅鼓鑄，則每爐一座斷不敷工本，必須多開鐵爐，乃得相輔而行。今請將銅爐於試鑄一月後，即用一爐鼓鑄銅錢，再暫添鐵爐六、七座，鑄造當五及制錢，以便與各項大錢分配搭放。現在所雇鐵爐夫匠數名，僅能試鑄錢樣，俟雇覓齊備，即行按卯鼓鑄。所有鐵爐，每爐一座工作二十八日，每日鑄當五大錢一萬個，共二十八日，合計制錢一千四百串；每日鑄制錢一萬個，共二十八日，合計制錢二百八十串。每爐每月共出制錢一千六百八十串。至銅、鐵爐座，需用夫匠以及所用物料、銅鐵、煤炭，較之京中均屬昂貴，惟於核減之中仍復設法撙節，斷不敢稍事虛靡。」⑦此建議，咸豐帝很重視，將其批轉戶部速議，經戶部核准後，寶德局在鑄行當百、當五十及當十大錢一個月後，即行添鑄當五、當一鐵制錢。3．緩鑄各項銅錢，添鑄當十鐵錢,,咸豐五年初，隨時局的變化，京局需銅甚急，寶德局奉戶部咨文，將所存銅斤解赴京局。寶德局開局之初，銅斤既屬無多，至今實已告罄，加之鑄本拮据，在此窘迫境況下，熱河道裕恆等向毓書申呈解決辦法：「查熱河銅斤本屬無多，現開銅礦有成效者僅鉛硐溝並後山二處，京局鼓鑄既需銅孔急，自應先將廠銅委員盡數解京，以供鼓鑄。所有熱河鑄成當百、當五十銅錢，計與當十銅錢、當五、當一鐵錢搭配支放，已有盈無絀，本年正月業經酌擬緩鑄。其應鑄當十銅錢，現在實無餘銅，亦擬於四月間暫緩。惟銅爐可以緩鑄，而票本必須急籌，當與寶德局委員熟商。據該委員等擬添鑄當十鐵大錢，仍鑄當一鐵制錢，呈請到道。」⑧咸豐五年四月十八日，毓書將裕恆籌擬辦法上奏朝廷：「竊思添鑄當十鐵錢，洵屬及時要務，況近奉諭旨，當十大錢凡官收民用一律行使，直隸等省地丁錢糧，凡零量小戶及銀鈔尾零，完納錢文者准交銅、鐵當十大錢及鉛、鐵制錢，並嚴定阻撓大錢罪名辱侮，商民自必恪遵功令，知大錢之寶貴矣。……奴才查，該道所擬皆系體察情形，酌量變通，為鐵斤短絀，預籌票本起見，似於鈔法、錢法不無裨益。」⑨咸豐帝二十三日閱折後立即批轉戶部，經戶部核准上報後，寶德局遂將各項銅錢停鑄，添鑄當十鐵大錢，仍鑄當一鐵制錢。4．寶德局的停鑄咸豐五年五月，柏葰接任熱河都統，他對寶德局鑄錢情形及大錢在該地區行使情形進行考察後，於八月二十九日上奏：「竊查熱河因籌票本，設立寶德局，鼓鑄各項大錢，以備搭放，並開局收捐，以為鑄本。嗣因捐輸不甚踴躍，復撥旱河生息銀三千兩暫為接濟，並行文直隸總督，將從前借撥熱河庫銀八萬兩酌量歸次，以為鼓鑄之資，均經前任都統毓書奏明在案。奴才到任後，接見寶德局委員，知鼓鑄已無成本，察看地方情形，大錢亦難行使，正在籌辦間。據熱河道裕恆詳稱，旱河生息銀三千兩業已動用無存，直隸所借銀八萬兩亦未歸款，現在實無款可籌，擬於八月初二日暫緩鼓鑄。……奴才思，鼓鑄既無成本，行使亦難流通，似應暫行停爐。」⑩面對此局面，咸豐帝亦無可奈何，九月初四日他在折後硃批：「依議。」至此，歷時僅一年之久的寶德局即宣告撤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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