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億：台灣在選什麼？

蔡英文33歲的時候買一些土地，九年後，悉數賣出。據說獲利甚豐，當然，這是國民黨（確切的說，已是新黨）的計算方式，他們算出獲利超過十倍，達到1.8億台幣（3.6億人民幣）。民進黨的說法目前是沒有這麼多，按他們說法也最多4000多萬台幣，民進黨另外指出地號錯誤等系列問題——在細節上糾纏，規避主攻擊目標，不由不說民進黨確實是危機處理的高手。比之王如玄，賺到的那點錢與之根本不能比。但當初不能及時止血，吞吞吐吐，即便最後和盤托出，還為這場根本不會贏的大選捐出了全部炒房利潤。也還是得不償失，改變不了選情大傷的結局。

當然，蔡英文買賣這些土地的方式，基本也沒什麼大的問題，蔡英文家庭很有錢，這些地，算是其父幫助其理財的方式。即便如此，國民黨攻擊點主要在於，一是強調你是富家小姐。二是炒地皮在台灣社會觀感很壞，所以特別踢爆你不但炒地皮，還賺的實在太多，三是認為蔡家買地的時機恰好在規劃前四個月。影射其可能有內線交易。最後一個目標，最為關鍵，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前民進黨針對國民黨副候選人王如玄炒軍宅糾纏不休，現在要其以同樣標準來說明清楚，屬於打臉。這場大選至今，也算國民黨最有力的一次反擊。之前，內部潰散，各懷鬼胎。不是內亂，就是挨打。進退失據狼狽不堪。順便提一句，國民黨其實也沒有再打君子戰的資本，像這一次攻擊蔡英文的主攻手蔡正元，打黑戰一流好手，國民黨放棄他其實是可惜的。

不過國民黨的這次出擊，基本屬於自殺式的攻擊，因為朱立倫妻子家的土地，也是不大容易說的清楚的事情——所謂不能說清楚的部分，還真不在違法與否，無非社會看法而已。不過國民黨方面已經在谷底，社會形象糟糕到無可附加。現在拉蔡英文一起下水。也算比較高超的手段，至少在一定程度把議題從王如玄身上轉移開去。這場選舉，。按台灣人的說法叫烏賊戰，互噴墨汁。蔡英文之前反覆說要打一場有格調的選戰，現在看，格調早已全無。

不過，對於看客來說，至少有了更多的戲份可看。台灣選舉奧步，是最好的營銷案例：市場分析，主題包裝，賣點梳理，與市場攻擊點的打法與節奏，到危機處理。即便不是每個都精彩，至少提供極多的案例和結果可供借鑒。他們把營銷放大到了極致，也就必然帶來一個最為致命的問題，就是疏忽產品的本身。他們選舉，究竟，是要選出什麼、

所以再看深一點，這也基本就是台灣選舉的宿命。他們的選舉制度相對已經很成熟，但還是在旁門左道上大做文章。大家不在政策上攻防，只在潑髒水上賣力氣。他們將政策比作牛肉，說起來，都喊別磨嘰了，快端出點牛肉給我們。事實上，我們知道，飯館裡牛肉麵的牛肉再大粒，也趕不上從中吃到一個死蒼蠅那樣值得激動。至少看今年的這場選舉，牛肉麵已經尋常無奇，甚至老調重彈。但在吃蒼蠅上，兩黨都開始有點不遺餘力的樣子。

很難想像台灣人的真實感受如何？蔡英文雖然在民調中勝券在握，但也可以看出，不表態的人越來越多。相信有很多人已經有放棄投票的打算，由著你們折騰吧。企業出走，經濟一路下滑，自顧不暇，也就不在乎政客的表演。

往好處說，台灣是個更強調人人平等的社會，精英感可能沒有我們這裡這麼強烈。如果以我們社會訓練出來的有強烈等級色彩的眼光來看，這些打算放棄的人中精英的比例其實相當高。換言之，台灣其實也正在被他們的精英給放棄——除了政治人物以外，她們不懼污名，也不忌諱抹黑他人。

從這次房地產攻防戰上，還可以看到一個有意思的東西，就是台灣的稅法之周密，稅負之高。其中有涉及父母給錢小孩買房都有交贈予稅的問題。（每年100萬新台幣的免費額，超出部分需繳納百分之五十。）國民黨攻擊蔡英文部分，有影射到其有逃贈予稅的可能，民進黨打王如玄，也在其炒房獲利上打漏稅的文章。但要我不免多想，台灣是否還能留住財富。人是自私的，無論在什麼社會，法國要收遺產稅，他們的國寶影星德帕佩約立刻宣布改換俄國籍。稅負太高，要麼違法逃稅，要麼移民出國。還有一種，就是普遍違法，民不舉官不究，除非你要選舉。

觀察台灣的政治選舉，有些問題，顯然不是用理想就可以解釋的，或者說，理想其實並不美好，就好像這些政治人物競選時候提出的口號。無不美好動人，但最終，不是跳票，就是想當然，如柯文哲的台北市政改革，化悲憤為願景，願景也就充滿戾氣。就好像當初解放軍進城市的時候，說懷著階級感情，不坐人力車，結果人力車夫們差點餓死。

當年的馬英九，是陳水扁成就的，今天的蔡英文，又是馬英九的成就。只是，馬英九陳水扁乃至今天蔡英文的現象究竟是怎麼會發生的。是民主的錯誤，還是他們有點走火入魔了，走到民粹路上了；還是島民心態，強烈的不安感和悲情意識，導致愛時如膠似漆恨得咬牙切齒的情緒都走了極端。

當下呢，我估計即便再親綠的台灣選民看未來的形勢也不會樂觀起來，最堅持本土的企業台積電也到大陸開廠了，更多的企業面臨著被大陸資本收購的可能半推半就，他們警惕也好，憤怒也好，但無能為力。他們反對核四，洪秀柱當時問一句，你們有考慮未來用電的問題嗎？就被罵的要死。未來怎麼樣，他們管不了。

所以他們只是痛恨現狀而已，至於現狀怎麼改變，卻不重要，是誰來改變，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現狀改變就行了，是好是壞，還好四年後可以再選一次。

民主的好處，也許就在四年有一次後悔葯可以吃。有句話得小聲的說，其實我們無論如何奚落今天的台灣，但也很羨慕有後悔葯的機制。雖然後悔葯不能老吃，老吃，折騰不起，這算是台灣給我們的最寶貴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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