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常見語法變式的妙用
06-03
詩詞常見語法變式的妙用——談詩說韻(十三)
詩詞創作必須反對因循和拘泥。但創作的「自我」發揮並非為所欲為,總有脈絡或叫規律隱藏其中,需要我們去探尋、去發掘、遵循和發揚光大。我對前人的創作在語言上的「突破」有我自己的體會,在精力許可的前提下,我願意提出來探討。本文就「詩詞常見語法變式」談點膚淺的認識。格律詩、詞往往因為字數和平仄等格律限制,語法上出現很多比較自由的「變式」。有意思的是,這種用作文章或口語簡直讓人聽不懂的「不通順」語句,卻不僅不妨礙讀者對詩詞的理解,甚至還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更好的藝術享受。我們學習前人的詩詞,應該借鑒這種句法變式,以提高自己的表達能力。詩詞中有一種純名詞句,基本上是名詞的堆砌,如盡人皆知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西風古道瘦馬」,然而它描繪的畫卷卻是那麼美。即使在一個名詞前加一定語形成的名詞性的片語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句子。我們知道,句子可以省略主語,語法上叫做「無主句」,但句子不能沒有謂語。詩詞中沒有謂語的情況卻很常見,最極致的當數杜甫的《春日憶李白》。杜甫稱讚李白的詩清新像庾開府(庾信,詩人),俊逸像鮑參軍(鮑照,詩人)。當時杜甫在渭北,看見了暮雲春樹,觸景生情,懷念起身在江東的李白,於是就用四個名詞性片語寫了這樣兩聯:「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羅列式的「綴句」也很常見。話說完了再綴上一個詞,這在寫文章時顯得句子累贅得很,比如,「飯熟了大米飯」、「稻子黃了秋天」,飯熟了、稻子黃了,主謂已經很齊全,再加上大米飯、秋天這個詞是不是很累贅?而詩詞常有這種綴句。比如,「晴川歷歷」、「芳草萋萋」是完整的主謂句,偏偏加上「漢陽樹」、「鸚鵡洲」,多餘嗎?因為我們在賞讀的時候忽略了它的句法特點,注意的是「晴川歷歷」條件下的漢陽樹,和「芳草萋萋」中的鸚鵡洲,更覺得「漢陽樹」、「鸚鵡洲」別有風韻。因平仄限制而出現的語序變化往往是不得已而為之。有人把它叫做「倒裝句」,其實它與倒裝句還是有區別的。例如曹操東臨碣石時說的是「秋風蕭瑟」毛澤東感嘆秋風蕭瑟的季節今天又來到了,如果寫成「秋風蕭瑟今又是」則不合平仄,如是變為「蕭瑟秋風今又是」。還有神州大地上六億人民儘是堯舜,寫成「六億神州盡舜堯」;「雄雞一唱天下白」寫成「一唱雄雞天下白」等等。在「不害意」的前提下改變語序是詩人的智慧。有的語序變換,並不是單純為了適應聲韻的要求,它還有增加「詩味」的意義。例如杜甫有「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從意思上理解,應該是「鸚鵡啄余香稻粒,鳳凰棲老碧梧枝」的倒裝句。根據這裡的平仄要求,倒裝不倒裝影響不大,那為什麼也改變了語序?因為詩人在寫秋景,鸚鵡和鳳凰與秋天沒有必然聯繫,而「香稻」、「碧梧」放在前面「反串」主語,表示詩人所詠的才是秋天。此外,詩詞都有對仗要求,我們往往為了既要照顧平仄、又要較好地對仗而找不到好的詞兒感到煩惱。其實,古人也常用句型的「變式」突破困境。例如,韓愈描寫填海的精衛,說它嘴裡含著細小的山石,心中盼望大海波濤平息下來,應該寫成「口銜細山石,心望海波平。」但「細山石」是「細小的山石」,屬偏正片語,而「海波平」則是「海波平息」,屬主謂片語,不符合對仗要求。如果將「海波平」也改成偏正片語「平海波(平靜的海波)」,對仗沒有問題了,但「心望平靜的海波」不是詩人要表達的意思。詩人最後選擇將「細山石」變成主謂片語「山石細」。於是有了「口銜山石細,心望海波平。」雖然「口銜山石細」是一個變式,但絲毫不害意,無形中詩味兒更足。詩詞在很多地方不一定非要按照散文的語法來要求,可以有很多的變化。當然,「變」不是無度的,寫出來的東西讓人讀不懂那就不是藝術了。這個度也沒有標準答案,一切全在自己多讀、多品、多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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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創作必須反對因循和拘泥。