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名錄中的那些青銅器 （ 八） 青銅神樹

青銅神樹

雖然將四川地區稱為「巴蜀」，但「巴人」和「蜀人」其實是起源不同的兩個部落。準確的說，今天介紹的青銅神樹的主人是「蜀人」。蜀人雖然只是無數從中原向外遷徙的部落之一，似乎野蠻而無知，可是他們從黃河流域走出來後，在長江流域也興起了毫不遜色的文明。

不了解巴蜀，但您一定聽說過「三星堆」。被譽為「二十世紀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的三星堆遺址群正是由蜀人所創造，而青銅神樹也是出土於三星堆遺址。關於三星堆文明的各種討論這幾年逐漸消失，但是筆者記得在十幾年前，三星堆遺址的發現曾經引發過一股席捲全國的「三星堆熱」，在報刊雜誌上隨處可見那件十分有代表性的青銅面具，也有人猜想三星堆文明來自外太空，甚至我還曾在賣盜版碟的攤販那裡見過三星堆紀錄片。但是時過境遷，不少人都已經將這些璀璨文明淡忘，所以在細看這件青銅器之前，我們不妨先聊一聊三星堆文化。

青銅人頭像

三星堆文化，得從三星堆遺址的發現說起。引發熱潮的挖掘，是在1986年的夏天，這段時間集中出土的大量的文物震驚了世界。實際上，第一次發現三星堆遺址的痕迹早在20世紀20年代，但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又被戰亂所影響，這次挖掘草草了事。後來雖然不時在三星堆附近發現古代陶片、貝殼，卻依然不被關注，更誇張的是，當地的磚廠還把三星堆當做取土的工地。然而三星堆遺址龐大的規模是泥土掩蓋不住的，在1986年，磚廠在這個取了幾十年土的山丘發現一些碎落的玉器，文物局的考古工作者立馬趕到現場，開始了搶救性挖掘。一場大戲過了大半個世紀就此拉開帷幕。

青銅立人像

這次挖掘說白了只挖了兩個土坑，是兩個祭祀坑。古蜀人把祭祀用的牲畜碎骨、金器、陶器、玉器、貝殼以及最讓人不能理解的青銅器，依照一定的順序先後放入一個深1米有餘的長方形的土坑，這就是祭祀坑，和墓室的規模有幾分相似。至於為什麼青銅器倒進土坑令人費解呢，因為中原文明中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別的祭祀器都好說，但是精心鑄造的青銅器在祭祀後，肯定不會就這麼埋了，難道三星堆文化的青銅器是一次性的嗎？事實很難說，但這樣的特點也正體現了三星堆文明和中原文明之間一種微妙的關係：兩者互有影響，卻風格迥異。三星堆文明昭示了長江也和黃河一樣，同屬中華文明的母體，消除了以往認為黃河才是「中華母親」的片面觀點。

二號坑出土情景

兩個土坑總共出土了金、銅、玉、石、陶、貝、骨等文物近6000件，包括青銅人像和青銅面具，算得上一鳴驚人。青銅神樹就出土在第二個，也是年代稍晚的祭祀坑。出土時青銅神樹被土層夯實，變形嚴重。樹榦斷成3截，樹枝斷成18截，其餘的鳥兒、果實碎片多得難以計數，經過10年的修復，藏於四川三星堆博物館，我們才得以一睹風采。

說是年代晚，距今也有3100年左右，就是公元前11世紀。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地方把三星堆青銅器歸為商器，因為那時候中原處於商朝統治的末期。但不能簡單地從時間上分類文物，古蜀地區的政體是相對獨立的，如果真的這樣分類，豈不是古埃及同一時代出土的文物也算是商朝的嗎？三星堆文明雖然受中原的影響，但是更多的還是當地衍生出的一套獨立的體系。

博物館中的神樹

神鳥

介紹了這麼多，和我們認識這件「商」青銅神樹有什麼關係呢？簡單地說，神樹絕不只是祭祀的裝飾品，它蘊含的宗教內涵是很豐富的，而且是和中原文化有所不同的。神樹高3.95米，有3層枝葉，每層有3枝樹枝，9枝樹枝上各站著一隻鳥，神樹和神鳥都在四川地區流行的神鳥崇拜有關。《山海經》中有兩段神話：「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綜合來看，就是說天下有棵神樹，叫扶桑樹，書上有十隻鳥，代表了十個太陽。每天有一隻神鳥（太陽）從樹上飛下，當它飛回時，另一隻神鳥又會飛下神樹。這不就是青銅神樹嗎？但是為什麼只有九隻鳥呢？合理的推斷是青銅神樹的樹頂原本還站著一隻鳥，但是現在遺失不見。也有說另外一隻神鳥正在天上飛著呢，樹上當然是9隻，頗為有趣。

戰國漆器上的扶桑樹

我們知道中華兒女自稱「龍的傳人」，這只是在黃河流域流行的圖騰崇拜，而在西南蜀地，被尊為圖騰的則是「太陽神鳥」，在三星堆中同樣也出現了不少青銅鳥以及太陽形器。在「偏遠」地區的傳說怎麼被編進《山海經》的呢？在戰國時期，巴國和蜀國先後被我們上回說到的楚國所統治，後又被西北強國秦所滅。雖然戰爭無情，但當地的文化從此再一次和中原文明產生聯繫，神話傳說應該也是這個時候被中原的學者記錄下來。青銅神樹則是這段記載的直接鑒證，也是神州大地上自古以來的文化多元的鑒證。精妙的鑄造工藝，也是長江文明高度發達的生產力的體現。

青銅鳥

太陽形器

雖然和《盜墓筆記》相去甚遠，但現實中的青銅神樹具有的價值顯然是小說不能比的。三星堆的發掘文物百花爭艷，唯獨青銅神樹入選了《禁止出國展覽文物名目》，不得不說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