但創作的「自我」發揮並非為所欲為,總有脈絡或叫規律隱藏其中,需要我們去探尋、去發掘、遵循和發揚光大。我對前人的創作在語言上的「突破」有我自己的體會,在精力許可的前提下,我願意提出來探討。本文就「詩詞常見語法變式」談點膚淺的認識。格律詩、詞往往因為字數和平仄等格律限制,語法上出現很多比較自由的「變式」。有意思的是,這種用作文章或口語簡直讓人聽不懂的「不通順」語句,卻不僅不妨礙讀者對詩詞的理解,甚至還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更好的藝術享受。我們學習前人的詩詞,應該借鑒這種句法變式,以提高自己的表達能力。詩詞中有一種純名詞句,基本上是名詞的堆砌,如盡人皆知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西風古道瘦馬」,然而它描繪的畫卷卻是那麼美。即使在一個名詞前加一定語形成的名詞性的片語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句子。我們知道,句子可以省略主語,語法上叫做「無主句」,但句子不能沒有謂語。詩詞中沒有謂語的情況卻很常見,最極致的當數杜甫的《春日憶李白》。杜甫稱讚李白的詩清新像庾開府(庾信,詩人),俊逸像鮑參軍(鮑照,詩人)。當時杜甫在渭北,看見了暮雲春樹,觸景生情,懷念起身在江東的李白,於是就用四個名詞性片語寫了這樣兩聯:「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羅列式的「綴句」也很常見。話說完了再綴上一個詞,這在寫文章時顯得句子累贅得很,比如,「飯熟了大米飯」、「稻子黃了秋天」,飯熟了、稻子黃了,主謂已經很齊全,再加上大米飯、秋天這個詞是不是很累贅?而詩詞常有這種綴句。比如,「晴川歷歷」、「芳草萋萋」是完整的主謂句,偏偏加上「漢陽樹」、「鸚鵡洲」,多餘嗎?因為我們在賞讀的時候忽略了它的句法特點,注意的是「晴川歷歷」條件下的漢陽樹,和「芳草萋萋」中的鸚鵡洲,更覺得「漢陽樹」、「鸚鵡洲」別有風韻。因平仄限制而出現的語序變化往往是不得已而為之。有人把它叫做「倒裝句」,其實它與倒裝句還是有區別的。例如曹操東臨碣石時說的是「秋風蕭瑟」毛澤東感嘆秋風蕭瑟的季節今天又來到了,如果寫成「秋風蕭瑟今又是」則不合平仄,如是變為「蕭瑟秋風今又是」。還有神州大地上六億人民儘是堯舜,寫成「六億神州盡舜堯」;「雄雞一唱天下白」寫成「一唱雄雞天下白」等等。在「不害意」的前提下改變語序是詩人的智慧。有的語序變換,並不是單純為了適應聲韻的要求,它還有增加「詩味」的意義。例如杜甫有「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從意思上理解,應該是「鸚鵡啄余香稻粒,鳳凰棲老碧梧枝」的倒裝句。根據這裡的平仄要求,倒裝不倒裝影響不大,那為什麼也改變了語序?因為詩人在寫秋景,鸚鵡和鳳凰與秋天沒有必然聯繫,而「香稻」、「碧梧」放在前面「反串」主語,表示詩人所詠的才是秋天。此外,詩詞都有對仗要求,我們往往為了既要照顧平仄、又要較好地對仗而找不到好的詞兒感到煩惱。其實,古人也常用句型的「變式」突破困境。例如,韓愈描寫填海的精衛,說它嘴裡含著細小的山石,心中盼望大海波濤平息下來,應該寫成「口銜細山石,心望海波平。」但「細山石」是「細小的山石」,屬偏正片語,而「海波平」則是「海波平息」,屬主謂片語,不符合對仗要求。如果將「海波平」也改成偏正片語「平海波(平靜的海波)」,對仗沒有問題了,但「心望平靜的海波」不是詩人要表達的意思。詩人最後選擇將「細山石」變成主謂片語「山石細」。於是有了「口銜山石細,心望海波平。」雖然「口銜山石細」是一個變式,但絲毫不害意,無形中詩味兒更足。詩詞在很多地方不一定非要按照散文的語法來要求,可以有很多的變化。當然,「變」不是無度的,寫出來的東西讓人讀不懂那就不是藝術了。這個度也沒有標準答案,一切全在自己多讀、多品、多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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